阮思齊心裡也明白,妹子在外麵遭受什麼樣的苦難,侯府都可以重新接納她,哪怕要被天下人恥笑,可父親還是很重視親情的。(天天中文.)但唯有一條,就是阮明湘如果真的入了青樓,那她真的是就彆想再回侯府了,不要說阮家這樣的貴族,就是尋常百姓家,因為逃婚卻做了妓女的女兒,又有幾個父母肯重新接受?“爹爹也不要多想,兒子也隻是打眼一看,覺著那女子很像妹妹,也未必就真的是她,就算真是妹妹,我那一瞬間,瞅著她也不是青樓裡煙視媚行的做派,爹爹放心好了。”阮思齊不知該如何安慰父親,他剛進來時,明明看到老父臉上還帶著笑容,隻是這不到一刻鐘,整個人就似蒼老了下去一般。歎了口氣,他隻能這樣說聊作安慰,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心亂如麻?“爹,那我就出去安排人手了。”見父親隻坐在椅子中,什麼話都不說,阮思齊便要轉身去外麵分派人手到京城各處尋訪,還不等出門,就覺門口一陣香風襲來,他麵上忽然變了顏色,暗道這些女人是長著順風耳朵嗎?果然,香風襲過,幾個嫋嫋婷婷的人影便出現在房間中,阮思齊心中即使有氣,也不得不躬身道:“孩兒見過母親,各位姨娘。”他和阮明湘的親母早逝,所以都是寄養在阮老侯爺續娶的繼室名下,即使心裡很不待見這個勢利淺薄庸俗的女人。他卻也不得不叫對方一聲“母親”。佟夫人哼了一聲,眼皮子也不抬,她是非常不喜歡這個嫡子的,哼!就因為他,自己的兒子都沒辦法做侯府世子,因為他那個不安分的妹妹,害的自己的女兒名聲也受影響。幸虧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逃婚的早,如今自家女兒也不過才十五歲,不然的話,恐怕就連自家女兒的親事都要受牽累了。因此佟夫人看也不看阮思齊一眼,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老侯爺,冷冷道:“我聽說齊哥兒見到了三姑娘,這是真的嗎?老爺是怎麼打算的?”阮侯爺對這個比自己年輕十歲,且又美貌過人的夫人向來是有些寵溺的,不然當日他也不會覺得虧欠了阮明湘,說實話。那時佟夫人的女兒也隻有八歲,不然蘇名溪這樣的乘龍快婿人選。哪裡輪得到阮明湘?佟夫人縱然再氣不過,女兒年紀幼小也隻能徒呼奈何,更何況她想著阮明湘將來成了小公爺的夫人,到時自己女兒也可以跟著沾些光彩。尋一個如意郎君,這才幫著老侯爺一力促成此事,卻不料阮明湘逃婚離家,可算是把侯府和她們娘倆給害苦了,因此這佟夫人最聽不得阮明湘三個字。恨得咬牙切齒不說,心中更恨不得能將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給剝皮拆骨。阮思齊一聽繼母問出這樣話,麵色就是一白。果然,就見父親咳了一聲,呐呐道:“畢竟是我阮家的女兒,隻要不是太不堪……”“不是太不堪就怎麼樣?老爺就想把她接進家門?”佟夫人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好幾度,半點貴婦的風度氣質都沒有了,高聲道:“老爺如今還是把她當做好女兒來看待?難道你忘了她當日是怎麼往你這老臉上狠狠甩了那幾巴掌的?不但是你,就連國公府,那是聖眷多隆厚的人家,小公爺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咱們當日和國公府走得多親近?不然那門婚事能輪到老爺你那好女兒的頭上?結果又如何?她一逃,算是把人家國公府的臉都給踩到地上去了。老爺你自己想想,咱們家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因為誰?如今你還想接她回來?我第一個不答應。”阮思齊眉頭一皺,就想上前說話,可還不等他開言,那幾個姨娘便紛紛開口道:“太太說的沒錯,老爺您愛女之心我們都知道,隻是你也要看看她做下了什麼事。當日她逃婚,鬨得天下皆知,連皇上都是龍顏大怒,咱們府中幾個女孩兒,明明都是溫柔乖巧的,卻被她這個三姐把名聲全都連累了,好在那時候幾個孩子年紀還小,如今這事情好不容易揭了過去,女孩兒們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您要是再把這麼個掃把星接回來,可是想把我們往死裡逼嗎?難道你就隻想著那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其他女兒都不是您親生的?當日二姑娘若不是因為她,至於就被一個做守備的夫家嫌棄嗎?這教訓難道還不夠?必得讓我們女兒都嫁不出去,要麼就嫁給粗漢武夫,老爺您才能醒悟嗎?”姨娘們你一言我一語,連讓老侯爺和阮思齊插話的餘地都沒有。阮思齊越聽麵色越是蒼白,隻好把求助的目光轉到父親身上,卻見老父親也是麵色蒼白雙眼無神。待姨娘們說完了,佟夫人才又冷笑一聲道:“若老爺實在憐惜她在外麵受苦受難,接回來也成。隻是卻不能再承認她是咱們阮家人,讓她做個婢女丫鬟也就是了,給她一口飯吃幾個閒錢,不被凍死餓死,也算是全了你們父女之義,是了,還要綁著她去國公府負荊請罪,也讓人都知道知道,咱們阮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家,她阮三姑娘自己做出的事情,就自己承擔後果。”“夠了,你們回去吧,這件事我自會處理。”老侯爺是深知自己這個夫人的,雖然庸俗膚淺,手段心腸卻著實厲害,隻看她把這些姨娘一個個收拾的服服帖帖,便知此人性情何等狠辣?他所不知道的是,也就是阮明湘是穿越過來的一縷自強自立的魂魄,換做彆人,或者是他真正的女兒,早沒辦法在這個麵慈心狠的繼母手下存活了,更彆提像阮明湘那樣活得還算悠然。阮思齊也知道繼母厲害,隻他畢竟是嫡長子,老侯爺十分重視,從小又多是在書房裡呆著長大,佟夫人再看他不順眼,也不敢貿然下手,加上阮思齊也機警的很,知道自己這侯府世子危機重重,所以一直警醒,方安然活到如今,隻是他心裡也清楚,自己的媳婦和那個小妾在這些婆婆中都是非常受排擠的,幸虧那兩人都是安分隨時的淡然性子,不然早就家宅不寧了。因有心替妹妹說兩句話,但當日妹子那件事情做的的確太過火,彆說老侯爺被說的啞口無言,就連他這親哥哥,想替妹妹辯白兩句都找不到話,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陡然熱烈無比,佟夫人和各位姨娘輪番上陣,隻將阮思齊和老侯爺之前還火熱急切的心慢慢就給說的如數九寒天般冰涼一片。不說忠信侯府因為這個消息鬨得不可開交,隻說蘇名溪,回到府中左思右想,有心立刻衝到小王村向阮雲絲問個明白,卻又禁不住近鄉情怯,更何況如果那真的是阮雲絲,如果阮雲絲真的就是阮明湘,當日也看到了阮思齊,那無論自己怎麼旁敲側擊,對方恐怕都已經有了戒心,一旦……隻是一旦,噩夢成真,那往後真是連一步退路都沒有了。這種後果光是想想就覺著不寒而栗,所以蘇名溪一夜未睡,考慮再三後,第二天便將掃書名硯和王彪叫到身邊,對他們沉聲吩咐道:“派出幾個人聽一下,京城裡昨天發生了什麼熱鬨事?”沉吟了一下,又鄭重道:“若是沒有什麼大事熱鬨事發生,就去京城裡幾家流錦布莊的店裡去打聽一下,看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麼事?”蘇名溪到底不是笨蛋,他知道阮雲絲的性格是不太喜歡拋頭露麵的,如果對方真是阮明湘,京城就該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怎麼會無事跑過來閒逛?如果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除了去年的元宵節,送小白回府這樣的事情,那隻可能是和她的生意搭檔素家有關係了。前些日子進了翰林院任修撰的一個進士,似乎是叫素流天的,好像便是素家的人,難道會是因為這個嗎?不對,素流天高中進士,雖是值得恭賀的事,不過以阮姑娘的性格,最多送上一份賀儀,不可能會親自來京城賀喜。蘇名溪在書房中出神,他現在腦子裡滿滿地全是這件事,掃書名硯王彪已經領命出去了,房中越發靜謐的落針可聞,連說個話的人都沒有。慢慢踱步到窗子前,推開窗,便是一院的老木寒雲,給人無儘蕭瑟之感。蘇名溪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阮姑娘,你真的會是阮明湘嗎?不,不會的,像你這樣的奇女子,怎可能是侯門深宅中養出來的女孩兒?不說彆的,你那一身織染的本領是從哪裡學來?就算你跟著奇人學習,可終究時間有限,難道您真是在這方麵天縱奇才?不,我寧願相信你不是阮明湘,你所會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從小就被你那師傅悉心培養,雖然當時你和我說的語焉不詳,但我寧願是這樣。”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