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克利特吃力地睜開雙眼,看著四周昏暗的運兵艙,歎了口氣說道:“謝天謝地,總算可以離開這個狗娘養的地方了。”運兵艙內還有其他傷病。亞克利特聽見有的傷兵還在呢喃呻吟著,封閉的空間裡彌漫著腐爛味,血腥味,酒精味,還有蘇打水的味道。也許是飛行員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枚飛彈轟的一下撞上了這架武裝直升機的液壓係統。武裝直升機失去平衡,如同犯了癲癇一般拖著又濃又密的黑煙旋轉著倒向地麵。可能是炮手死後手還緊緊地扣著操縱杆上的扳機,直升機墜地之前機關炮一直在發射炮彈。一串又一串炮彈四處飛濺,如同一根長長的火鞭一般撕開了機關炮對麵的任何物體,直到直升機咣的一下摔在地上,斷成三截。掛彩的人全部安置妥當,裝貨完畢了,這裡也就沒有守軍什麼事了。守軍撤掉防線,由陸戰一師代理。波茲克讓弟兄們登上車隊,然後拉著一旁犯傻的康納進入了一輛吉普車上匆匆的離開了這裡。車隊開動,帶著所有守軍駛離了這片亂糟糟的垃圾場。九號區域,這團臭哄哄的狗屎留給了陸戰一師。弟兄們鬆了一口氣,他們發誓他們再也不想看到這團屎,再也不想來這個天殺的狗窩了。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了,自己總算是活下來了。一時間,所有人都被疲倦纏身,慢慢放鬆了緊惕。仿佛甩掉了一隻可怕的怪物一般如釋重負。車開到半路,波茲克忽然想起了什麼,伸手解開綁腿。拿出那封來自家鄉的家信和明信片。那封他的女朋友寫給他的家信和他最好的朋友寫給他的明信片。信已經完全被浸濕了,變得軟綿綿的。波茲克不得不用手指輕輕將信封拉開,避免將信紙扯爛。當他捏出那張就像抹布一樣軟的信紙時,發現上麵的字跡幾乎快被洗乾淨了。波茲克眯著眼,仔細辨認著信上的字跡。看著從自己家鄉來的家信,波茲克鼻子猛地一酸,眼淚開始衝擊著眼皮。他吸了一下鼻子。眨了眨眼睛,然後摘下護目鏡,用手抹了一下臉。把眼淚抹掉。車隊在坑坑窪窪,崎嶇不平的泥濘路上搖搖晃晃,晃得車內的人們昏昏欲睡。槍炮聲漸漸遠去,周圍的景物飛快地向後移動著。車隊壓過坑坑窪窪的路麵。行駛了差不多十英裡。駛出了九號區域。車窗外的街景一片蕭條。漸漸地,路上出現了饑寒交迫的難民。一開始是一兩個,隨著車隊的前進,難民越來越多,逐漸由稀稀落落的一小群變成了擠滿街道的一大群。如同遷徙的鳥兒一般的拖家帶口的難民潮向著車隊行駛的方向緩緩前進,有人還伸手向車隊祈求食物和水。波亞擠到炮塔的位置,打開頂門,探出身。拿著幾瓶水和幾袋速食食品,丟向逃荒的人群。這些人是戰爭爆發後來不及撤走的人。這場戰爭來得太快了。根本沒法反應過來。補給被盟軍切斷,後勤樞紐被盟軍暴擊,當地政府組織無法再養活這些人了,於是他們走投無路,隻能向盟軍交涉,讓這些人生存下去。人群中不時有幾個盟軍士兵在巡邏,他們是第七十步兵師的人。車隊降下速度,好奇的士兵將頭探出車窗和頂門,打量著這群無家可歸的人們,不少士兵甚至想起了那天在維納斯機場的大屠殺。“大家不要急!我們有足夠的空間留給你們!你們每個人都會得到安置,我們會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前保證你們的安全!”街邊有一個士兵拿著擴音器在叫喊。車隊越往前開,人群就越擁擠。當車隊行駛到一個檢查哨前麵時,車隊就動不了了。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人潮,就跟菜市場一樣。檢查哨上掛著一個紅牌牌,而有一輛轎車停在哨卡口,徹底堵住了後麵的隊伍。有三個第七十步兵師的士兵在檢查那輛車,其中有一名長著亞洲麵孔的士兵正在和那輛車的車主交涉,希望他放棄那輛車。車主扭過頭看了看後麵的盟軍車隊,表示不想放棄自己的愛車。第三偵察連連長威廉上尉想弄清情況,他跳下吉普車,走到那個檢查站。周圍吵得不得了,上尉必須扯著嗓子喊才能讓士兵們聽明白他在講什麼。布維奇坐在一輛吉普車內,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婦女抱著孩子從車窗前走過。布維奇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巧克力,交給這個女人。女人笑了笑,將巧克力交給自己的孩子。站在吉普車炮塔上的士兵拿出照相機,記下了這個瞬間。此刻隻能等待。“喂,莎莉!”一旁的泰勒把頭湊過來:“你有男朋友嗎?”“沒有!”莎莉回答。“太巧了,我也沒有女朋友。你知道嗎?那天你剛下直升機的那一刻,你就把我的心變成了你的男人,我感到我們是天生的一對。你長得真迷人,正是心中妻子的標準!”“真的嗎?”“真的!我可是個好男人!在上高中之前,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高中時有不少的花季少女都來追我,但我都拒絕了。而這次不同,我認為你很不一樣,你是那麼的具有吸引力,也許你和我正是上帝親手創造的絕配!”車艙內有人咳嗽了一下,掩飾住自己的偷笑。“你看看我,又強壯,又聰明,同時我還是一個心地善良,品味高尚的好男人,你就不為此心動嗎?我知道我現在是一個兵,但我退役之後可是前途無量的!要知道有不少企業都想在我退役之後把我招進來,但我都不跟他們煩!更重要的是......”“我有孩子了。都上一年級了。”周圍其他士兵的爆笑聲響成一片。“......什麼?”泰勒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臉上。“我一直想告訴你,我有一個孩子,是和我前男友未婚先孕的。”泰勒的臉上頓時變得非常窘迫。他看著莎莉,就好像看著一隻自己從未見過的生物一樣。立刻,他感到非常尷尬:“我不明白,這......”“我在騙你。”說完,莎莉哈哈大笑,把剛才憋在肚子裡的笑氣全笑了出來:“你應該看看你剛才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她笑得肚子發痛。直不起腰來,隻能使勁拍著泰勒的大腿,“我剛才明明是在逗你。你竟然也當真?”“嗬嗬。”泰勒尷尬地笑了兩聲,來回應莎莉。那個第七十步兵師的亞裔士兵忽然發現車內有異常,立刻端起步槍,指著那個車主。周圍其他的盟軍士兵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全部舉起武器指著那輛私家車。場麵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那個亞洲士兵把步槍指著那個車主的頭。大聲質問車裡那個奇怪的裝置是什麼東西,同時要求車主馬上下車。士兵們跳下車隊,圍了過來,將其他平民帶離現場。“那該死的東西是什麼?馬上告訴我!”亞裔士兵操著半生不熟的海芬星語言咆哮道。“我不是美國人。”那人舉起雙手,再次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盟軍車隊,好像他在等著什麼。“從那輛該死的車裡出來!雙手抱頭,趴在地上!現在!”第三突擊旅和陸戰四師的士兵抓著武器,保持低姿。繃緊神經指著那輛可以的私家車。泰勒往槍載榴彈發射器內塞了枚蜂尾針榴彈,那個莎莉的玩笑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周圍的平民一片大亂。就像受驚的羊群一樣尖叫著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散開。街道上一下子空出了相當大的空間。威廉上尉舉著步槍,邊用槍指著車子邊退回到自己的車隊旁。“我希望那些難民能夠不受到傷害。”司機回過頭看了一下四散的人群:“這跟他們沒有關係。”“彆他媽的廢話!給我滾出來!”士兵一隻手舉著步槍,另一隻手拉開門,粗暴地拉住司機。咚!!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巨響,私家車被炸得四分五裂。車周圍的生命體被爆炸裹住,碾碎。各種各樣燃燒的碎片激射向四周。呼!一個盟軍士兵被衝擊波拋過來,砸到一輛吉普車的擋風玻璃上。這個士兵的一條手不見了,身上還插著一根三英尺長,兩英寸粗的鋼管。擋風玻璃被砸碎,上麵都是血。煙塵散去後,現場隻留下一隻正在熊熊燃燒的私家車殘骸和一堆殘缺不全的屍體。“敵襲!是敵人!”德軍士兵立刻遠離車隊,躲到街道兩旁。街道兩邊的樓上一下子出現了一大群身著便裝的武裝的敵人,他們拿著沒有規定配置的武器猛烈攻擊著街道上的德軍。這些人全都是一些自動進入德國的親美武裝,或者更加準確的叫雇傭兵。他們不屬於盟軍司令部管轄,他們也沒有固定的編製。說白了他們就是一群拿著武器的平民。德軍麵對這些人很頭疼,他們一直在糾結應該將這些人歸到平民一類還是武裝組織一類。他們是戰場上的老鼠,他們沒有固定的住處,也沒有規定的紀律。而同時每個雇傭兵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對於金錢的貪婪讓他們根本無所顧忌,他們為殺死更多的德軍士兵而不擇手段,甚至寧願用自殺式爆炸來襲擊德軍。這一些雇傭兵槍法奇準,德軍必須不計成本地用槍彈壓製住他們才行。科爾被雇傭兵打得連頭都不敢抬,康納抱著槍縮在街道旁的角落裡,渾身發抖。街道中間的車隊一刻也不停地向兩邊的建築物上麵的敵人傾瀉彈藥,叫喊聲響成一片。咻——啪!一隻小蜜蜂從樓上打過來,打進彼得的右太陽穴,再從他的左下顎穿出。彼得頭一歪,身子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當場斷氣。嗖!一枚飛彈轟過來,打爆了車隊中的一輛吉普車。熊熊大火開始升騰,兩個滿身是火的士兵掙紮著叫喊著鑽出殘骸。在地上打滾。有些士兵試圖去施救,結果都被敵人放倒在地。蓋溫心裡有些害怕的想著:“這天可真不好過!”一架直升機飛了過來,在空中漂亮地側過身。直升機側舷的機槍手開始猛烈轟擊著樓上的敵人,滾燙的彈殼就像下雨一般澆了下來。第七十步兵師的步兵們圍了上來,掩護車隊離開。“我們快走!”泰勒打開車門,剛想鑽進去,就被一隻小蜜蜂打中腦瓜頂。啪!一隻熟透的西瓜被切開了。西瓜汁流了一地。莎莉開槍乾掉那個雇傭兵,然後跑過來,發現泰勒的死相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莎莉鼻子一酸。忍著惡心想吐的反應,從泰勒脖子上拔下身份牌。泰勒的屍體被其他士兵們抬上一輛裝甲車。康納跑到一輛吉普車旁,剛想打開副駕駛的門,卻發現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人。那個人一回頭。康納頓時變得臉色蒼白。那個人是米斯塔!米斯塔全身都是血。衣著破爛,正對著康納微笑!這笑容是康納有生以來見過最可怕的笑容!康納頭皮發麻,嘴巴大張,結結巴巴一句話也喊不出來。他兩眼睜得比雞蛋還大,雙手一個勁地顫抖著,渾身血液以接近音速在流動,幾乎快要中風。終於,他開始大喊大叫:“是我殺了他!不!是我殺了他!”布維奇和波茲克聞聲趕來。扶住康納,看了看車內。發現駕駛座上一個人也沒有。康納一定是出現幻覺了。“是我殺了他!我罪該萬死啊!”實在沒辦法,布維奇掄起巴掌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康納的臉上。康納一下子就暈了過去。布維奇和波茲克手忙腳亂地抬起康納,將他塞進車的後座。“貨物裝載完畢!快點滾吧!”一個步兵用手拍了拍吉普車的車頂,示意車隊可以繼續前進。車隊再一次開足馬力,橫衝直撞,逃之夭夭。回到前哨基地呂貝克機場後,一大群非武裝士兵圍上車隊,幫忙台下車上的傷兵。第三陸戰突擊旅第四十突擊營d連a排的幸存者們全身臟兮兮的,破破爛爛的。他們茫然地看著這群忙東忙西的士兵。傑克斯和艾倫也跑了過來,上前搭把手。波茲克摘下頭盔,夾在腋下,看著地上的一排屍體和一排傷兵。醫護兵們手忙腳亂地在傷員之間摸爬打滾。“中尉!中尉!”帕斯克少校帶著一個頭盔上寫著醒目的憲兵字樣的矮個子士兵急急地走了過來,說:“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所以請你們諒解。今天晚上九點三十分到七十號簡報室集合,你們有新的作戰任務!”波茲克趕上帕斯克:“少校,少校!無意冒犯,但我們排隻剩下十六個人了!我們已經沒有戰鬥能力了!我不想把我的弟兄們帶進另一個麻煩裡,你能再考慮考慮嗎?”“不行!我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人手!”“可是我們連休息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恕我直言,長官,你做的太過分了!”“長官的命令你無權拒絕!”憲兵上前打斷波茲克。波茲克甩甩手:“沒你的事!”憲兵被激怒了,他猛地伸出一隻手,一下子捏住波茲克的領子,很沒大沒小地對他說:“端正你的態度!”完一種無名的怒火開始在心裡燃燒,波茲克慢慢攥緊拳頭。波茲克壓低聲音:“把你的臟手從我的領子上拿開!”帕斯克少校向後退了幾步,準備看好戲。其他士兵也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看著這兩個人。蓋溫輕聲對傑克斯說道:“我跟你賭二十塊,這回麻將是真的氣瘋了,他會把那個無能的矮子打得半死!”傑克斯回頭看了看蓋溫,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成交!”“不要給你臉不要臉!”憲兵抓著波茲克的領子的那隻手用力往回一拽,同時另一隻手狠狠出拳,想揍他的臉,結果被波茲克擋住了。還沒等憲兵展開下一波攻勢,波茲克就抬起腳,使出全身的力一腳踢到憲兵的襠部。憲兵疼痛難忍,全身一下子就沒了力氣。但是波茲克還沒玩夠,他再次抬起腿,就像踢毽子一樣用膝蓋猛頂憲兵的下襠和腹部,直到憲兵的蛋蛋被踢爛。波茲克失控了,他一把將憲兵掀翻,然後使出畢生所學的所有斷骨打法狠狠地打擊著憲兵的臉。在場的士兵沒有一個上前幫忙,因為他們都麻木了......波茲克兩眼發紅,他想起了周岑友,想起了所有死去的弟兄們。他越想越氣,越氣他就打得越厲害。可憐的憲兵被打得滿臉都是血,他這才知道自己惹了什麼樣的人。而他現在連下跪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了。“去死吧,你這個該死的家夥!”波茲克從綁在綁腿上的刀鞘裡抽出一把一英尺長的匕首,對著憲兵的臉用力刺下。但眼看刀鋒就要紮到憲兵的臉時,波茲克的手卻像高速路上看見了路障大卡車一樣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