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柱批神將隕落(1 / 1)

陰司手劄 敘白 1896 字 1個月前

萬萬沒想到,裡畔回陰司的第一件事,竟不是眾人排隊等著慰問她,而是被東籬這廝揪著領子拎進了閻君判卷的偏殿審問。裡畔雙手撐在桌案上,繃著臉,和她最後的倔強一道瞪著對麵的東籬。隻見東籬一拂衣袖,懶洋洋地入座在案前,盤腿而坐,上半身向前微傾,一手支著頭搭在桌案上,一手慢悠悠地執筆沾墨,一副公事公辦要為裡畔錄入口供的架勢,他抬起頭來,含笑地看向站在對麵的裡畔,審道:“說吧,你是如何從棲妖澤脫身的。”“你得了元丹,承上天就是了!不要在乎這些細節!”裡畔心中恨不得將東籬的祖宗十八代通通問候一遍,偏她人微言輕,不夠格查看堂堂閻君的過往檔案。“若不問清楚了,天帝問起本君來,本君總不能像你這般隨口敷衍過去吧?”東籬歎了口氣,一副傷神的模樣。裡畔咬著唇,好半天,終於歎了口氣,“你當真要知道?”“當真。”“不悔?”“不悔。”“果真不悔?”“果真不悔。”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了,隻見裡畔萬分無奈道:“既然你窮追不舍,非要問個水落石出,那我也隻好交代了!”裡畔將帝姬東清與魔君昱曦那隱晦不為人知的八卦粗略地交代了一番,又提起了那伏尤乃是魔君昱曦的坐騎,又與帝姬東清頗有交情,這才唉聲歎氣地下結論道:“可憐了我,白白受了那麼多苦,卻不得人憐憫心疼,才剛一回來,就被大刑伺候審問了一番。帝姬定是與東籬大人你不對付,這才拿我撒氣呢,好在帝姬畢竟是九重天上的人,並未真的要我性命,那伏尤又與帝姬甚有交情,自然不會要我性命。說來說去,你們倒是痛快了,卻沒人關心我是否委屈!”帝姬東清和魔君昱曦有私情是真的,伏尤奪帝姬元丹一事也是東清自作自受,這也是真的,裡畔這一通辯解合情合理,伏尤主動歸還元丹,也說得過去。東籬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裡畔滿腹委屈地回視他,東籬終於一笑,擱下了筆。這丫頭看著稀裡糊塗,卻聰明得很,這一套說辭,也不知是她早就打了腹稿,還是臨時瞎編的,竟頭頭是道,指不出問題來。“東籬大人怎麼不寫了?”裡畔笑眯眯地看著東籬,她倒是想看東籬怎麼寫,難不成他還真能與天帝他老人家說,他家掌上明珠、受人尊敬的天族帝姬,與魔族有染吧?但無論是東籬還是她,都該清楚,這也是事實。東籬攤了手,“罷了罷了,如何向九重天交代的事,我自會思慮辦法。”這一劫倒是躲過了,但裡畔又豈是大度的人,殿內的情勢竟有了顛覆逆轉的意思,裡畔逼近了幾分,審問道:“今日是我命大,才沒死成,若非如此,此刻你見到的,該是我的屍首。但我危難之時,你卻在天上替那尊貴的帝姬護法閉關。”“你不會有事的……”思及此,東籬複又改口道:“若真是如此,我自會趕來助你的。”若是伏尤的話……絕不會傷裡畔,九州三界,誰也不能傷裡畔,可明知如此,東籬還是強行提早出了關,自然……這些都不便與裡畔解釋。“果真?”裡畔並不知東籬提早出關之事,她又豈會不知道,東籬奉命上天助帝姬一臂之力,並不是可以輕易撇下的事。想起昱曦當日斷言東籬不會來救她,裡畔不由得問道,“倘若我與帝姬皆生死一線,魚與熊掌卻不可兼得,由得你選,你會救誰?”這問題就像凡間的女子總愛問心愛的男子,自己與旁人掉進了水裡,他要救誰一般。往常裡畔對此矯揉造作之事是最不屑的,而今卻體察出了這問題的妙處。“我與東清並無太深的交情,仔細算來,見麵的次數,統共不過數回。”東籬起身,抬手落在裡畔的腦袋上,意思已經十分露骨地笑道:“她自然不能和你比。”裡畔的麵頰陡然一紅,她試圖在東籬的眼中尋出幾分玩味,卻見東籬破天荒地一派儻蕩地回望著她,那眸中……似還有幾分深情,和裡畔看不明白的,情緒。倉惶收回視線,避開與東籬對視,裡畔難得流露出幾分小女兒家的含蓄嬌態,手指絞著腰間衣帶的配穗,埋怨道:“往後不要再騙我了,欺瞞也是不行。”“哦?”東籬微眯了眼,眸中目光微斂,多了絲謹慎。“你當我是傻子嗎?”裡畔瞪了眼東籬,“什麼無色無味就連天上的司藥星君來了也查不出的毒藥,都是騙我的。”毒藥是假的,每逢七日要向東籬討要解藥的事,自然也是假的。東籬微愣,這才心中暗歎了口氣,終於笑了,一副懊惱卻又任君處置的模樣道:“此次事出意外,走得急,我竟將此事給忘了……這個事故告訴我們,但凡是謊言,總有露出馬腳忘了顧及的時候,裡畔,你可要以此為戒。”裡畔瞪大了眼睛看著東籬如此認真思過的模樣,萬分震驚於堂堂閻君大人的厚顏無恥,該以此為戒的難道不是他嗎?“但我若不出此下策……”東籬忽然起身,越過了麵前的桌案,向裡畔踏進了一步,裡畔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步,卻因慌不擇路被足下的毯子絆倒。東籬恰好長臂一攬,托住了裡畔的後腰,將她給托了回來,隻見他的身軀微俯,歎息道:“你又怎會安分老實地待著。”“說話便說話……不用,不用這麼近……”裡畔的麵色早已漲得通紅,她的臉皮是不如東籬厚的,禁不住如此曖昧的姿勢,裡畔一推東籬,終於脫了身,哪還敢再多滯留,撒腿就逃出了此處偏殿。東籬也不攔她,隻靜靜立於原地,目送著她倉惶而逃的背影,末了,才緩緩地垂下眼簾,麵色終於流露出了蒼白和疲憊。一身黑衣的範無救踏入此處偏殿,見東籬的麵色不佳,猶豫道:“君上,司命星君造訪……是否,尋個由頭打發了?”東籬抬眸,微正了衣衫,開口道:“司命不同他人,批人間命數,守天地神喻,他會來,想必是長生大帝的意思,請他進來吧。”長生大帝雖已不問世事,但下轄六宮,由南鬥六星掌管,司命乃長生大帝座下第一天府宮。“拜見少君大人。”不待範無救請人,司命星君便已兀自入了偏殿。東籬淡笑道:“司命喚錯了,眼下本君乃是陰司閻君,掌九幽酆都,喚我東籬便好。”司命抬頭,眼中雖有疑惑,但還是從善如流道:“拜見閻君,昔日拜見大人,乃是許久之事,聽聞師尊壽辰當日,大人也在東極山,可惜當日小仙當值星宮,未能當麵拜見大人。算起來小仙已有上萬年不曾踏出星宮,不知九州三界之變化更迭,也不知大人化了東籬之名,下界體憐眾生之苦,可敬可敬。此次下官奉我家師尊之命,乃是有要事稟報,還請東籬大人屏退左右。”“無救先行退下。”範無救十分上道,不待東籬開口,便已自請退下了。範無救一走,司命方才開門見山道:“東籬大人近日尊體……可還好?”東籬聞言,眼底有幾不可見的情緒變化,卻不點明,隻抬了抬手示意司命道:“可是連長生大帝座下的六宮都已被驚動了?”司命低頭,衝東籬拱手道:“東籬大人該知……神將隕落,東籬大人縱是古神之子,擁有祖神血脈,可便是祖神與古神也尚有身歸混沌之日,東籬大人更是難逃一劫,大限將至……天柱批語一現,司命便已奉我家師尊之命,片刻不敢耽擱,前來與大人商討對策。”言下之意,縱觀九州三界,現在知曉此事的人,除了長生大帝與司命星君,便隻有東籬一人。“果然,已經出現了嗎?”東籬抬唇苦笑,似早料到會如此,隻是未曾料到,會來得這般早。天柱乃昔日古神開天辟地,身歸混沌後神脊所化,批的是九州三界的氣數,但凡天柱所出的批語,無一不兌現,如當年諸神之亂,舊神的隕落,古神身歸混沌……皆一一如批語成真。如今天柱之上隱約出現神將隕落的批語,仔細算起來,現今還能稱為神的,唯有少君一人,司命此番前來,正是長生大帝給東籬帶來的警醒。天柱之上所出批語,一旦三界獲知,必生動蕩,魔失去少君威懾,必將大肆卷土重來,他們此前的種種小動作,都算不上動真格,充其量也不過是忌憚少君,試探他是否仍在第十重天閉關罷了。天帝崇明更不能獲知此事,倘若他得知少君大限將至,為鞏固九州統治之權,必將加快對舊神後裔的斬草除根。但他曾答應過她……絕不再起兵戈。沉默良久,東籬抬眸,眼底一沉,方才的風流瀟灑之態儘數一斂,透出了幾分威嚴來,眉間肅然,“天柱之上,不可出現此等批語,縱是要出現……”縱是要出現,也要等他死了後。司命是何等聰穎之人,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恭恭敬敬拱手道:“東籬大人聞之泰然,不惦念自身生死,卻始終心係蒼生,果如我家師尊所言,大人乃有昔年祖神在世之風範。得神脈者謂之神,但我家師尊曾說,得神心者,才是真正的神。所謂神心,正如東籬大人這般,九州三界為民,人神魔鬼為子,皆得憫之。然……天柱所現批語,非我等可抹滅掩飾。”“天柱乃祖神留下之物,所現批語乃祖神遺留神力所致……若是以神力可否與之相抗?”東籬淡笑道。“這……”司命麵露為難之色,“若是昔日便也罷了,尚可一試。但東籬大人才剛剛損耗了元氣,此計凶險,怕是東籬大人難以承受。”東籬驀然勾起唇角,笑道:“你既奉了長生大帝之命前來,想必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此時若是走漏了消息,三界動蕩,必是要生靈塗炭。隻是天柱受損,天帝問責起來,倒委屈了你擔這莫須有的責。”“願為大人效勞。”司命星君麵色絲毫未變,他的職責乃是奉守天柱神諭,神諭一出,便要昭告天下,天柱若無端受損,天帝崇明必是要追究原因的,司命職責重大,天帝盛怒之下,全然可以依天律貶謫司命下界,永不入仙班。但此刻,他竟絲毫不將這樣的後果放在眼裡。東籬的眼中難得地流露出了幾分讚賞,他忽然自袖中拋出一物,司命接過此物,不禁大驚失色道:“這是……”“本君便當回饋你今日賣的這人情,此物乃帝姬丟失的元丹,本君的手下剛從那妖獸口中奪回。有了此物,你尋個由頭上承就是了,也算將功折罪,加之長生大帝替你說情,天帝至多罰你吃些皮肉之苦。”司命星君連忙拜謝道:“還是東籬大人思慮周全。”臨告辭前,司命忽然腳下折返,若有所思地鬥膽問了東籬一句:“大人至今不過六萬歲,便是您的父神也是四十萬歲方才儘了神壽,身歸混沌,何故您身歸混沌之日,提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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