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說,更確切些,我做錯了什麼?我得提高警惕,你知道,所以我最好開始了解我不應該做什麼。這個,比方說”——我輕撫著他的手背——“似乎沒問題。”他又笑了起來:“你什麼也沒做錯,貝拉。這是我的錯。”“可我想要幫上忙,如果我可以的話,不讓情況變得對你來說更難熬。”“嗯……”他沉思了片刻。“這隻取決於你離我多近。大多數人類都會本能地躲開我們,被我們的異己性排斥著……我不希望你靠得太近。還有你的喉嚨的味道。”他突然停下來,想看看自己是否嚇到我了。“好吧,那麼,”我輕率地說道,試圖緩和忽然緊繃起來的氣氛。我收起下巴。“不讓喉嚨露出來。”這起作用了。他大笑起來:“不,真的,這比彆的任何事都要更驚人。”(it was more the surprise than anything else。。。我不知道Edward指的是什麼,到底是藏起喉嚨呢,還是喉嚨的味道?)他抬起那隻閒著的手,溫柔地放到我的脖子上。我僵直地坐在那裡,他的觸碰帶來的寒意是一種本能的警告——警告我應該感到恐懼。但我卻一點兒也不害怕。但是,卻有另一種感覺……“你看,”他說著,“好極了。”我的血液在奔湧著,我真希望我能讓它平靜下來,我能感覺到,這會讓每件事都更糟——我的脈搏在血管裡砰砰作響。當然他能聽見這一切。“你臉頰上的紅暈太可愛了。”他喃喃低語道。他溫柔地抽出了另一隻手,我的手無力地落在膝蓋上。輕柔地,他拂過我的臉頰,然後用他宛如大理石般的雙手捧起我的臉。“千萬彆動。”他耳語著,好像我還不夠僵硬一樣。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我的眼睛,慢慢地,他向我側過來。然後出乎我意料的,卻非常溫柔地,他把冰冷的臉頰貼上了我的頸窩。我根本沒法動彈,即使我確實想要這樣做。我聆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看著陽光和微風在他紅銅色的頭發上輕舞著,這大概是他身上最像人類的部分。他的雙手從容而緩慢地滑落下來,慢慢滑過我的脖子。我顫栗著,我能聽到他屏住了呼吸。但他的手沒有停下來,他們輕柔地移向我的肩膀,然後停住了。他的臉慢慢地向下移,他的鼻子輕輕擦過了我的鎖骨。他最終讓自己一側的臉頰溫柔地壓在我的胸口。聆聽著我的心跳。“啊。”他歎息著。我不知道我們這樣一動不動地坐了多久。也許有好幾個小時。最終,我脈搏的悸動平息下來,但他沒有挪動,也沒有說話,隻是抓著我。我知道這樣隨時都有可能擦槍走火,我的生命會就此了結——快得我甚至不會注意到。而我也沒法讓自己害怕。我無法思考任何事情,隻知道他在觸碰著我。然後他放開了我,有點太快了。他的眼睛非常平和。“這不會再那麼難了。”他滿意地說道。“這曾經對你來說很難嗎?”“情況還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壞。你呢?”“不,這不壞……對我來說。”我的聲音有些變調,他不禁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我笑了。“這裡。”他拿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臉頰上。“你感覺到這裡有多麼溫暖嗎?”和他平常冰冷的肌膚相比,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溫暖。但我幾乎沒有注意到,因為我正在觸碰著他的臉,這是從我第一天見到他起就一直夢寐以求的事。“彆動。”我耳語道。沒人能像愛德華這樣靜止不動。他閉上眼睛,像石頭一樣巋然不動,變成了我手中的一尊雕像。我的動作甚至比他還要緩慢,小心翼翼地不做半個多餘的動作。我愛撫著他的臉頰,優雅地撫過他的眼瞼,他眼窩下淡紫色的陰影。我描摹著他完美的鼻子的形狀,然後,那麼仔細地,描著他完美無瑕的嘴唇。他的嘴唇在我的手下半張著,我能感覺到他冰冷的呼吸拂過我的指尖。我想要靠過去,輕嗅他身上的香味。所以我放下手,側過身子,等不及把他推開些。他睜開了眼睛,眼裡寫滿了饑渴。這不僅僅讓我感到了某種程度的害怕,也讓我的胃部的肌肉緊繃起來,還讓我的脈搏再次在血管裡捶打起來。“我希望,”他耳語道,“我真希望你可以感受到那種……複雜……混亂……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那樣你就能理解了。”他把手伸向我的頭發,然後小心地把它們從我臉上拂開。“告訴我。”我喘息著說道。“我不認為我能。我告訴過你,一方麵,是那種饑餓——那種口渴——像我這樣可悲的生物,會對你產生的感覺。而且我想你能理解這一點,在某種程度上。儘管”——他半笑不笑地說——“既然你從沒對任何違法藥物上癮過,你大概也就不能完全將心比心,感同身受了。”“但是……”他的手指輕觸著我的唇,讓我再次顫栗起來。“還有另一種渴望。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渴望,這對我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我可能比你認為的更能理解這一點。”“我不太習慣這種人類的感覺。這總是像這樣嗎?”“我?”我頓了頓。“不,從來沒有,在此以前從沒有過。”他把我的雙手緊握在他的手中。我的手在他鋼鐵般強壯的力量裡顯得那麼脆弱。“我不知道該怎樣靠近你。”他坦白道。“我不知道我能否這樣做。”我極慢地向前靠過去,用自己的眼睛警告著他彆動。我把臉頰緊貼在他岩石般的胸膛上。我能聽見他的呼吸,但除此以外彆無他物。“這就夠了。”我歎息著,閉上了眼睛。他做了一個非常人類的姿勢,他用胳膊環住我,把臉貼在我的頭發上。、“你比你自己誇獎過的還要擅長這些事。”我指出來。“我擁有人類的直覺——它們也許被埋藏得很深,但還是有的。”我們像那樣坐著,不知坐了多久。我懷疑他是否不情願改變姿勢,就像我一樣。但我能看到光線黯淡下來了,樹林的陰影開始延伸到我們身下。我歎了口氣。“你得走了。”“我以為你不能讀我的心。”“我越來越擅長讀你的表情了。”我能聽到他聲音裡的笑意。他扶起我的肩膀,我看著他的眼睛。“我能向你展示某件事嗎?”他問道,某種突如其來的興奮在他眼裡一閃而過。“向我展示什麼?”“我會向你展示我是怎樣在森林裡旅行的。”他看見了我的表情。“彆擔心。你會很安全的,而且我們會更快地到達你的卡車。”他的嘴唇彎了起來,那個彎彎的笑容是如此的美麗,我的心跳幾乎要停拍了。“你要變成一隻蝙蝠嗎?”我警惕地問道。他大笑起來,甚至比我聽過的還有響亮。“好像我之前還沒聽過這個理論。”“沒錯,我能肯定你始終知道這一點。”“來吧,膽小鬼,爬到我的背上來。”我等著看他是否在開玩笑,但是,顯然,他就是這個意思。他看懂了我的表情,然後笑了起來,伸手抓住我。我的心臟立刻有了反應:儘管他聽不到我的想法,我的脈搏總是會出賣我。他隨即把我扔到了背上,我幾乎沒怎麼費勁。另外,當我爬上去時,我用胳膊和腿緊緊地鉗住了他,如果他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的話,他一定會窒息的。這像是在緊緊地抱住一塊石頭。“我可是比你平時背的包要沉些。”我警告道。“哈!”他哼了一聲。我幾乎能聽見他的眼睛在轉動。我之前從沒見過他這樣興高采烈。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嚇了一跳。他把我的手按在他臉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越來越容易了。”他喃喃自語道。然後他開始跑起來。如果之前我真的有因為他的存在而害怕著死亡,那跟我現在的感覺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他飛奔著穿過森林裡黑暗濃密的灌木叢,就像一顆炮彈,就像一個幽靈。他的腳踏在土地上,既無聲音,也無痕跡。他的呼吸從未改變,從沒顯示出任何用力的跡象。但那些樹在用一種致命的速度飛快地向後退去,通常離我們隻有幾英寸遠。我太害怕了,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儘管陰涼的森林裡的空氣飛掠過我的臉,帶來一陣灼燒的疼痛。我感覺就像是自己愚蠢地把頭伸出了一架正在飛行的飛機的窗口。而且,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為運動症而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虛弱。(運動症就是暈車暈船暈機。。。我剛好都有。。。Bel顯然是因為很習慣失去平衡,所以完全不被失衡所困擾。。。)然後,一切都結束了。早上我們花了數個小時徒步走到愛德華的草地,而現在,在大約幾分鐘之內,我們回到了卡車旁。“很爽,不是嗎?”他的聲音很爽很興奮。(high, excited。。。)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等著我自己爬下來。我試過了,但我的肌肉沒有反應。我的胳膊和腿依然緊緊地扣在他身上,我的頭很不舒服地眩暈著。“貝拉?”他問道,有些不安起來。“我想我需要躺下來。”我喘息著說。“哦,對不起。”他等著我,但我還是動不了。“我想我需要幫助。”我坦白道。他安靜地笑了起來,溫柔地解開了我緊扣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根本沒法抵抗他的雙手如鋼鐵般的力量。然後他把我轉過來和他麵對麵,將我環抱在懷裡,好像我是個小孩子一樣。他摟著我,片刻之後,小心地把我放到那片柔韌的蕨類植物上。“你感覺怎麼樣?”他問道。在我的腦子還在如此瘋狂地眩暈著的時候,我不能肯定自己感覺怎麼樣。“頭暈目眩,我想。”“把你的頭放在膝蓋中間。”(瑜伽。。。)我試著做到這一點,而這確實有些作用。我慢慢地吸氣,呼氣,讓我的頭保持不動。我的耳朵裡回蕩著空洞的耳鳴聲。“我猜這不是個好主意。”他沉思著,說道。我試圖顯得積極些,但我的聲音還是很虛弱。“不,這非常有趣。”“哈!你白得像個幽靈——不,你白得像我一樣!”“我想我應該先閉上眼睛的。”“下次記著這一點。”“下次!”我呻吟道。他大笑起來,他的心情依然充滿了喜悅。“愛炫耀的家夥。”我喃喃自語道。“睜開眼睛,貝拉。”他安靜地說道。他就在那裡,他的臉離我的臉是那麼的近。他的俊美刺痛了我的心——太過分了,遠遠超出了我能習慣的範圍。“當我在奔跑的時候,我在想……”他停了下來。“想著彆撞到樹上,我希望是這樣。”“笨蛋貝拉,”他輕笑著。“奔跑是我的第二天性,這是我永遠也不需要去思考的事情。”“愛炫耀的家夥。”我再次喃喃低語道。他笑了。“不,”他繼續說道。“我在想著一件我想要嘗試的事情。”他又一次用雙手捧住了我的臉。我沒辦法呼吸。他躊躇著——但不是用正常的方式,人類的方式,遲疑著。不是一個男人在吻一個女人以前的那種方式,那種想要估計她的反應,想要看看他會被怎樣地接納的躊躇。也許他猶豫著,是想要延長這一刻,充滿期待的完美的一刻,有時候比接吻本身更棒。愛德華遲疑著,是在測試他自己,看看這是否安全,確認自己仍被自己的需要所控製著。然後,他冰冷的,大理石般的唇非常溫柔地壓在了我的唇上。我們兩個都沒有預料到的,是我的反應。血液在我的肌膚下沸騰著,灼燒著我的唇。我的呼吸變成了失控的喘息。我的手指糾纏著他的發,把他按向我。我的唇微微張開,吸進了他令人陶醉的香氣。我立刻感覺到他在我的唇下變成了毫無反應的石頭。他的手溫柔地,卻用著不可抵抗的力量,把我的臉退開了。我睜開眼睛,看見他充滿警惕的神情。“噢。”我喘息著說道。“那是一種保守的描述。”他的眼睛睜大著,他的下巴繃緊著,他在痛苦地克製著自己,但他還是沒有背離他那完美清晰的發音。他碰著我的臉,離他的臉隻有幾英寸遠。他的俊美讓我有些目眩。“我應該……?”我試圖掙脫出來,給他一點空間。他的雙手拒絕放開我,哪怕隻是挪動一英寸。“不,這還能忍受。稍等片刻,拜托。”他的聲音很禮貌,充滿了克製。我凝視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眼裡的興奮漸漸褪去,眼神溫柔起來。然後,他咧著嘴,露出了一個頑皮得驚人的笑容。“好啦。”他說道,顯然對自己很是高興。“還受得住嗎?”我問道。他大聲笑了起來。“我比我想象的還要堅強。很高興能知道這一點。”“我希望我也能這樣說。我很抱歉。”“畢竟,你隻是個人類。”“非常感謝。”我說著,我的聲音有些苦澀。他用他那種柔軟的,快得幾乎看不見的動作站起來。他向我伸出手,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我太習慣於我們小心翼翼地保持零接觸的規定了。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所需要的協助比我認為的還要多。我的平衡感還沒有回來。“你還在因為奔跑而眩暈嗎?或者是我的接吻技術導致的?”此刻他大笑著,是多麼的讓人頭暈目眩,多麼像人類,他天使般的麵容是那麼的無憂無慮。和我所熟知的愛德華相比,他是另一個,迥然不同的愛德華。而我感到自己對他更著迷了。如果讓我現在和他分離的話,一定會帶來實質上的痛苦的。(physical pain。。。這個詞讓我寒了很久。。。)“我不能肯定,我還是有點糊塗。”我設法作出了回應。“不過,我想兩者兼而有之。”“也許你應該讓我來開車。”“你瘋了嗎?”我斷言道。“我能開得比你開得最好的那天還要好。”他揶揄道。“你的反應能力可遠不及我。”“我相信這是事實,但我不認為我的神經,或者我的卡車,能夠承受得住。”“給我一點信任,求你了,貝拉。”我把手伸進口袋裡,緊緊地攢著鑰匙。我撅起嘴,然後慎重地搖了搖頭,緊張地露齒微笑。“不。想都彆想。”他難以置信地揚起眉毛。我開始繞過他,徑直向駕駛座走去。他原本也許會讓我過去的,如果我沒有輕微地晃蕩了一下的話。然後我又晃了一下,他不會讓我過去了。他的胳膊環住了我的腰,變成了一個無法逃脫的圈套。“貝拉,我已經花費了大量的個人努力,隻是為了讓你活著。我不打算在你甚至無法沿直線走路的時候,讓你坐到一輛卡車的方向盤後麵。還有,是朋友就不要讓她酒後駕車。”他輕笑著,引用那句公益廣告說道。我能聞到從他的胸膛散發出來的那股無法抵抗的甜膩的芳香。(p.s. 1 此時Edward依然敞開著襯衫。p.s. 2 friends do friends drive drunk,1998年,美國出現了與酒精有關的死亡有史以來的最低數字(15935例),這也是美國開展“是朋友就不要讓他酒後駕駛”(Friends don’t let friends drive drunk.)公益廣告運動以來的成果。“不要讓朋友酒後駕駛”被廣泛認知,70%的美國人都努力勸阻彆人酒後開車。“酒後?”我伉儀道。“你陶醉在我不同尋常的表現中。”他又一次露出了那個饒有趣味的壞笑。“我不能反駁這一點。”我歎息說。沒有辦法繞過這一點。我在任何事情上都無法拒絕他。我高舉起鑰匙,鬆開手讓它落下來,看著他的手閃電般地掠過,無聲地抓住它。“當心點——我的車可是上了年紀的。”“非常明智。”他滿意地說道。“你就不受任何影響嗎?”我苦惱地問道。“對我的存在?”又一次,他易變的表情又改變了,他的神情變得溫和起來。起初他並沒有回答。他隻是把臉俯向我的臉,用他的唇慢慢地拂過我的下頜,從耳後一路吻到下巴,往返流連。我顫抖起來。“無論如何,”他最終喃喃低語道,“我能更好地應對。”第十四章 精神勝於物質當他把速度保持在合理水平時,他確實可以開得很好,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就像很多事情一樣,這似乎對他來說毫不費力。他很少看路麵,輪胎卻從未偏離過小路的正中間,一公分也沒有偏離過。他單手開著車,在座位上牽著我的手。有時候他會抬頭看向正在落下的太陽,有時他會看著我——我的臉,我飄拂在敞開的車窗外的頭發,我們交疊的手。他打開了收音機,轉到一個老歌電台,然後跟著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歌唱了起來。他知道每一個節拍。“你喜歡五十年代的音樂?”我問道。“五十年代的音樂很棒。比六十年代的,或者七十年代的還要棒,唷!”他顫抖了一下。“八十年代的還能忍受。”“你打算告訴我你多大了嗎?”我試探性問道,不想打破他正在興頭上的幽默氣氛。“這很重要嗎?”讓我寬慰的是,他的笑容依然明朗。“不,但我還是想知道……”我扮了個鬼臉。“沒有什麼能像一個未解之謎一樣讓你整夜睡不著覺。”“我懷疑這是否會讓你心煩。”他的回應更像是自言自語。他看著太陽,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讓我試試看。”我最終說道。他歎息著,然後看向了我的眼睛,那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路況。不管他看見了什麼,那一定鼓勵了他。他看向太陽——那個正在落下的球體發出的光芒在他的肌膚上閃耀著,折射出略帶深紅色的微光——然後說話了。“我出生在1901年的芝加哥。”他停下來,用眼角的餘光瞥著我。我的臉上是小心翼翼的毫不驚訝的神情,我耐心地等待著下文。他淡淡一笑,然後繼續說道。“1918年的夏天,卡萊爾在一家醫院裡發現了我。我才十七歲,正因為西班牙流感而瀕臨死亡。”他聽見了我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儘管這聲音小得幾乎隻有我自己能聽見。他低下頭,再次看著我的眼睛。“我記不太清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人類的記憶總在褪色。”他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接著說道。“我確實還記得,卡萊爾救我時的感覺。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你輕易可以忘掉的事。”“你的父母呢?”“他們都已經在這場瘟疫中死去了。我成了孤兒。這就是為什麼他選擇了我。在瘟疫流行的一片混亂中,沒人會注意到我不見了。”“他是怎樣……救你的?”幾分鐘後,他才回答了我的問題。他似乎在謹慎地選擇著字眼。“這很困難。我們中沒幾個人有足夠的自製力來做到這件事。但卡萊爾總是我們之中最人道的,最慈悲的那個……我不認為你能在整個人類曆史中找到可與他相提並論的人。”他頓了頓。“但對我來說,整個過程都僅僅是非常,非常的痛苦。”我能從他的口吻看出,他不會再說更多關於這個話題的內容了。我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儘管它遠沒有消停下來。對於這個特殊的問題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而這些事情才剛剛闖入我的腦海。毫無疑問,他敏捷的頭腦已經理解了困擾著我的每一個方麵。他柔和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他是出於寂寞才這樣做的。這通常是他作出選擇的原因。我是第一個加入卡萊爾的家族的,雖然不久以後他就發現了艾思梅。她從懸崖上跳了下來。人們徑直把她送到了醫院的太平間,雖然不知怎的,她的心臟還在跳動。”“所以你必須處於瀕死的狀態,然後,才能變成……”我們從沒說過這個詞,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它。“不,這隻是卡萊爾的做法。隻要那人還有彆的選擇,他就絕不會這樣做。”無論何時他提到他的父親,他話語裡的敬意總是那麼的深厚。“不過,他說這樣確實會更容易些。”他繼續說道。“如果氣血很虛的話。”他看著現在漆黑一片的路麵,我能感覺到,這個話題又到此為止了。“然後是艾美特和羅莎莉?”“接著卡萊爾把羅莎莉帶進了我們的家族。很久以後我才了解到,他希望她能和我在一起,就像艾思梅和他一樣——他很小心,從不在我周圍想這件事。”他轉了轉眼睛。“但對我來說,她隻是一個妹妹。僅僅過了兩年,她找到了艾美特。她正在狩獵——那時我們住在阿巴拉契亞山區——發現一隻熊正要把他乾掉。她背著他跑了一百多英裡,回來找卡萊爾,她怕自己做不來這件事。我現在才想到,這段旅途對她來說是多麼的不易。”他直率地瞥了一眼我的方向,然後拿起我們的手,依然緊握著,用他的手背輕撫著我的臉頰。“但她做到了。”我鼓勵著,彆開臉不去看他那雙美得無法承受的眼睛。“是的,”他喃喃低語道。“她從他臉上看到了某種東西,這讓她足夠堅強。從那以後他們就在一起了。有時候他們不和我們一起住,就像一對結了婚的夫婦一樣。但我們裝得越年輕,我們就能在選中的地方待越久。福克斯很不錯,所以我們都進了高中。”他大笑起來。“我猜再過幾年我們又得參加他們的婚禮了。”“愛麗絲和賈斯帕?”“愛麗絲和賈斯帕是兩個非常特彆的個體。他們都在沒有任何外界指導的情況下養成了我們所欣賞的那種道德心。賈斯帕屬於另一個……家族,一個非常不一樣的家族。他變得沮喪起來,於是開始獨自流浪。愛麗絲發現了他。和我一樣,她擁有著一種基於但又超越了我們個人特質的天賦。”“真的?”我打斷了他的話,有些著迷。“可你說過你是唯一一個能聽到彆人的思想的人。”“那是事實。她通曉的是另一些事情。她能看見一些事——一些可能會發生的事物,一些正要到來的事物。但這非常地主觀。未來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事物都是變化發展的。”(Things ge。。。我無恥地盜用了馬克思的名言。。。)當他說到這裡時,他的下巴一緊,他的眼睛飛快地瞥了一眼我的臉又移開了。這一切太快了,我不敢肯定是否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她看見了什麼樣的事情。”“她看見了賈斯帕,知道在他知道她的存在以前,他就在尋找著她了。她看到了卡萊爾和我們的家族,所以他們一起來找我們。她對非人為的事情最為敏感。她總在看著,例如,當另一夥我們的同類靠近時。還有任何他們可能帶來的威脅。”“有很多……你的同類嗎?”我太吃驚了。有多少他們這樣的人在我們中行走而不被察覺呢?“不,不是很多。但大多數不會定居下來。隻有那些和我們一樣,放棄了獵食你們人類”——他羞愧地看了我一眼——“能多多少少和人類共居。我們隻發現了一個像我們這樣的家族,他們住在阿拉斯加的一個小村落裡。我們一起住過一段時間,但我們這麼多人住在一起太引人注目了。那些生活方式和我們……很不一樣的同類傾向於聯合起來。”“另一些人是?”“遊牧者,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我們有時候會這樣生活。這樣的生活很乏味,和彆的事情一樣。但我們時不時會碰見彆的同類,因為我們中的大多數人更喜歡北方。”“為什麼會這樣呢?”現在我們把車停在了我家前,他已經把卡車的引擎關掉了。外麵非常安靜,非常黑,月亮沒有出來。門廊的燈關著,所以我知道我爸爸還沒到家。“你今天下午沒有睜開眼睛嗎?”他揶揄道。“你認為我能在灑滿陽光的街道上行走而不引發任何交通事故嗎。這正是我們選擇奧林匹亞半島的緣故,這裡幾乎是世界上陽光最不充足的地方。在白天能夠到外麵去是件很棒的事。你不會相信,在這八十多年裡你會多麼地厭倦夜晚。”“所以這就是那種傳說的來源?”“很有可能。”“而愛麗絲來自另一個家族,就像賈斯帕一樣?”“不,這一切還是個謎。愛麗絲完全不記得她還是人類時的生活。她也不知道是誰創造了她。她獨自醒來。轉變她的人已經走了。我們都不能理解為什麼,或者,他是怎麼能做到的。如果不是她擁有第六感,如果她沒有看到賈斯帕和卡萊爾,知道她終有一日將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她也許早就變成了一個徹底的未開化的原始人了。”我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還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但是,讓我尷尬不已的是,我的胃咆哮起來。我太好奇了,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餓了。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已經餓壞了。“對不起,我一直沒讓你去吃晚餐。”“我很好,真的。”“我從沒和需要吃東西的人一起度過這麼長的時間。我忘了。”“我隻想和你待在一起。”在黑暗中這話更容易說出口。當我說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的聲音會背叛我,把我絕望的迷戀向他表露無遺。“我不能進去嗎?”他問道。“你願意嗎?”我根本想象不出這樣的畫麵,這樣宛如神祗的人物坐在我父親那張破爛的餐椅上。“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聽到他那邊的門安靜地關上了,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他出現在了我這一側的門外,為我打開門。“很像人類。”我恭維他。“這隻是表麵工夫。”在這個夜晚,他靜靜地走在我身旁,他太安靜了,以至於我不得不時不時偷看他,確認他還在那裡。在黑暗中,他看起來更正常些。依然蒼白,依然俊美得宛如夢境,但不再是我們的陽光燦爛的下午裡,那個奇妙的閃閃發光的造物。他比我先走到門前,然後替我開了門。我正要跨進門框裡,卻半路停住了。“門沒鎖?”“不,我用的是屋簷下的鑰匙。”我走進屋,打開門廊燈,然後轉過身來揚起眉看著他。我很確定我從沒在他麵前用過那根鑰匙。“我對你很好奇。”“你監視我?”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法讓自己的聲音充滿恰當的憤怒。我被過度奉承了。(他過獎了。)他依然不知悔改。“夜裡還能有彆的事情可做嗎?”我暫時丟卡這個話題,穿過前廳走向廚房。他在我之前就到了那裡,無需任何引導。他就坐在我在腦海裡想象過的那張椅子裡。他的俊美點亮了這間廚房。我花了一點時間才能把視線移開。我集中精神準備自己的晚餐,從冰箱裡拿出昨晚的意大利番茄汁寬麵條,切下一方放在盤子裡,微波爐加熱。它旋轉著,廚房裡彌漫著番茄和洋蔥的味道。當我說話的時候,我並沒有把眼睛從那盤食物上移開。“多久一次?”我若無其事地問道。“呃嗯?”他聽起來似乎在想彆的事情,我的發問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我還是沒有轉身。“你多久來這裡一次?”“我幾乎每天晚上都來這裡。”我大為震撼,急忙轉過身來。“為什麼?”“你睡著的時候很有趣。”他實話實說。“你會說話。”“不!”我喘著氣說道,熱血湧上了我的臉,一路衝到發際線上。我抓住流理台以穩住身子。我當然知道自己會說夢話,我母親還為此取笑過我。但是,我從沒想過這會是我需要擔心的事情。他的神情立刻變得苦惱起來。“你很生我的氣嗎?”“那得看情況!”我感覺到,也能聽到,我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著。(I’d had the breath knocked out of me.)他等待著。“基於?”他催促著。“你聽到了什麼!”我哀號道。一轉眼,他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到我身旁,雙手小心地握住我的手。“彆生氣!”他懇求道。他俯下臉,和我的眼睛落在同一水平線上,對上了我的目光。我很窘迫,想要移開視線。“你很思念你的母親。”他耳語道。“你在擔心她。下雨的時候,那聲音總讓你休息不好。你原來常在說家裡的事,但現在少多了。有一次你說,‘這裡太綠了。’”他溫和地笑著,期待著——我能看出來——不致於太過冒犯我。“沒有彆的了?”我詰問道。他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確實說過我的名字。”他坦白道。我挫敗地歎息著。“經常?”“更確切些,你的‘經常’是指多頻繁?”“哦不!”我垂下頭。他把我拉到他的胸前,動作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自然。“彆難為情,”他在我的耳畔低語著。“如果我能做夢,那一定都是關於你的夢。而且我也不會為此感到羞愧的。”然後我們都聽到了輪胎行走在磚砌的車道上的生氣,看見了車燈從前窗裡照進來,穿過前廳落到我們身上。我僵在了他的懷裡。“你父親應該知道我在這裡嗎?”他問道。“我不能肯定……”我試圖迅速地思考這件事。“那麼下次吧……”然後我又是獨自一人了。“愛德華!”我噓聲喚道。我聽到一聲幽靈般的輕笑,然後什麼也聽不到了。我父親正在用鑰匙開門。“貝拉?”他喊道。這樣的問話之前曾經讓我困擾過,還能有誰呢?但忽然間他似乎沒那麼脫離現實了。“在這裡。”我希望他沒聽出我的聲音裡竭斯底裡的味道。當他走進來的時候,我從微波爐裡抓出我的晚餐,坐到了桌子旁。在我和愛德華度過了一整天以後,他的腳步聲聽起來格外嘈雜。“能給我也弄一點寬麵條嗎?我太累了。”他站著把靴子脫下來,抓住愛德華的椅子以保持平衡。我拿著盤子,一邊給他弄晚餐,一邊狼吞虎咽地把自己的麵條吃完。我的舌頭被燙到了。當他的麵條在加熱的時候,我倒了兩杯牛奶,然後大口大口地喝著我那杯,好讓那團火焰冷卻下來。當我把杯子放下來的時候,我注意到杯裡的牛奶在抖動,然後意識到自己的手正在顫抖。查理坐在那張椅子裡,他和之前坐在那裡的那人之間的對比很是滑稽。“謝謝。”當我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的時候他說道。“你今天過得怎麼樣?”我問道。這話說得太倉促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回我自己的房間。“好極了。那些魚都咬鉤了……你呢?你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嗎?”“沒有——外麵的天氣太好了,待在屋裡太可惜了。”我又咬了一大口寬麵條。“今天天氣很好。”他讚同道。多麼保守的描述,我自忖著。吃完最後一口意大利麵後,我拿起我的杯子,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剩下的牛奶。查理正密切關注著我,他很驚訝。“你趕時間?”“是的,我累了。我要早點上床睡覺。”“你看上去有點興奮。”他注意到了。為什麼,哦為什麼,他今晚就非得這麼留心注意呢?“有嗎?”我想方設法也隻能作出這樣的答複。我飛快地把我的盤子在水槽裡擦洗乾淨,然後用抹布把它們擦乾。“今天是星期六。”他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沒有回答。“今晚沒安排嗎?”他忽然問道。“不,爸爸,我隻是想去睡覺。”“鎮裡沒有一個男孩是你喜歡的類型,嗯?”他很懷疑,但努力抑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還沒有一個男孩能吸引我的眼球。”我小心地不去過分強調我的話裡“男孩”那個詞,以保持對查理的誠實態度。“我以為也許邁克?牛頓……你說過他很友好。”“他隻是個朋友,爸爸。”“好吧,無論如何你都太棒了,他們配不上你。等你上了大學再開始找吧。”每個父親的夢想,就是自己的女兒會在荷爾蒙起作用以前離開家。“聽起來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主意。”我讚同道,衝上樓。“晚安,甜心。”他在我身後喊道。毫無疑問,他整晚都會豎起耳朵聽著,等著我偷偷溜出去。“明早見,爸爸。”午夜你摸進我房間檢查我時見。當我走上樓梯去回房裡時,我設法讓自己的腳步聲聽起來緩慢又疲倦。我用力關上門好讓他聽見,然後踮起腳尖走到窗前。我打開窗戶,側著身子探進夜色裡。我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搜尋著,搜索著那片深不可測的樹陰。“愛德華?”我低聲喊著,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一個安靜的,暗笑著的回答從我背後傳來。“怎麼了?”我急忙轉過身來,驚訝地伸出手飛快地掩住了自己的喉頭。他橫躺在我的床上,笑得很是開懷,他的手交疊在頭後,他的腳在床邊上晃悠著,一派怡然自得的畫麵。“哦!”我喘息著說,有些不穩地跌坐在地板上。“我很抱歉。”他閉上嘴,試圖隱藏住他的快樂。“給我一分鐘,好讓我的心臟重新啟動。”他慢慢地坐起來,以免再次嚇到我。然後他向前側過身來,伸出他長長的胳膊把我拉起來,緊握著我的肘彎,好像我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孩子。他讓我坐到了床上,緊挨著他坐下。“為什麼你不和我一起坐,”他建議著,把一隻冰冷的手放到了我的手上。“心臟怎麼樣?”“你來告訴我——我相信你比我聽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