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眾人的目光,阿布抬手指向剛才說話最多的那一位。
科斯納卡村第二富瑪卡德。
在這個山穀中,他擁有的土地僅次於村長,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就是他正常過的日子的加強版。
用手指了一下對方,阿布輕輕點一下頭,用洪亮的聲音說道:
“瑪卡德說的對,美好的日子就是這樣,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想穿什麼穿什麼,想去哪裡去哪裡,整個人都是自由的。”
“這,才是我們未來要過的日子,不是像現在這樣,糧食糧食不夠,衣服衣服不夠。”
“想去其他城市,隻能走路,或者是搭乘運貨的貨車,交通非常不便。”
“當然,這一切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一點是現在整個國家都不安全,不管我們去哪裡,都會有生命危險。”
“我這一次去華夏,在那個國家見到了很多,也係統性的學習了他們的知識,也係統性的將他們和我們做了對比。”
“然後,我從他們的文字資料中得出了一句話。”
“學我者生,破我者進,似我者死。”
“他們國家的一些東西,對我們來說非常有用,但是有更多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沒有用。”
“所以,我從他們手裡抄了一些東西,準備在我們這裡使用,今天,讓你們說出希望中的日子是什麼樣,也是想讓各位有一個準備。”
“今晚的黑夜還在,而明天太陽從東方升起之時,我們就要做出改變,徹底的改變!”
平靜,但是又斬釘截鐵的話,讓周圍的這些人一個個呆若木雞,原本跟著阿布的那些塔利班還好,畢竟算起來都是阿布的學生。
老師說什麼,那就跟著老師走,最起碼老師從頭到尾到現在,沒有騙大家。
大家都在努力的向著更好的生活發展。
而坐在阿布旁邊的村長,還有原本這個清真寺的阿訇,和這個村子裡的其他幾個富人,目光就變得有些躲閃。
山穀中的風,吹動燃燒的火焰,那金色的火焰的光芒,映照在這幾個人的眼睛裡,讓他們的臉,看起來格外的陰鷙。
其他人還在因為阿布的話語而震驚,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臉上的表情,但是,阿布注意到了。
察覺到這一絲異樣,阿布臉上露出了笑容,是得意的笑,也是有所預料的笑。
因為在他看的資料中,就有過這樣的描述。
【在蘇聯1928至1933年集體化進程浪潮中,反對聲浪最高的,就是因為蘇聯政策而富裕起來的富農。
因為在他們看來,土地進行集中化處理,固然是對國家有好處,但是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好處。
因為他們無法繼續依托土地生產收入,來拉開和其他人的差距,同時反過來利用這些土地收入,繼續兼並土地。】
麵前這幾個人,何嘗不是富農?
他們的確是富農!
盯著這幾個人看了一會兒,阿布輕輕搖了一下頭,用儘可能平靜的話語說道:
“你們完全沒必要擔心我會對你們的土地動手。”
“因為那點東西太少了,少到在大型的決策場合幾乎沒有作用。”
他平靜的話語在夜色下響起,卻是如同炸雷一般,在村長幾人的耳朵裡炸響。
這幾個人慢慢回頭,幾個人先互相看了一下彼此,火光映照中,幾人都看清楚了彼此的臉色。
那是心中想法被人拆穿的尷尬!
隨後,幾人又將目光投向阿布,而他們手中捏著的糖果,也在這一刻不知不覺的滑落。
這……
未免有些太恐怖了吧?
他去了一趟華夏,難道還學會了讀心術?
片刻之後,還是村裡的第二富瑪卡德率先開口,他低下頭,飛快的剝了一顆糖果丟進嘴裡,嘎吱嘎吱兩下嚼碎,將糖果吞掉,這才尬笑著對阿布說道:
“謝裡夫大人您在說什麼呢?怎麼擔心您對我們的土地動手?”
“我們的土地都是來自於真主的恩賜,如果真主說,我們要將土地敬獻給謝裡夫大人您,那我們敬獻就是了。”
“您說這話就是在嫌棄我們,認為我們對真主的信仰不忠誠!”
有他開口,旁邊的幾個人也跟著連連點頭,一起附和道:
“就是就是!謝裡夫大人您說話太難聽了!”
“區區一點土地而已,您真沒必要說這樣的話!”
“我在此保證……”
在他們此起彼伏的聲音中,阿布抬起手,將他們剩下的話全部都按了回去。
隨後很認真的看著他們,很認真的問道:“如果我說真主同意,伱們把土地交給我,你們會交嗎?”
此話一出,剛剛還大聲附和的人,瞬間就變成了啞巴,站在那裡左顧右盼,似乎是在看周圍的風景。
看到他們這樣,阿布也沒有繼續拆穿,而是繼續解釋道:
“這一次我去華夏,我找到了一些農業水利方麵的人,過幾天他們就會來到我們這裡。”
“指導我們修建水利,改良土地。”
“改良出來的土地越多,那我們可以產出的糧食就越多,對我們隻有好處。”
“我準備改良的,是那些低緩山坡上那些無主的山地。”
“所以我在這裡需要和你們先說好,先約定好。”
“我,謝裡夫·阿布·艾比克,正式下達塔利班第1號命令!”
“可以提供地契的土地,那是屬於私人所有,無法提供地契的土地,那就歸屬阿富汗國有!”
“這些國有土地,除塔利班指令可以使用之外,其他人無權乾涉,無權乾擾,更不得無指令使用。”
“同時,在新建水利,道路等民生設施過程中,如果需要占用現有的土地,任何人不得拒絕道路和水利設施的修建!”
“我們會從改良後的國有土地中拿出相等的麵積進行補償。”
“或者,我們可以使用貨幣補償!”這些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在所有人耳朵裡炸響。
原本就屬於塔利班的人,他們臉上展露出的是興奮,因為自家謝裡夫大人的這句話,那幾乎就是在宣稱,宣稱阿富汗這片土地,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這樣的豪情壯語,讓他們的血液,在這一刻燃燒了起來。
他們塔利班就應該是這樣。
所有的土地,都應該由塔利班來掌控,然後由塔利班來搭配使用,其他人,無權乾涉!
而阿布身邊的這幾個富人,在聽到這句話後,表現卻是各有不同。
原本支持阿布的村長,現在是更加支持了。
他土地最多,而且都能拿出地契。
所以阿布的宣誓,對他沒有影響,甚至還會因為基礎設施的修建,讓這些土地進一步升值。
至於其他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就沒有那麼好看,因為他們手裡有些土地,拿不出地契,如果按照阿布的這個說法,那這些土地就不歸屬他們所有。
這……這tnd一點都不合理!
他們幾次張了張嘴,想要從阿布嘴裡問到更多的話,但是,每一次張開嘴,每一次目光和麵前的人對視,他們都會下意識的偏過頭。
連續好幾次之後,坐在他們麵前的阿布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手,隨即大聲說道:
“各位,今天我要說的話就說完了,那接下來,這兩箱糖果你們就帶回去,給家裡的人嘗嘗!”
“那薩特,巴德,卡利亞,你們幾個把皮卡車上的綠色箱子送到我房間裡。”
留下一句話,阿布轉過身,走上了清真寺麵前的台階。
走過台階,他並沒有進入清真寺的禮拜堂,而是轉身走向右邊,走向右邊的房間。
被他點到名字的三個人,抬起眼看了一下彼此,轉過身走向門口的皮卡車,而他們三個離開,剩下的人就一窩蜂擁向那兩個行李箱,在混亂但是又井然有序的爭搶中,各自抓著幾大把糖果,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清真寺小院,摸黑回到家裡,將糖果分享給家裡人。
拎著箱子的三個人,和拿著糖果回家的人交錯而過,最後,在台階麵前,和幾個富人麵麵相覷。
互相看了一會兒,雙方各自展開道路,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把箱子拎到阿布的房間裡,那薩特立馬站到窗戶邊,看著窗外的夜色說道:“首領,你不該說那些話的。”
“我們現在根基不穩,說這些話,很容易被村長他們幾個給賣掉。”
坐了一天的車,早就已經疲憊不堪的阿布坐到床上,身體倚靠著牆壁,將目光投向房間裡那一盞油燈,話語幽幽地說道:
“正是現在根基不穩,我們才需要說這些話,我們才需要表明我們的態度,從現在開始就篩選人。”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你要費點心,把周圍的崗哨都布置好,最起碼要保證足大家的安全。”
“你把小一點的那個綠色箱子打開,裡麵有一個紅色的筆記本,上麵有一些我抄錄的東西。”
“把那個筆記本拿出來,然後好好研究一下,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我給你講解清楚,然後你把筆記本上的內容,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教給下麵的人。”
說完話,阿布拉過床上的被子蓋住身體,一雙眼睛盯著那薩特。
被阿布的目光盯著,那薩特伸手摳了摳頭,轉身蹲到那個小一點的旅行箱麵前。
稍微研究了一下旅行箱上的密碼鎖,這個塔利班的戰將,直接從屁股後麵掏出一把小刀,順著旅行箱的拉鏈,用刀輕輕劃過。
隨著刀刃劃破布條的聲音響起,旅行箱也被他打開。
箱子裡全是書,全是用漢字書寫的書。
將這些書一本一本取出,放到旁邊的窗台上,當最後一本書拿開,一個成年人巴掌大小的筆記本,就出現在他眼前。
正紅色的封皮,應該是牛皮材質,非常的軟,那顏色看起來非常舒服。
而封皮的正中心,是一把錘子和鐮刀。
看到這個標誌,那薩特的臉皮忍不住抽了抽,因為是個阿富汗人都認識這個標誌。
曾經和他們乾得難分難解的蘇聯國旗上,就有這個標誌。
如果讓毛拉那邊的老頑固們知道,自家首領用帶有這個標誌的筆記本寫東西,估計那幫人得瘋,哪怕是求著阿美莉卡人,他們也要撲過來打人。
心裡吐槽了一會兒,那薩特翻開了筆記本,開篇就是一段奇怪的話。
【人是從眾的。
雖然全世界各個族群的認知不同,但是幾千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們。
隻有去幫助擁有絕對優勢的人,才有可能讓自己的族群延續下去。
而在多股勢力決出勝利之前,則需要幫助能夠幫自己獲得利益的人,以期待在後續的爭奪中,獲得更多的利益,以及族群延續下去的機會。
因此,想要獲得大多數人的跟隨幫助,那就需要將自己和其他勢力作出明顯的區分。
所以,我們必須要放棄大普什圖主義,將其他的哈紮拉人,土庫曼人,烏茲彆克人,塔吉克人等等,全部吸引入我們的隊伍。
然後,將他們融合到一起。
因此,在此製定幾條規則。
阿富汗各族群之間是兄弟姐妹,不得歧視。
不虐待俘虜,尤其是其他族群的俘虜。
不沾染毒品,不種植毒品……】
文字並不算多,隻用了大約5分鐘,就將對應的文字看完。
把其中的含義領悟一遍,他又從頭到尾,又慢慢的看了起來。
這一次,他看得非常仔細,也非常用心,每一句話,他都小心翼翼的揣摩,揣摩這句話的用途,揣摩用上這句話之後,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會變成什麼樣。
而這一次,他將這些話看完,整整用了兩個小時。
看完這些文字,他並沒有覺得勞累,反而還覺得有些興奮。
如果他們能夠完整的做到這些文字上描述的內容,那他們這支塔利班,絕對可以超越以往,絕對可以得到阿富汗其他人的認同。
至於那些不認同的人,那就打到他們認同,如果自己手下的人真的可以做到文字上的規定,那他們絕對是一支強軍,絕對可以把那些不認同的人,按在地上摩擦,按在地上往死裡打。
把他們頭都打爛!
隻要把所有不認同的人都乾掉,那剩下的就是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