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線條,是兩條不平行的直線,有些人傾斜的角度大一些,隻有在某一個點有交集,當過了這一個點之後,就再也沒有相遇的可能。
某個巷子裡發生的事情,顧川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因為那已經與他無關了。
翌日,太陽照常升起。
但今天的顧府門前是有些熱鬨的。
因為顧川要離開了,已經歇了兩日,此前答應宇文謹的事情,如今也該去做。
宅門前,蒼舒月正在為顧川細心的整理衣物,同時念叨著一些話。
“並州時局正亂,夫君到了那邊,要小心行事,萬事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家中一切有我,夫君無需掛念。”
聽著這些話,顧川心中一陣暖意,待蒼舒月為他整理好衣物後,伸手貼上她的小腹,柔聲道:“我知道的,家中有娘子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不了為夫的命。”
“少爺……”
小橘在一旁,眼裡噙著淚,她總是這樣的,每次和少爺分開都分外不舍。
顧川又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小橘長大了,可不能總是哭了。”
不說還好,一說小丫頭眼淚更加止不住,她抬擦了擦眼淚,擠出笑容來:“奴婢聽話的,以後不哭了,少爺一定要小心啊。”
“好。”顧川點頭應聲,旋即道:“等少爺回來,就娶小橘過門。”
小丫頭頓時紅了臉,呐呐點頭:“嗯,奴婢等少爺。”
此次前往肅關,顧川身邊沒有多少人,但是馬車是不少的,光是用來拉東西的就有三輛。
蒼風搬了一個箱子,吃力的將它放在馬車上,又由家仆接手放進車廂裡,這才喘著粗氣道:“姐夫,這裡麵都是什麼,怎麼那麼重?”
顧川看向他,淡淡道:“金銀。”
“金銀?”蒼風一愣,瞠目道:“這……全都是?”
“對,全都是。”顧川笑著點了點頭:“昨日就已經讓朱老派人搬過來了,這次前往肅關,它們有大用。”
蒼風咋舌道:“這麼多金銀,姐夫是要買通肅關的守將和知府麼?”
顧川笑而不答,與蒼舒月她們道彆之後,便上了馬車。
同行的有阿竹、顧芳瑜,前者自不用多說,顧川去哪兒都要跟著的,後者是顧川的計劃之一。
“書生,我們這次去了肅關是要做什麼啊?”車廂內,顧芳瑜顯得有些興奮,還有些不敢相信顧川居然會帶上她一起。
“並州大亂,叛軍一路攻城拔寨,已經有半數城池落入他們手中,那蔣興是個有野心的,不會甘心屈居一隅之地,若是掌控了並州之後,自然會將目光落在周圍的州郡。”
顧川解釋道:“其他州郡不好攻打,若是往南,容易被包餃子……嗯,現在應該沒有餃子這種東西,就是會被四麵合圍,想要打破這種局麵,幽州是最合適的目標。”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道:“肅關是幽州和並州之間最重要的門戶,此關城易守難攻,誰要是先占據了這座城池,誰就有了主動權。”
聽到這,顧芳瑜大概明白了,點了點頭道:“哦,所以我們這次去肅關,就是要把肅關給打下來?”
“不是打下來。”顧川搖了搖頭,糾正道:“是讓守將和官員主動投誠,如此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顧芳瑜往後看了看,其實也看不到什麼,她收回目光道:“那你想的辦法,就是用金銀收買嗎?這麼多錢,收買那群貪官肯定沒問題了。”
“不好說。”顧川給了個模糊的回答,他將雙手塞進袖口裡,眉頭皺了皺道:“根據現有的情報來看,肅關的守將已經鎮守了二十年,此人對朝廷十分忠心,不一定會被收買。”
“稍微好動一點的,是那位知府,雖說心思深沉了一些,但往往這樣的人才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
“嗬——”他輕笑了一下,接著道:“總之現在情況還不算明朗,真正該怎麼做,還需要等到了肅關之後才知曉。”
顧芳瑜這會兒聽的雲裡霧裡,想起來自己的事兒,忍不住問了一嘴:“書生。”
“怎麼了?”
“你怎麼會想起來帶上我了?”她問。
顧川瞥了她一眼,道:“聽太叔先生說,你近日以來學醫有所成,一些疑難雜症也會醫治,除了一些獨門秘方還不太熟悉之外,尋常病症已經手到擒來了。”
“正好,那肅關中有一位官員的家人久病難醫,便叫上你試試。”
顧芳瑜撇撇嘴:“原來是因為這個……那你為什麼不叫我師傅去,他老人家醫術更高,豈不是更容易成事?”
顧川搖了搖頭:“相比於肅關之事,還是醫治嶽父大人更重要一些,把你放在家中,我不太放心。”
顧芳瑜:“……”
有點氣是怎麼回事?
車隊徐徐前行,很快就出了廣陽城,一路往肅關前去。
行走了沒多久之後,兩道身影悄然落在了其中一輛馬車的車頂上。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師姐,這家夥帶著這麼多的東西,這是要去哪兒?”敬玄揣著雙手,有些疑惑的對一旁的道微問道。
道微這回倒是沒有打啞謎,簡短的回了一句:“肅關。”
“肅關?”敬玄聞言,皺了皺眉頭:“聽說並州那邊正在鬨叛亂,他這個時候去肅關,是要對那群叛軍動手麼?”
“不是。”道微搖了搖頭,“叛亂雖然嚴重,但離幽州還遠,他這是要未雨綢繆,先將肅關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如此才能防患於未然。”
敬玄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師姐:“師姐,他都和你說了?”
“沒有,隻要你多想想,也能想明白的。”道微說道。
顧川的確沒有和她說過,但是眼下的情形還算明朗,明眼人其實都能看得出來肅關的重要性,還有叛軍之後的行動。
敬玄識趣的沒有再問,而是嘀咕道:“也不帶軍隊,就這幾輛馬車和幾個人,難道憑借一張嘴還能拿下一座城嗎?”
肅關這座城池,其曆史可追溯至遠古,見證了無數朝代的更迭與興衰。
在大蒼初年,肅關便已是邊疆重地,其地勢險要,山川壯麗,為兵家必爭之地。
先賢兵聖有雲:“夫地形者,兵之助也。”肅關正是憑借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成為了大蒼抵禦外侮的堅固屏障。
彼時的幽州,尚且屬於異族,肅關往北便是東戎的領地,有肅關抵禦,才免受東戎侵擾。
大蒼末年,朝政腐敗,民不聊生,肅關亦未能幸免於難,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奸臣當道,城池一度陷入危機。
幸得忠臣義士挺身而出,誓死守衛,才使得肅關免於淪陷,其英勇事跡,被後人傳頌為“肅關之戰”。
及至大靖,肅關迎來了新的轉機。
靖帝勵精圖治,廣納賢才,肅關作為連接南北的咽喉之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
以肅關為跳板,大靖遙望東戎,以碾壓之勢將幽州打了下來,東戎也因此而滅亡。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大玄之後,百國之亂爆發,天下大亂,肅關作為要地,一直都是戰火的焦點。
戰亂曠日持久,肅關經曆了無數次的爭奪與淪陷,城中百姓流離失所,昔日繁華化為烏有。
武帝平息百國之亂後,總算是穩定下來,後來遷都皇城,肅關也隨之邊緣化。
儘管如此,肅關依舊屹立不倒,它依舊是一麵堅實的屏障,這也是為什麼北蠻不重視幽州的原因。
有肅關這座城池在,他們根本沒辦法深入大衍腹地,得到的利益便沒有那麼多了。
蒼穹之下,天地蒼茫,白雪紛飛,如絨花輕灑,覆萬物以素裳。
四輛馬車,宛如古道上的幽夢,緩緩行進於這銀裝素裹的世界。
車輪碾過積雪,發出細碎而悠長的聲響,與風的低吟交織,馬兒鼻息間噴出的白霧,在寒風中繚繞,為這靜謐添上一抹生動。
遠處山巒疊嶂,皆被白雪覆蓋,隻露出淡淡的輪廓,宛如水墨畫中的淡影。
就在這空曠中,書生的聲音恍惚傳來,且聽:
“美猴王一聽這話,心裡彆提多高興了,大喊著:“原來神仙就藏在這兒啊!”
說著,他迫不及待地跳了進去,定睛一看,卻發現隻是個砍柴的樵夫。
這樵夫的裝扮可真不一般:他頭上戴的是用新鮮竹筍殼編成的鬥笠,身上穿的是木棉織成的布衣,腰間係的是老蠶吐出的絲做成的腰帶,腳上踏的是用乾枯草葉編織的草鞋。
他手裡拿著一把斧頭,肩上擔著火麻繩,輕鬆地扳倒鬆樹,劈開枯樹,這砍柴的本事,簡直無人能及!
猴王快步走到樵夫麵前,恭敬地喊道:“老神仙,弟子給您行禮了!”……咳咳,今天就到這兒了。”
書生的聲音戛然而止,故事就在這裡斷開。
“啊?再多講一些嘛,書生~那樵夫真的是神仙嗎?美猴王是不是拜他為師了呀?”
“當然……不行,劇透是不好的,若是跟你說了後麵的劇情,再講就沒有意思了。”
“臭書生,你太壞了,故意的是不是,都講到這兒了就多講一點嘛!”
嘰嘰喳喳的話音繚繞在車隊中,車廂裡,顧川坐在軟榻上,一雙手懸在小火爐上取暖,旁邊的顧芳瑜一臉的鬱悶。
就連阿竹也抿著嘴,眼巴巴的望著他,剛才那故事很好聽,她也是想要多聽些的。
“已經過了平甘郡,按照目前的速度,應該有個半日就到了肅關了吧?”顧川沒有理會顧芳瑜,將話題轉移。
“還有半日,趕路如此無聊,你多講一些也沒什麼吧?”這次倒不是顧芳瑜說話了,聲音從車頂上傳來,是一個青年的聲音。
馬車眾人聽到這聲音,臉色絲毫沒有變化,他們已經趕了兩天的路程,一路上走走停停的,速度並不是很快。
馬車頂上的道微和敬玄兩人,也早就被阿竹察覺,幾人都心知肚明。
顧川方才講故事的時候,馬車頂上的道微和敬玄也聽著,他本來是不屑一顧的,對於這些虛構的話本故事向來看不起。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隻是,顧川的故事好像和他聽過的一些不太一樣,這竟然是講神鬼的。
他們道宗,一直都堅信這世上存在仙神,譬如他們的祖師爺,便是悟道飛升了,成了那永恒逍遙的神仙。
身為道宗弟子,自然也向往那樣的境界,是以當顧川講起那隻猴子求仙問道的故事之後,一下子也沉浸了進去。
但,這人在講到了關鍵處的時候,忽然間就不講了,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讓敬玄有些抓狂,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後續的劇情發展。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個人拿著一根羽毛在鼻子上不停掃過,忍不住想要伸手撓一撓,敬玄一時沒忍住也就說了一聲。
“莫要多言。”道微瞥了一眼敬玄,蹙了蹙眉道。
和顧川相處下來,她也算是大致摸清楚了這人是什麼性子,行事風格無拘無束,比他們順應天道的道宗弟子還來的隨意。
而且,有點小心眼,從來不吃虧。
敬玄幾次在他身上栽了跟頭,還不知道長進,這讓道微也有些無奈。
自己這個師弟,武道天賦是不錯,隻是有點缺了心眼,不會動腦子想事情。
“師姐,你不也想聽嗎?”敬玄撇撇嘴道,看著自家師姐。
道微一言不發,沒有搭理。
車廂裡,顧川搖了搖頭:“已經講了這麼多,嘴都快乾了,等到了肅關之後再說吧。”
眾人聞言,沒有再說什麼,顧芳瑜一臉的鬱悶,話本的確是好聽,但是她真正在乎的又不是話本,隻是能多跟書生說說話而已。
她時常插話提問,顧川也就一一耐心的解答,其實她覺得那個時候的顧川很溫柔,而且是對自己的溫柔,她就忍不住的想笑起來,但又顧忌有彆人在,隻能壓著嘴角不上揚。
喜歡一個人是很好的事情,但如果這份喜歡對方察覺不到,那這種美好就會摻雜痛苦,時不時的就會刺痛一下。
“書生。”顧芳瑜又開始找話題了,她雙手捧著臉頰,手肘撐著膝蓋,問道:“你這次回去,要娶小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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