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破敗的廢墟中碎雪泛起點點金色，像是造物主為這戰火踐踏過的土地，給予的最後一點光輝。

安懷城內，一座大宅院中，早起的烏恩正在大口的吃著肉，前麵的火爐上架著一口鍋，鍋裡的水正沸騰，裡麵煮著泛著血沫的肉。

他是這城中五千北蠻人的首領，即便是在草原上，也是一個大部落的首領。

“烏恩大人，城裡有些人不太聽話，不少江湖人暗殺了我們的將士。”

兩旁，坐著幾個身上裹著皮毛的北蠻人，這些都是他帳下的將領，每個人身邊都跪坐著女奴，小心的伺候著。

那個開口的是右邊一個矮壯的北蠻人，他一手拿著一隻羊腿，一手伸到一旁女奴身上，一邊咀嚼一邊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不把城裡的南人都殺光，他們可能會給我們搞麻煩。”

烏恩看向他，張嘴接住旁邊女奴遞上來的肉，說道：“阿木爾，你隻看到了麻煩，卻看不到好處。”

“好處？”阿木爾麵露不解之色。

烏恩點了點頭：“這些南人雖然會造成一定的麻煩，但他們當中許多人都是和我們狼族做了生意的，倘若沒有他們給我們送物資，我們冬天會很難過。”

“我們要殺掉對我們沒有幫助的，留下那些可以為我們所用的，之前攻城的時候你也能看出來了，他們的作用也不小。”

說到這裡，他端起一旁的羊奶，一飲而儘，隨手擦了擦嘴道：“這次守城，可以將他們也算上，外麵的大衍軍隊打不進來。”

阿木爾沒有再說話，旁邊的北蠻人開口道：“蒙克那邊沒有傳回來消息，他在安懷山那邊難道沒有得知我們這邊的情況嗎？”

“還有高湖郡那邊，也沒有消息過來——烏恩大人，乾脆我們直接殺出去算了，五千大衍軍隊而已，在我們狼族勇士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烏恩搖了搖頭：“你太魯莽了格斯爾，五千的大衍軍隊在我們麵前確實不堪一擊，但是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小。”

“為什麼要守城找蒙克和阿拉騰那邊求援，你想過嗎？隻要等到他們的支援，我們這邊要死上的人就會少很多。”

阿木爾沉吟道：“要是他們不來馳援我們怎麼辦？”

烏恩冷冷一笑：“他們會來的，如果蒙克和阿拉騰不是蠢貨的話，他們一定會來，安懷城的位置太重要了，如果讓大衍軍隊占據了這裡，他們再往前推進就要受到掣肘。”

“到時候，什麼都撈不到，所以他們一定不會讓安懷城重新落到大衍人的手裡。”

話音落下，其他人好像也聽懂了，全都笑了起來，又嚷嚷著繼續享受搶來的女人和肉食。

沒過一會兒，一個北蠻士兵突然闖了進來。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衝進來的，進門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不小心撲倒在地。

正在吃肉享受女奴伺候的幾人，全都將目光落在了那個士兵的身上。

“烏恩大人，安懷山的消息，蒙克大人那邊的人跑回來了。”士兵語氣有些慌亂。

烏恩和左右相互對視，接著對那士兵問道：“人呢？”

“已經死了，他受了很重的傷，冒死衝過南人的封鎖，在城門口就已經死了。”士兵如實回道。

烏恩眯了眯眼：“他在死之前說了什麼？”

“他說，蒙克大人死了，巴爾虎部五千人……全軍覆沒！”士兵說出這話，嘴唇都在哆嗦。

他抬頭看向烏恩大人，卻見那如草原上頭狼一樣的男人，此刻也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蒙克帶領的巴爾虎部足足跟我們一樣有五千人，還有博多爾那樣的草原勇士，怎麼可能會全軍覆滅？”先反應過來的是阿木爾。

“烏恩大人，會不會是大衍人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他猜測道：“他們讓我們以為蒙克部已經覆滅，想讓我們不戰而退？”

就在他說完之後，那個士兵低聲道：“阿木爾大人，那個來報信的人我見過，是蒙克大人身邊的親信，之前兩個部落會合的時候，我還親眼見過他，不會有錯的。”

這話讓阿木爾立馬閉嘴。

確定了不是假消息，烏恩眼中浮現一抹凝重之色，隻是口中依舊呢喃著不相信的話：“巴爾虎部五千人，整個廣陽郡也不過是一萬軍隊，外麵已經有五千軍隊，就算是不去管高湖郡那邊，他們分出五千去打蒙克……”

“蒙克這個廢物！”他砰的一聲一拳砸在桌上，將一旁的女奴嚇得瑟瑟發抖：“連五千大衍軍都打不過，還反被全滅，他遇到的難道是蒼舒月那樣的神將嗎？”

聽到這個名字，幾個將領呼吸都是一滯，阿木爾咂了咂嘴：“聽說……聽說那個鬼麵將軍在北州那邊出現過，怎麼可能會來幽州？”

“我們這邊才多少人，北州和雍州那邊可是有十萬大軍，她就算是要打也是打那邊才對，哪會有心思來找我們。”

聽得出來，這話裡頭有些忌憚的意思，如今蒼舒月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威懾力太大了。

北州那一仗，那個女人幾乎是以碾壓之勢，將他們北蠻的十萬大軍擊潰，還臨陣斬殺了前任可汗。

多少部落的勇士死在北州，再也回不去，她讓多少北蠻人慟哭，即便是連長生天的使者都沒能將她收走！

可以說，那個女人就是上天降下，他們北蠻人的克星！

“不說這個，既然蒙克他們死光了……”烏恩有些煩躁的揮手，沉聲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阿木爾遲疑道：“要不……烏恩大人，我們撤退吧？”

旁邊立馬有人附和道：“對啊，烏恩大人，反正我們已經搶到了足夠的物資，夠咱們部落撐過這個冬天了。”

烏恩想了想，問：“上供給可汗的物資怎麼辦？如果上供，我們會餓死很多人。”

這才是他一開始沒有撤走的原因，草原上每個部落都要向更大的部落上供物資，不然就會被攻打。

阿木爾冷笑：“巴爾虎部落的男人不是死光了嗎？反正他們這個冬天也熬不過去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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