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1章何為……囂張
從元神海高空被轟落,一路轟回蘊神殿中。
此刻撞坐在那張神椅上,司空景霄的神魂顯化之身,已明顯的虛弱了許多,竟有一些透明之感。他手中所執的赤符劍靈,也清晰地黯淡了下來。
轟!
殿門驟然合攏。
他強行關閉了蘊神殿!
洞金柝的餘光,碎在蘊神殿外,終是不能再侵入。
司空景霄成就神臨,比薑望早了好幾個年頭,這也是他想要出麵教訓薑望的底氣。
再如何天驕絕世,也必須要麵對時間的差距。且他司空景霄又何嘗不是優中選優,力壓同輩的天驕?
可是在神魂層麵的鬥爭裡,他全無還手之力!
那扇門……
那古老的門戶實在可怕。
劍閣三萬載傳承,當然也能找得到可以與之對抗的神魂秘術,可是要求太高,他並未能夠修成。
此等級彆的神魂秘術,修煉難度有多高?薑望才成就神臨多久?此人的神魂底蘊,究竟何等雄厚?
這個時候再悔再疑也都是來不及,他必須要贏下這一場勝利,不然個人顏麵掃儘是其次,劍閣威嚴也要受損!
因而他第一時間選擇封閉蘊神殿,不再與之正麵碰撞神魂。
而後牙關一錯,更是冒著損傷本源的危險,悍然移動了蘊神殿!
轟隆隆!
元神海中,這座雄偉的宮殿,直接拔空而起,卷動風雷呼嘯,引起四海沸騰。在這天地動搖的威嚴中,蘊神殿直接撞向天穹那扇古老門戶,真個有玉石俱焚之勢!
薑望的六欲菩薩之相本欲踏出天闕,終結神魂鬥爭,在這個時候卻是驟然一收步,將整個朝天闕都拔走,順勢退出了司空景霄的元神海。
蘊神殿坐鎮元神海上空,總鎮人身四海,不可輕移。
司空景霄連蘊神殿都拔動了,屬於先傷己,再伐敵,擺明了要在神魂層麵殊死一搏。
若是兩人今次是約鬥生死,他倒也不懼與司空景霄於此硬拚。但這次隻是問劍而已,殺死司空景霄肯定不行。繼續硬碰下去,誰都無法控製後果。
所以他選擇先一步撤出。
反正神魂層麵先勝一子,司空景霄受傷不輕,局麵已是大優。
整個山台廣場,劍閣弟子所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們的大師兄司空景霄,剛剛握住那柄聲名遠揚的赤符劍,剛剛有劍意衝霄,紅符沉劍,說不出的威風凜凜。
齊國那位武安侯便投來了一個冷冽的眼神,劍也未出,大師兄司空景霄竟仰麵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如何是冷眸如刀?
這眸光比刀光重!
薑望竟然一個眼神就重創了他們的大師兄。
真叫人脊生寒意!
“是神魂,是神魂之爭有了勝負。”有修為高深一些的師兄出聲解釋。
但周圍的師弟師妹,顯然並不能從這句解釋裡得到安慰。勝負這個詞讓人驚慌,還什麼交手的過程都沒看到呢……大師兄這就敗了?
當然不!
司空景霄眸中燃燒的,就是這樣炙烈的情緒。
他不惜強挪蘊神殿,也要把薑望轟出神魂世界,怎甘心就此認負?
在歸於本軀、仰麵噴血的同時,赤符劍那如血的劍身之中,就飛出無數古老的劍符,繞此身環轉。
他不肯強抑吐血的本能,寧可在師弟師妹們麵前丟掉麵子,自是為了第一時間構築起反擊,自是為了爭勝!
強忍著神魂受創的痛苦,握緊長劍,強化衝霄劍意。
繞身的劍符於是呼嘯而出,直衝對手,咆哮如龍!
那是無數血色劍形符文彙聚成的奔流,裹挾著難以想象的鋒銳之氣,一瞬間就填滿了他與薑望之間的距離。
轟!
在劍符奔流傾落之前,就有一圈繞身的火光,迅速膨脹開來。
火域一瞬間在山台廣場鋪開。
薑望左手按出畢方印,單足神鳥仰天而歌。
火域規則予劍氣以壓製。
數不清的焰雀在火域中化生,瘋狂地啄擊劍符。焰雀之群,攔擊劍符之河。
薑望自身則緊隨焰雀之後,倏然拔劍橫出!
一劍霜雪明。
無法計數的霜白劍絲鋪天蓋地而赴,尖嘯著撞上了劍符彙聚而成的洪流。
無數焰雀碎滅了,火光炸開,猶為火域升溫。
一根根劍絲貫穿一枚枚劍符,餘勢未絕,仍向司空景霄殺去。
此時的司空景霄才從仰麵噴血的姿態回轉,燃燒著求勝火焰的眸子盯住薑望,那衝霄的劍意於這一刻展開到極致。
天邊雲層洞開,一線璀璨得晃眼的天光便落了下來!
不,它哪裡是天光?
分明是劍光!
司空景霄所主修的絕劍術,無心天劍決!
它的速度太快,威勢又太淩厲。
幾乎是在出現的同時,就已經抵達了薑望的火域,並且堅決地將火域貫穿——
擊穿了一朵青雲的殘影。
不是薑望的身法快過如此強大的天劍之劍光,而是他在此之前,就已經疾衝向司空景霄。整個人在自己的靈域之中穿梭自如,在焰雀、劍絲、劍符的殘像中,驚險漫步,倏然折轉。
司空景霄無法判斷,這是巧合,還是預判。
但是對手已迫近,對手的靈域已覆落,卻是他必須要現在就麵對的事實。
於是在他的心口位置,驟然發出一聲劍鳴。
他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具破碎的瓷器,在毀滅與存續的邊緣徘徊,無數的劍光自他的體內向外射出。
在那一瞬間,他仿佛成為了劍光所凝聚的太陽。
靈識糾纏劍氣,他的無心劍域也在刹那鋪開!
他足尖一點,手握赤符劍,不退反進,麵迎薑望!
方寸之間,以劍術鬥殺生死,他有何懼?
但薑望在這個時候,腳步卻戛然而止。
他像一支已經離弦的箭,卻離譜地停在了半空。
而與此同時,整個火域毫不留情地向司空景霄碾壓。
以靈域撞靈域。
以火域碾壓無心劍域!
在神魂層麵決出的勝負,得到的優勢,薑望怎麼可能放過?
為什麼他回歸本軀的第一時間,就是展開靈域來反擊?
司空景霄若是不動靈域,他就天然占據巨大優勢。
司空景霄靈域一開,他就直接以靈域對撞。靈識先殺於元神海,再殺於現世,讓司空景霄無可回避。
或許平時的火域未必能壓過無心劍域太多,雖然薑望靈識強大,可是司空景霄經營日久。
但是在神魂已經受創的前提下,司空景霄根本無法給予無心劍域足夠的支撐!
受損的靈識,是他受傷的一條腿。
而薑望便專往傷腿踩!
噗!
司空景霄再次噴血,卻牢牢地站定了,不肯後退。
靈識乾涉現世,方有靈域生成。
兩座靈域的對撞,關乎道途,關乎規則,更關乎靈識根本。通常情況下,兩座靈域廝殺的過程是緩慢的。
是要逐寸逐地的爭取。不然就算是靈域強大的一方,也很容易在對手精心構築的靈域裡失陷。
好比兩軍交戰,各自都需謹慎。
但是薑望在已經獲得絕對靈識優勢的前提下,直接儘起大軍,蜂擁而上。司空景霄卻是根本來不及回避。
在這場毫無花巧的對撞中,司空景霄的無心劍域直接被壓碎了!他的靈識再一次受創,此時已經有些目眩,眼中竟然出現了殘影!
不!豈可如此?
司空景霄心中怒吼。
他的心臟部分無聲裂開,一種古老的氣息自此勃發。
那是他最為倚仗的神通,已經補完遺憾,完成開花,他要以此反奪生死!
嘭!
但是他的整個人在半空,弓成了蝦狀,神通之光繞身流散。
卻是薑望毫不留情的一腳,正正踹在了他的心口位置,以天府之軀、五輪神通之光,將他的神通之光生生踩碎了,使他的神通之力一時未能爆發!
“死!”司空景霄的眼神已經恍惚,神通之光又已渙散,劇烈的痛苦使得他無法把握本軀,但仍然強撐著往前一指!
無心天劍決所化出的恐怖天光,倏然自高穹而落!
這是如此凶狠,如此強大的劍式。
是他司空景霄奮起餘力的恐怖的掙紮。
可是在現場這麼多人的視線裡,薑望隻是從容地漫步向前。
那天劍劍光根本就失卻了準頭,自薑望身側落下,貫入山台地麵,留下一個小指粗細、深不見底的幽洞。
連一根發絲都未傷著。
薑望大步而行,顯得自信、強大、無畏,動作卻謹慎,遙遙一按,在司空景霄靈識散亂、身形不穩的狀態下,還加以五識地獄,封閉其人的五識。
司空景霄這時候已經進入無知無感的絕望境地。
他把握不了天劍劍光的軌跡,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捕捉不到薑望的身影……但是感覺得到薑望正在向他迫近。
他頑強地捕捉戰鬥可能,繼續凝聚神通之光。
嘭!
繼續被那一隻凝聚天府之光的靴子踹碎。
“死啊!去死!”
他放棄了所有對自身的保護,奮起餘力,再次引動他一開戰就埋在天穹的伏筆——
本該是他瀟灑漫步,從容欣賞對手在無心天劍決下的狼狽。
可是現在卻隻有恐怖天光一次次失去了準頭的落空。
不停地被踹碎神通之光,不停地劍光落空。
一路後退,一路踉踉蹌蹌,一路不肯倒下。
他不甘心!
他一身劍術根本沒來得及施展,無心天劍決的真正威能都未能儘顯,他的神通都未能展現。
可是神魂層麵輸了一著,整場戰鬥竟如山崩!
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夠撐挽,卻還是不肯放棄。
有些劍閣弟子看著這一幕,已經忍不住的流淚。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靈光,或許是老天也不忍司空景霄如此努力,於是給了他一線機會。
終於有一道天劍劍光落準了方向,筆直地洞向薑望——
鐺!
天地之間開出一條橫線。分割生死,了斷恩仇的橫線。
是薑望的一線天!
此道天劍劍光為長相思所格擋!
此為人道劍式,而在一次次的演進之後,有了一絲了斷因果的鋒芒。斬碎區區一道劍光,不在話下。
太多次了。
司空景霄落下太多次天劍劍光了。
以薑望的知見捕捉能力,此時來判斷它的落點,已經沒有半點懸念。
這隨手一劍,斬碎的是司空景霄僅剩的希望。
很多劍閣弟子已經不忍再看。
薑望卻是大步而前:“給我跪下!”
抬起一腳,直接掃向司空景霄的腿彎!
劍閣大師兄也罷,積年的神臨修士也罷,說要打到你跪,就要打到你跪下為止!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恐怖的威壓驟然降臨。
司空景霄整個人憑空後挪十餘丈,一瞬間與薑望拉開了距離。
“小兒輩,你不要太過分了!”
隨著這個聲音落在山台廣場的,是一個背負方鬥笠,身穿黑蠶衣,左臂袖口空空蕩蕩的人。
“見過劍主!”
山台廣場上的劍閣弟子紛紛拜倒。
會於此時出現在此地,救下司空景霄的人,當然是劍閣五大劍主之一的無心劍主屠岸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骨。
像兩座險峰凸起,有一種隨時要破眉而出的銳利感。
這使得他的眼睛,也極具壓迫力。
此刻他站在司空景霄身前,目光冷得要殺人一般。
這一位是當世真人,且是相當強大的當世真人。要捏死現在的薑望,並不會太費力。
但薑望斜眼看著此人,卻隻是笑道:“打了小的來老的,原是劍閣傳統!敢問這位劍主,若是伱也被打退了,是不是就該閣主出麵了?”
“妙啊妙!”靠躺在白牛背上的向前,雖然還有些虛弱,卻是撫掌讚道:“好一個劍閣,竟是一個還能接一個,真無窮匱也!內府來此戰神臨,神臨來此戰洞真,罔極天門,原來是這個意思!”
屠岸離眉頭一沉,殺意頓時勃發,壓得白牛都一下四蹄跪倒:“放肆!”
“你放肆!”薑望卻戟指戳向屠岸離的臉,毫不客氣地道:“區區老宗,坐困枯山,將為天下棄!敢捋霸國虎須?!”
“給你體麵,本侯才來問劍。不給你體麵,直接大軍傾山!”
此時跪地的白牛,眸中滿是恐懼,向前也已經狼狽地滾落下來。白玉瑕麵色慘然,褚幺眼神惶惑。
唯獨薑望。
他不但不退避,反而大步往前走,他像是提著他的劍,刺向對手的心口。
直與這無心劍主屠岸離正麵相對:“我乃大齊帝國食邑三千戶武安侯,受欽天監監正阮泅之命,來此拜山問劍!借你個膽子!今日你動本侯一下試試?!”
此時整個山台廣場,一時失語。
越國名門白氏子弟白玉瑕,也算是眼界極高,見識不少。此刻卻是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昔日觀河台上冠絕天下的薑青羊,今日戟指當世真人,破口大罵。
何為霸蠻?
何謂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