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造夢入夢
儘管太學祭酒沒有真正站在對立麵,甚至還攔截了土伯,但他也確實不再和薑離同道而行。
太學祭酒墨夷陵推崇的是經過八百年時間考驗的大周統治體係,天子居於頂端,均衡天下,以至公治理江山。
所以當初天子失格之後,他會直接響應天璿之邀,逼天子退位。
並且,可以預計,太學祭酒以及其學生、追隨者,將會始終貫徹此心,為天子歸位而努力。
因為太學祭酒容納的道果是再典型不過的儒家一係,他能夠在這一係上走到三品,就代表著其心性是典型的儒者思想。這一點,倒是和薑離前世古代那些所謂的大儒大不相同。
這裡的大儒是真的有相應的風骨的。
哪怕是朱晦庵這個半道從人屬轉到神屬的,也懷著改變世道的理想。其小節也許有損,但在追隨理想上是很難改變想法的。
這種性子,說好聽點是有風骨,雖千萬人吾往矣,說點低情商的,就是有些頑固了。
太學祭酒既然推崇著經過時間考驗的統治體係,那他就不會輕易改變,日後說不得就要站在反對薑離的一麵。
沒辦法,誰叫薑某人現在就是最大的權臣,拿的是曹司空的劇本。
“是,下官會回去稟報老師。”
蕭秩不卑不亢,又遵從了禮數,不給一點借題發揮的機會,行禮道:“下官告退。”
說罷,他就退出數步,轉身離去,走得也不見倉惶和拖遝。
“大祭酒有個好學生啊。”薑離感慨道。
不過他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如此評價蕭秩這麼一個年長幾十歲的人,屬實是有些倒反天罡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薑離才是年長的那個。
但在朱晦庵看來,薑離的作態卻是沒有絲毫的尷尬古怪之處。他說話之時,即便是朱晦庵和蕭秩,也自然而然地表現出適當的敬畏,有種理所應當之感。
‘司空之境界,越發莫測了。’朱晦庵心中暗道。
雍州的這一戰,顯然是對薑離裨益匪淺,朱晦庵尋思著這位薑司空十有八九是四品圓滿了。若他能夠晉升三品,即便承載的不是天子道果,怕是也將位列三品巔峰之林。
“司空,雍州的戰況如何?”朱晦庵問道。
“文殊已死,佛國接下來當是要退了,”薑離徐徐說道,“可惜神都這邊出了意外,讓孤難以離開,否則的話,倒是可以把佛國的人多留些下來。”
風滿樓的身份暴露,受影響最大的就是長公主,其次就是薑離這個和風滿樓稱兄道弟的人。
長公主能否保住監國之權還是兩說,薑離若是不在神都,朝堂上的風向怕是立馬就有變。
也正是因此,薑離懷疑好大哥的身份暴露可能是天君做的手腳,最後同時將景象打入數十萬人的腦海,正是天君所擅長的。
可要說大尊沒嫌疑,倒也未免太過斷然。以大尊的神通,這天下間能夠在交戰中讓他吃虧的,還真不多。
即便是同為至強者,也難以讓大尊在交戰中吃到虧。
“土伯定當要趁機發難,可惜此次陰律司太沉得住氣了,竟然遲遲沒有出手。”朱晦庵遺憾地道。
彆看之前那是陰氣彌漫,實際上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光散布陰氣了,也沒見到陰律司的人動手。孟鈞都和大皇子衝擊皇城了,陰律司竟然還和烏龜似的,半天沒動彈。
也不知該說陰律司的執掌者幽王和土伯耐心夠高,還是該懷疑他們早有預謀。
薑離比較偏向後者,因為土伯和天君關係不淺。要是大尊的身份暴露當真是天君所為,那麼他說不定在事前就已經通知了土伯。
即便蜀王這邊事敗,另一邊的土伯也可繼續牽製薑離,甚至光明正大地發難。
而土伯實際上隻想著掌控朝局,他是不想天子道果重新現世,支持二皇子,也是想讓二皇子當傀儡皇帝,而不是當真想要頭上又站著個天子。
比起孟鈞來,土伯確實不需要急。
如此一想,大皇子和二皇子無論哪一位成功,對於天君來說都是贏,沒了一個大皇子,還有二皇子繼續頂上。
薑離一念至此,倒是有些相信當真是天君做的手腳了。
難不成這一次好大哥不攪屎了,反被他人給攪屎了?
“先去將叛軍給拿下吧。”
薑離沉吟了一下,道:“至於土伯,當初他沒能贏,現在他也同樣贏不了。”
朱晦庵聞言,也不再多加思慮,總歸也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向著薑離微微頷首,就轉身去處理孟鈞的餘部了。
現在眼見薑司空越來越強,距離自己的理想越來越近,朱晦庵這個薑離選擇的帕魯是無比振奮,行動力拉滿了。
至於薑離,則是輕輕吹出一口氣,綿密的元炁形成了一股大風,滌蕩皇城,撲滅了大戰後殘餘的火勁和風雷。隨後,薑離身形閃動,帶著師祖級貼身掛件挪移到鬼門關前。
此時,嘯天已經回來了,繼續守在鬼門前,見到薑離到來,還張開狗嘴,從體內空間裡吐出了一道道流光,也就是大皇子的道果。
不過薑離對於這個打不過狗的四品實在是不感興趣,也就揮揮手,讓嘯天繼續收著道果。
而他則是在鬼門關前盤膝坐下,神念探入其中,循著無形的聯係,溝通遠方的師傅和師姐。
鬼門關開在雍州,薑離神念穿梭陰冥,以自身為中樞,接引兩方神念。
他本人如同沉睡一般,雙眼閉合,一個夢境誕生,而擁有入夢之能的天璿和公孫青玥也同時響應,意識進入薑離的夢境之中。
恍惚間,天地變化,從剛經大戰的皇城轉換到天璿殿,端麗的師傅和明豔的師姐也在同時化出身形。甫一見麵,天璿的目光就落在薑離的肩膀上,道:“受傷了?”
薑離的肩膀有些微的不自然,雖然不顯眼,但對於和薑離知根究底的天璿來說,卻是一眼即明。
薑離:“······”
“隻是有些疲憊而已。”
薑離鬆了鬆肩膀,笑道:“文殊確實是一大強敵,若非事先埋有暗招,還有申侯潛伏在文殊身側,我還真沒法勝他。”
文殊不可謂不強,他的如來不毀真身要是沒破綻,薑離斷無贏他之可能。
如此也可見得申侯之能,連文殊這樣的強者都承受不起申侯的香火。
不過薑離的肩膀會不自然,可不是因為文殊,而是此時肩膀上正有個師祖級貼身掛件。
為了讓雨師所化的應龍睡得安穩,薑離下意識地做出調整,以致於進入了夢境都還保持著有些不自然姿勢。
“是嗎······”天璿微微蹙眉。
薑離這個解釋可說是完全合理,不過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可惜,就算是晉升了三品,天璿也是占算不了薑離,是以她雖然感覺不對,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並無更深一層的感應。
並且,這位公孫家主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典型,對於薑離這吃軟飯的信任程度是點滿了,並無進一步的疑思,是故也就一問,然後便不再多想。
而薑離則是心中先是一驚,然後鎮定下來。
他薑某人平生不好色,雨師元君也是冰清玉潔,兩人絕無不潔關係,緊張什麼。
隻能說不愧是承載了莊周道果的人,心神自有大逍遙,些許的緊張乃至心虛完全沒法束縛薑離之心,輕易就拋開了。
他表現得極為自然,問道:“我離開之後,雍州情況怎麼樣?”
“觀世音隻在中路停留片刻便離去,倒是讓我方占了些許優勢,殺傷了三千之眾,不過待到觀世音回返,戰事也就隻能中止了。”公孫青玥說道。
薑離通過鬼門關返回神都,那麼剩下的就是受了重傷的廣乘道人,還有廣元道人和墨玄空。
以戰力上來看,己方實際上並不占優勢,不宜再啟戰端。而談無為和觀世音則是想著儘量保全信徒,也同樣是不欲再戰。
在一場激戰後,雙方都選擇了克製。
“看來這兩人已經決定返回佛國了。”
薑離點頭,然後問道:“旱魃呢?”
這個由薑離親手放出的三品,可是給佛國造成了不少威脅。要不是旱魃之凶威,觀世音可不會那麼輕易放棄那麼多僧眾。
而沒了這些僧眾,也讓文殊所吸收的香火減少了不少。
如果可以,薑離想著回收旱魃,既作為下次之用,也避免雍州再度發生大旱。
“旱魃走了。”
公孫青玥帶著不確定的神色,道:“她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一路直行,往西邊去了。至於那些僧眾,皆已死於旱魃之手,屍骨無存。”
“直行?”薑離皺眉。
直行代表著有目的地,可旱魃神智完全喪失,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徹底化作了神怪,遵循著本能,毫無目的可言。
旱魃突然西行的舉動,可說是相當詭異。
對於薑離來說,失去一個殺手鐧倒是其次,關鍵是旱魃突然跑去了接下來的風暴中心,讓他不得不在意。
“莫不是受到了他人的引導?”天璿亦是留起了心,“但想要以神念秘法或者道果神通影響旱魃之意識,至少得是三品,還需是接近頂尖的那一層次。”
然而這種人,當今世上屈指可數,最出名的就是業如來、覺者,還有天君。
這三位皆是擅長意識方麵的法門,能夠稍微影響一下旱魃。至於控製旱魃,那基本不可能。
當初的大周太祖可是差一點就能晉升二品黃帝的,以現在眼光看去,他便是八百年前的至強者。大周太祖想儘辦法都沒能喚醒控製住旱魃的狂暴意識,其餘人就算是善於此道,也基本不可能控製旱魃。
隻能說,又是一個謎團。
“佛國接下來的水,可是深得很啊。”
天璿感慨一聲,接著說道:“佛國敗退,廣乘道人和廣元道人也當返回玉虛觀。有這兩位回返昆虛山,仙後也難以繼續追殺我。不過這個女人心性堅冷,猶如玄冰,我們這一次是把她得罪狠了,今後隻要確定我在某地,她定當出手襲殺。”
“關鍵是她有素色雲界旗在手,來回隨意,想要困住她基本不可能,殺她更難。”
也就是說,今後天璿能少露麵就少露麵,最好讓外人永遠無法確認她在何處。
換言之,天璿難以在神都主持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