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暗度陳倉,因果牽引
戈壁之上,寒霜天降。
天穹中寒氣成雲,翻湧不息,降下飛霜,覆蓋大地。僅是片刻間,數百裡方圓便成冰原,恍如處於北極寒域一般。
高雅又淡漠的仙後就立身在天雲之下,俯瞰大地,導引著寒氣不斷地降下,卻不擴張,而是望著地層深處滲去。
“你逃不了的!”
仙後身周雲氣湧動,直直指向下方。
而在地下,薑離亦有所感,身後浮現出清光,有青木古樹在光中閃現。他感應著冥冥中的因果,低聲道:“道器的互相感應。”
東王公和西王母兩個,一者為陽極之神,一者為陰極之神,兩者互相對應。雖未曾結為道侶,但二者天然就對另一者的存在有著特殊的感應。
仙後留在道器中的暗手是被薑離給煉化祛除了,可這天然的感應卻無法屏蔽,哪怕薑離精通躲災避劫之法。
隻要薑離不放棄青木古樹,仙後總是能找到他的。
寒氣不斷滲入,薑離和天璿周邊的土壁上都覆了淡淡的霜色,並且在迅速加深。
“來得可真快。”天璿眼睛瞄了周邊一眼,道。
她此時還和薑離維持著對掌的姿勢,才剛運化陰陽行造化,仙後就來了,並且還直接鎖定了大概位置。看仙後這架勢,是想要將地層完全冰封,將薑離和天璿都給封在裡麵。
這麼點時間,可不足以讓薑離的傷勢恢複。
所以,隻能動用點非常規的手段了。
薑離看向天璿,正好也是天璿看向薑離,她的眼中帶著一絲羞色,麵紗下的俏臉悄然多出了一抹紅雲。
說實話,這種體驗,薑離和天璿還都沒試過。
“來吧,”天璿狀似不在意般說道,“也隻能這樣了。”
盤坐的身形徐徐抬高,裙擺揚動,一條青色的蛇尾從裙下探了出來。
當初在大尊的設計下,天璿強行用《形墳》轉化媧皇道身,但因為不具備相關血脈,隻知悉法身結構,最終還是借了某個逆徒的精氣才得以修成的。
薑離和天璿能夠以陰陽行造化,也是因為二人都具備道身。
現在情況反過來了,該是薑離借天璿之力的時候了。
薑離的雙腿同樣化作了蛇尾,隻是鱗片更似龍鱗,兩條蛇尾交纏在一起,形成螺旋,二人的一手互相扣住,上身並行。
在溫熱的吐息中,陰陽兩極徹底交融,青木古樹豁然現形。
“轟!”
甲木精氣煥發,薑離和天璿身發光輝,如同日月般立於樹冠之中。其所爆發的氣機和周邊土壁的寒氣碰撞,引發轟鳴,震蕩地層。
寒氣受激,立即從四麵八方彙來。
仙後本來隻能大致確定位置,此時青木古樹全麵激發,更兼薑離和天璿二人之氣,自然是引得仙後聚氣針對。
在天眼的視界之中,寒氣的霜色如同洪流般將大地侵染,所過之處萬物凍結,一道道寒氣化作冰龍,在洪流之中翻騰,隨即當先衝破地層,向著薑離二人所在衝殺。
“破軍暗曜,水中作塚。”
薑離氣通造化以療傷,天璿則是一邊保持著纏繞的姿勢,一邊出手,眾星法域鋪展開來,破軍、巨門同宮加會,兩顆大星引發暗潮玄流,以下衝上,如天河倒流般逆襲。
一明一暗兩股狂潮上下碰撞,一條條冰龍亂舞,和星辰元氣交擊,爆發出的寒潮冰封數百裡之地,緊接著玄流轟蕩,被冰封的土石轟然震碎。
“轟隆!”
數百裡之地的地層震蕩,隆隆上台,又轟然下落,一道道地縫崩裂在冰封的大地之上,冰塵和星辰元氣從裂縫中迸發而出。
仙後的寒氣被轟得倒卷,但下方的青木古樹也在同時被衝擊得破開岩石層,向著更深處落去。
“想走?”
天空中的仙後立時察覺到青木古樹的動向,手中素色雲界旗抬起,西華之氣合刑克凶殺之力,恍如殺機之實體,驚天的鋒芒倏然間凝聚,然後——
裂分大地!
隨著素色雲界旗的下落,漆黑的縫隙撕裂開來,向著下方落下,如同黑色的天幕般斬在大地之上,數百裡深的地層被這道天幕斬裂,漆黑的鋒芒追擊著青木古樹而去,所過之處無論是地氣、地脈還是土石、岩層,都一一被斬分,難以起到絲毫阻止的作用。
仙後全力出手,又有素色雲界旗相助,“天之厲”的威能儼然是被發揮到相當恐怖的地步。
然而——
“仙後,本宮也是有著二品道器的。”
悠悠之聲在數不儘的地縫中回蕩,眾星列轉,排布出龍形,赫然正是青龍七宿。
青木古樹在同時湧現出磅礴之氣,彙入青龍七宿之中,就如畫龍點睛般,排布出的龍形活了過來。
甲木精氣正合東方青龍之形,天璿亦是修煉過應龍變,當知龍身,此時她將《形墳》法門演變,以星宿為形體,合甲木而化青龍,霎時龍吟升起,青龍破土飛升。
“嗷——”
青龍長嘯,探爪按鋒芒,硬接“天之厲”,無儔之力霎時爆發出來,橫破數百裡方圓,令得岩石崩碎,地層坍塌。
以仙後的目光觀之,大地塌陷,震蕩出的塵埃如同海嘯般揚起,直衝天空,形成了濃密的晦雲。而那棵青木古樹則是化作一道青光,劃破了塵埃和岩石,向著更深處遁去。
對此,仙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以素色雲界旗破開空間,直直追了下去。
“仙後當真是窮追不舍,可惜······”
仙後能夠以素色雲界旗感應青木古樹,薑離當然也能通過青木古樹感應仙後,當溝通建立之後,感應是雙向的。薑離能夠清晰感應到仙後的追逐,甚至還感知到一道鋒芒在迅速接近。
“太白真君!”
薑離察覺到這道鋒芒,下意識地就是蛇尾一緊,然後享受到了天璿進一步的纏緊。
“嘶!”
他吸了口氣,道:“仙後所造成的動靜太大,幾乎是指路標般給他人指明了我們的方向。想要逼退仙後和太白真君,就算我傷勢恢複也不容易。”
單純一個仙後就是萬分難纏。
仙後已然是三品圓滿,本身傳承也是古老而不凡,更兼有素色雲界旗在手。說實在的,單對單,薑離和天璿都無法奈何得了仙後。二人聯手,也頂多是能勝她,難以殺她。此時又跟了個太白真君,便是想勝都不容易了。
薑離思索著,必須要進一步精進實力才行。
而在當下,想要快速精進,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那隻猴子。
······
······
“轟轟轟轟——”
大地板蕩,來自地下的雄渾大力震蕩得地麵起伏。
自從仙後找到薑離和天璿之後,已是追殺了一天一夜時間了。
這段時間裡,二人以退為主,依靠著青木古樹挪移。且多數時候,都是天璿出手,薑離則是充當著中轉器,溝通天璿和青木古樹。
在這種不求進攻,隻求保身的應對之下,便是仙後再如何強勢進攻,也難以越過雷池半步。
如此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將千裡之地都打成廢地,也給他人指明了方向。
一朵祥雲從天空落下,飄到數百裡外的山巒上,露出了一隻白毛金輝的猴子。
無支祁身子微微佝僂,一隻手抓著金箍棒,一腳站立,另一腳則是以腳尖點地,一副猴模猴樣。他遙望著遠方震蕩的山峰大地,雙眼中金光閃動,六隻耳朵微微搖動。
“仙後雖強,但那師徒倆也不是吃素的,她久久拿不下薑離和天璿師徒,時間久了,待薑離的傷勢好轉了,可就更難得逞了。”
兩道佛光同時落到無支祁身後,現出韋陀、廣力兩位菩薩的身影。
廣力菩薩聽到無支祁的話,出聲問道:“那我們是要出手幫助仙後?”
“出手,當然要出手。”
無支祁伸手撓著耳朵,嘿嘿笑道:“但不是要幫助仙後,而是要對付那薑離。仙後執著於天璿,都沒注意薑離已經和天璿悄然分開了。現在以二品道器對抗仙後的,就隻有天璿一人而已,至於薑離······”
六耳微微顫動,無支祁目光灼灼地看向西北方向,“他現在已經離去四百裡遠了。”
無支祁的火眼金睛和六耳不似易道玄術那般能夠算人,也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在感知方麵,卻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薑離也許能夠瞞過仙後的感知,也不被太白真君發覺,但這種方式,可瞞不過無支祁的六耳。
無支祁能夠肯定,薑離已經和天璿分開了。
“是射日弓造成的傷勢,”廣力菩薩恍然道,“薑離要覓地療傷。”
來之前,文殊已經告知他們三人有關射日弓的事情,其中著重提到射日弓所造成的傷勢非是尋常手段可治。那是要致金烏於死地的創傷,即便是薑離,也絕難在短時間內恢複。
要是長時間沒得到治愈,甚至能讓四品衰竭而死。
仙後襲擊,薑離顯然是沒了療傷的空間,不得不和天璿暗中分開,覓地療傷。
“不錯,他就是要療傷,”無支祁冷笑道,“俺···本神一雪前恥的時候到了。”
發現薑離的蹤跡之後,無支祁根本就沒有通知其他人的打算,他要親手殺了薑離,既是一雪前恥,也是要趁機演繹道果。
無支祁有預感,當他擊敗薑離之時,他的實力將達到新的層次。
“這······”廣力菩薩帶著一絲猶豫,道,“是否應該穩妥點,比如散播消息,讓那位同樣在追殺的太白真君知曉。”
“佛道不兩立,讓他知曉作甚?”
無支祁齜牙道:“你們以為本神對付不了一個受傷的薑離?”
要是換做過去,狡猾的大妖無支祁絕對不吝於手段。但現在,無支祁心性有變,加上親手擊敗薑離對他有利,自然是容不得他人插手。
對付一個受傷的薑離都要找三品援手,這等心性,無支祁怕自己以後拿不動金箍棒。
無支祁扭頭盯著二人,斬釘截鐵地道:“本神會贏的。”
說罷,他就化作一道金光,繞開了動蕩的地域,向著薑離的所在追去。
廣力菩薩和韋陀菩薩見到無支祁如此乾脆,二人對視一眼,默契點頭,跟著金光就追了過去。
而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又有一人接近了此處,那是一個身著赤袍,背著巨弓的青年。
······
······
遠離了激戰的中心,薑離一路沿著山脈潛行,一直到三千裡外方才停下。
他在附近的山中找了個山洞,入內坐下,閉目調息,似是在休憩,又似在等待。
‘仙後盯緊的是東王公的道器,她的目標也是師傅,隻要我將道器交給師傅,就能悄然離開。然後,等待。’薑離閉目思索。
至於等待誰,那當然是一個必定會到的人了。
一個,能夠從薑離這裡得到巨大好處的人。隻要他擊敗了薑離,就能迎來道果上的精進,並且本身的心境也能得到恢複,可謂是一舉兩得。
而薑離和他的因果牽扯,也注定無支祁會到來。
‘無支祁是忍不住實力精進的,他也不願放棄這個機會。’
薑離雙目閉合,眉心處卻是徐徐裂開,天眼大睜,身上的因果皆在眼中,‘並且,覺者也會促成這個機會。’
這會是薑離和無支祁的最後一戰。
且薑離也能夠借此機會讓道果大幅度精進,以應對接下來的敵人。
‘這是,注定的。’
心中念頭閃過,薑離已是看到身上的一條因果線微微波動。
雖然混世四猴不在十類之中,不受占算,但間接把握相關的因果,薑離還是能做到的。
因果線波動,代表著無支祁要來了。
事情的發展也不出薑離所料,僅僅是過了半刻鐘不到的功夫,一聲猿嘯便已經響起。
“薑離,本神來了,給本神滾出來。”
龍宮的天龍吟以猿嘯的形式發出,聲波尖銳,帶著一種凶煞惡氣,回蕩在山嶽之間。聲音所及,峰巒顫動,風聲呼嘯,回響著無支祁的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