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天君論英雄，大尊現身

意念就像是乘起了一陣風，在天地之間遨遊，方圓百裡，千裡，皆在心神中倒映。

薑離“看”到了一隻隻木質的飛鳶在天空中飛行，其中幾隻飛鳶中，傳出了熟悉的氣息。他念頭一動，“視覺”就進入到飛鳶之中，看到了齊長生、薑洛等人。

再將視野拉遠，飄遊到三山之地，進入那妖神教的腹地，能看到大批的妖修正在穿山過林，遊水潛走，往著斷天峽以外的地方趕去。

一座巍峨的山嶽在幽暗的山脈中散發出光芒，有赤色神龍盤山而起，被雲霧籠罩的龍首上雙眸如日月，正似有所察覺般看來。

梁州大地之上凡是和薑離有所牽連之人，薑離都可以其為坐標，將意念遨遊至彼處。

‘諸侯之劍，天地人三才合一。’

一條木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手中，將神通加持拔升到四品，薑離一邊品味著神通之妙，一邊將神意倏然一擴，化作道道人影，合入劍光之中，更合天地之勢，浩浩蕩蕩的劍光如同瀑布長河，洶湧直下，衝入神像之內，清洗萬千之念。

隻要再過數十息，飛鳶就可抵達城外的高山，屆時是居高臨下地展開攻勢，還是強行降落到城中，皆是可行之策。

不過，那綻放的神光中，卻有異樣的波動出現。

形似鶴而單足，赤文青質而白喙，正是兆火之鳥——畢方。

說著，那雙巨大的龍眸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薑離，似乎一旦薑離沒表現出足夠的能耐，這位妖神教之主就會直接暴起，搶了薑離。

眼前這神相，不過是裝神弄鬼的伎倆罷了。

大尊這麼一動，竟是直接將一隻神鳥送入了戰場。

天空被神光覆蓋，如同處於黃昏般，空間似有變化，於薑離身後倒映出一道虛影。

“你千裡奔襲，一舉拿下此地的消息傳開後，各地兵馬定然士氣大降，風滿樓借此機會急攻，絕對能奪回不少的地界。”

如此盛況，又怎能少得了大尊參與呢。

無比強勢的劍意似乎迎來了香火念力的反撲，神光猛地自內中爆綻，威嚴的神像目射金芒，如同活過來了一般，一聲怒喝如雷霆般響起。

這評價······

若是前者，那隻能說明大尊的麵皮一如既往的強大，有人當麵噴他都不在意。

公孫棄聞言，笑意微斂，那雙眼近乎透明，就如蒼天之目，高高在上。

就如薑離所言，裝神弄鬼罷了。

身後的虛影果然毫無行動，隻有公孫棄輕笑和聲音傳來，“李伯陽修為高深，‘道蒞天下’之神通至今無人能破解，便是當年的我亦是敗在他手中。可惜，他心有敬畏，百年前是何實力，如今還是何實力。”

“天子，天心一破，人心畏死，可笑至極。”

“自然是好神通。”

“風雨阻路，六合迷失，傳說當年風伯雨師聯手之下，連黃帝之軍隊也無可奈何，最終乃是天女魃出手，方才破開風雨。如今的時代旱魃倒是有，可惜無法出世，那不如讓本尊的手下來試試。”

一股股被淨化的神光四散，化作了瑰麗的光塵，灑落到周邊大地。

“那我該感到榮幸嗎？”薑離淡淡道。

細細想來，若無公孫棄推波助瀾，薑離也未必能走到今日這一步。甚至於在外門時，他就可能因為氣數的異常而提前進入六殿長老和薑氏主家的視線了。

虛影的目光掃過薑離的左眼。

薑離覺得這時候加上一句“塚中枯骨”，就夠味了。

既然公孫棄之前不會以本體出手，現在更不會。

他和大尊交手過，也算是對其有所了解，知曉過去的大尊絕對不及現在。

“業如來因覺者而崛起，他心中也因此而留下了一座難以跨過的大山，那便是覺者。在他與覺者分出勝負之前，心境終究是有瑕。”

薑離的神念在這一刻感應到了異常，他眉心處的豎痕流轉微光，鎖定了那一具具屍體，左眼中的八卦也在同時轉動。

說著，大尊探出一隻龍爪，抓著一顆火球就按在了天空中。

“蝗神！”

威嚴的神相如同要從石像中走出，無上的威儀覆蓋天上地下，八荒六合。

更關鍵的是——

公孫棄給出了出人意料的回答，“心無敬畏之人，便不懼失去，人命、種族、親緣情緣都無法束縛，就如斷了線的風箏，可能毀於半空，也可能飛至天穹之上。似你我這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禦使得了軒轅劍的。所以，你該感到失落，而我，確定了你這引動天地殺機之人如今並無危及我之本事。”

公孫棄笑道：“今日之前，能真正做到心無敬畏者，唯我而已。今日之後，也許要加上你薑離之名了。”

暴雨傾瀉直下，其程度不下於當初水患發生之時，不少山嶽都在短時間內出現了泥石流。

說話之時，如長河般的劍光化作了實質的利劍，洞穿石像，那似乎能覆蓋天地的威儀氣勢就如同被凍結一般，出現了凝固，即將脫離石像的神相也被利劍被釘在原地。

“覺者呢？”薑離又問。

他輕輕揮袖，金黃的天穹褪去了色彩，周邊變化了景象。

一隻隻飛鳶出現在上空，山穀之外也變成了山野林地。

公孫棄看著那些飛鳶，輕輕彈指，一輪明光升起，內中映照出風伯和雨師的身影，“然而太平教亦是早有準備。”

這無疑是那一戰之後才有的精進，得到蒼天之力後的精進。

這就隻是一次談話而已，也許還要加上一些成年人的卑鄙套路，比如攻心什麼的。

畢方乃是火屬神鳥，位列四品，不及旱魃那赤地千裡之能，但在眼下也完全能夠對風雨造成影響。

“風伯雨師聯手，便是四品也難在其中尋到方向，瘟氣流通，十萬百萬之兵也將身死於惡創之下，”公孫棄淡淡道，“待到朝廷兵馬儘亡，風雨雷電四神便可率領教眾，一舉破敵。”

“哦？包括道君？”薑離也不回身，語氣平淡地聽不出波瀾，緩緩問道。

那城池的城牆上豎著太平教的旗幟，顯然是被太平教占據的地界，傍山而建，於地勢上易守難攻，但在飛鳶之前，地勢並不能成為依仗。

公孫棄想及此處，開口讚道：“好神通。”

“似乎適才有人在誹謗本尊。”

薑離伸手握住了劍光，一口修長而近乎透明的劍器出現在掌中，他徐徐轉身，直麵公孫棄的虛影，道：“為表感謝，我會親手粉碎天君的計劃。”

‘大尊之神通，比之過往精進不少啊。’公孫棄心中暗道。

“大膽！爾敢褻瀆黃帝之像！”

“覺者乃大覺悟者，本是心無窒礙，可惜當年道君西行，給覺者留下了破綻，大覺悟者也終究是落入了凡流。”公孫棄帶著淡淡的可惜之意，道。

公孫棄的這番話聽起來頗有幾分論天下英雄的意味，但薑離卻不認為他現出投影就為了自己談什麼敬畏。

周邊的場景也變得宏大，以那座城池為中心，百裡、千裡的宏觀景象顯示出來，而風雨也彌漫了這偌大的一片區域。

明光中，風伯雨師雙手齊揚，霎時風雨滿天，如天幕般覆蓋而下。飛鳶衝入風雨之中，立時迷失了方向，甚至在風雨的拍打下紛紛崩裂，出現墜落。

要是後者，就有說法了。

既然隱瞞不了，倒不如敞開來說，給對方施壓，就如現在這般。

薑離可以清晰看到多達上百的木質大鳥往西而去，已是能看到前方的一座城池。

這神像確實是黃帝的神像，太平教尊黃帝為中黃太一，所謂黃天即是將黃帝拔升到天的位置，視其為至高無上之神。但實際上嘛，黃天的真身到底是誰，隻能說懂的都懂，無需多言。

“蝗蟲！”

公孫棄和薑離心中同時閃過相應的思量，而大尊則是垂下頭顱，和神像頂端平齊，看著薑離和公孫棄，發出意味深長的笑聲。

把戰況投射至此，影響薑離之心神，以期能夠將薑離給留下。

公孫棄負手而立，明明是一道虛影，卻有著不下於薑離的氣勢，“姬氏的老祖土伯每次來見我時，麵對這神像也會下意識地流露出一絲敬畏。他雖是能成宗做祖的人物，但對於始祖依舊抱有敬畏之心。”

“妖神教的畢方真神。”公孫棄的目光落在那顆火球上，道出其身份。

薑離對此情況也看得明明白白，心知如此進行下去，自己造成的優勢還真能給抹平。但他並未因此而有所慌亂，隻因——

薑離看到那些已經出現腐爛的屍體鼓鼓動動，一些破口處能看到微小的蟲卵在孵化，爬出血色的幼蟲。

“嗯？”薑離輕咦一聲，沒有半分失落，反倒是把握住了關鍵點，“聽天君的意思，非姬氏之人也可能得到軒轅劍的認可？”

就見那神鳥巡空，所過之處水霧升騰，風雨辟易，進入風雨中的飛鳶得到了一點喘息餘韻，當即向下降落，掙得一線生機。

變化的場景上空出現了如波濤般的痕跡，有龐然大物從中遊出，龐大的頭顱被雲霧裹著垂下，一雙龍眸注視著下方的兩道身影。

風雨如晦的場景頓時有所變化，大量的雨水被蒸騰成水霧，那顆火球在半空移動，內中隱約可見一隻單足神鳥。

中低層戰力死傷殆儘之後，敵方的四品能受到加持，己方沒有，戰力會出現直觀的差距，不能說勝負已定，但優劣之勢確實相當之明顯。

薑離淡淡說著，身前的劍光也在同時達到了巔峰，巨大的神像從頭頂一直到腳下，出現了一道平整的劍痕，分成了兩半。

這一言道出，公孫棄先是一愣，然後啞然失笑，“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是把握住了關鍵的情報，看來我確實是養出了個心腹大患啊。”

“大尊呢？”薑離提到最後一位至強者。

大尊一點都不客氣地接下，然後看向薑離，“就是不知薑家主得了什麼裨益了，不妨展現一下。若無足夠能耐，可沒資格和本尊還有天君同台競技啊。或者，薑家主可以將其交給本尊，讓本尊來罩著伱。”

他還以為軒轅劍和神農鼎一樣，都是需要血脈才能得到認同，可現在看來，血脈未必是關鍵。

“隻是想看看，你是否會因黃帝之名而留手罷了。”

然而，薑離卻是毫不見驚慌之色，腳踏石像頭頂，笑道：“天君這是技窮了，開始裝神弄鬼了嗎？”

言談間，將神像一劍兩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公孫棄所言無差。

“你該感到失落。”

蝗蟲和蝗神聯係起來，薑離目中有如電精芒閃爍，“風雨阻路，瘟疫橫行，好手段。”

“大尊雖是百無禁忌，但在其心中，風氏始祖伏羲便是跨不過的坎。”

他們三人在分彆獲取了部分蒼天之力，因此而各有精進，如今再度會麵，自然是對其餘兩人的表現極為在意。

隻不過聽他的意思，似乎還知道公孫棄之前對他的評斷。就是不知這位是早就來了，悄悄躲著，還是因為公孫棄提到了他，讓他有所感應，才趕到此處。

公孫棄縱侃天下至強，言語之中雖有顧忌，但又有一種強烈的信心，仿佛這些人皆是不足為慮。

“我確實該感謝天君。”

“憑你？”

而當泥石流滾衝下來時，一具具被掩埋的屍體也一同被推了出來。

“令師天璿，雖為女子，但行事魄力卻是還在世間九成九的男子之上，可謂是古今少有的奇女子，可惜，她也逃脫不了這種敬畏之心。至於其餘人，更是如此。”

肉眼可見的，黃天的神光從天靈處退下，大量的香火遭到清晰。

公孫棄對於已經暴露的信息沒有多加隱瞞，因為他就算己方不說，薑離也能推算出，那得自蒼天的力量······

‘報複！這肯定是在報複！話說我最近有坑他嗎······’

薑離心中想了想，‘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