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姬繼稷
行過三殿,路過五堂,幻象般的身影向右一拐,無聲進入了一處院落,穿入了房屋當中。
而那閉合的門窗,沒有絲毫動靜,仿佛從未開合過。
這是一處袇房,即是道士修煉和居住之處。寬敞的居室內擺放著桌椅,周邊有三座書架靠牆而立,上麵滿滿地擺放著書簡。
再往裡處,有一靜室,開著門,可見內中一蒲團。
“這道觀果然和鐵柱觀對應著的。”薑離看到這景象,對著天璿說道。
他的右眼中,天璿的身影同樣看到了周邊,道:“鐵柱觀觀主的袇房?”
以房間布置來看,袇房的主人地位不低,再思及薑離的話語,天璿自然是第一個猜想地位最高的觀主。
“不錯。”薑離點頭道。
他曾以夢蝶趴在通元子窗門外偷聽過,自然是對觀主的袇房頗為熟悉。眼前這袇房內的布置雖是和通元子的袇房不同,但還是能看出其主人的地位。
要是沒猜錯的話,此處便是那鐵柱觀創始人的居室。
薑離的目光在室內掃過,然後徑直來到書架前。
“古怪,這些書簡都是竹簡。”薑離微微皺眉。
此世的書寫工具早就發展到紙頁,在大約四百年前,一些大勢力都已經用玉簡來記錄信息。
隻要能夠神識出體,便能在特質的玉石中刻錄信息,讀取者的門檻就更低了,以精神力一感應,沒施加禁製的玉簡就能夠將所有信息傳入腦海。
這些書簡除非都是千年以前的古書,否則理論上來講不該以竹簡的形式存在。
“不是普通的竹簡,而是金雷竹所製的竹簡。”天璿開口道。
薑離聞言,仔細看去,果真發現所有的竹簡都非是那種氧化後的黃色,而是淡淡的金黃之色。將最左邊的一卷竹簡拿到手上,竹片碰撞,發出玉磬般的聲音。
天璿接著說道:“同等品質下,紙頁的保存期限不及竹簡。玉簡若是遭遇了元氣碰撞,也可能會出現信息謬誤。相比較之下,最原始的竹簡,反倒是最容易留存到漫長時間之後的。”
尤其是這種金雷竹,能夠千年不損,讓內中的信息完好地傳達到千年乃至數千年之後。
也就是說,這要麼是重要的古籍,要麼就是那位觀主專門留給後來者看的。
察覺到這一點的薑離翻開竹簡,在金雷竹特有的淡淡金光中,內中信息悉數呈現。
【貧道玄皓,俗名繼稷,後世子孫,你能來此,該是看到了貧道留在宮中的書簡。這樣的話,你便該知曉,······(空白),唯有······(空白),······(大片的空白)】
除了知道那位觀主名叫“姬繼稷”以外,並沒有太多的有用信息。
薑離見狀,目光微動,當即拿起旁邊的第二卷書簡。
【貧道希望通過······(空白),讓我大周··(空白)】
“按照空間來看,這該是兩個字的空白,而能夠代表大周的······”薑離無聲吐出了兩個字。
——天子。
這是有關周天子的信息。
【······此舉非成即敗,若敗而亡,則證明此舉有效。】
什麼意思?
敗亡反倒有效?
“也就是說,若隻是失敗,並不會死。”薑離低聲道。
“若是失敗後死了,那可能是方法是對的,他是被人殺了。”天璿接著道。
而從這些竹簡的材質來看,真名相當不吉利的初代觀主是有意將信息留存下來的,並且在皇宮內和此處都有安排。
這一點做的很好,比前世小說裡那些不說人話專講謎語的前輩高人強多了。
明明信息很關鍵,卻非要說謎語,然後等到主角方山窮水儘了,才突然解開謎語,來個大逆轉。
不好的是,這種方式依舊沒能傳達出有用的信息。
初代觀主不想做謎語人,可他留下的信息比謎語還要讓人無力。這麼看來,倒不如當個謎語人,那樣說不定反倒能夠留下信息了。
“仔細看看字跡是否被抹除的。”天璿說道。
“嗯?”
薑離聞言,目光聚焦於竹簡空白處。
“不是被抹除的。”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被刻在竹簡上的字跡若是被抹除,那麼空白處應該會比其他地方略薄。這種痕跡也許不明顯,但絕對瞞不過薑離的眼睛。
可現在看去,所有的空白處皆是完好無損。
這要麼是空白處一開始就沒有刻字,要麼就是那抹除信息的存在,不是直接抹去了字跡,而是將竹簡恢複了,恍如時光倒流般。
並且這種消除並不是將所有的文字消除,而是將涉及到的相關信息消除。
這就好像是檢索到特定的信息,直接抹去了,而不是一卷卷翻看,然後抹去了相關信息。
薑離繼續翻看著竹簡。
果不其然,其餘的竹簡中也有大部分的空白,隻留下一些不甚重要的信息。
“這等神通······”薑離帶著遲疑,低聲說道,“就好像神都花開一樣。”
神都今年秋季如春,百花齊放,乃是因為天子的口含天憲。
現在這情況,又是何其相似。
都是一句話能做到的事情。
隻要天子以道果神通一聲令下,所有的信息都會自動消失,並且不會留下多餘的痕跡。
隻是有一點比較奇怪,那就是這裡終究還是留下了一點信息,以致於能夠推導出某些事情。
就好比薑離根據兩個字的空白聯想到天子。
要是換做薑離,以他的謹慎,定然是要抹除所有的信息······不對,應該是把整個洞天福地都打成渣,確保不會留下任何不利的東西。
天璿沒有回答,隻是久久的沉思,哪怕是隔著麵紗,薑離都能感覺到她心中的沉重。
薑離還在繼續翻看竹簡,想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有用信息。
然而還沒等他翻完竹簡,停在屋簷下的夢蝶就察覺到了有人的接近。
不對,他不需要接近,他已經到了。
當夢蝶察覺到對方之時,他便已經到了袇房的房門前。
一襲青衫,卓爾不群,更兼三分瀟灑從容。
青衣公子突然又不突兀地出現在房門之外,隔著門,輕笑一聲,道:“沒想到會有人先到了此處,閣下是鼎湖真傳薑離?還是法外逍遙?”
“就不能是其他人嗎?”薑離停住了動作,淡淡道。
“此前,大約三十裡外,有風雷大作,在下料是鼎湖薑離所為,而後在片刻之前,外邊密林之內有四位道人死於劍意,此等直殺心神之劍,在當下的神都,應該也隻有法外逍遙了。”
青衣公子不疾不徐地道:“至於其他人,在下倒是未曾發現,想來是運氣好,沒被卷入此地。”
“薑離如何?法外逍遙又如何?”薑離道。
“若是法外逍遙,在下倒是有心結交一二,論教一番劍道,可如果是薑離······”他又是一聲輕笑,但這一次,卻帶著疏離,“不瞞閣下,在下對薑離此人並無好感。”
“哦?”
薑離心中念頭閃過,然後先天一炁蓄勢待發,道:“薑某倒是不知哪裡得罪了閣下。”
他沒有換馬甲,這既是因為他沒有以假聲說話,也是因為他預感到門外之人的不同尋常。
就好像······會被拆穿一樣。
‘對方有識破謊言的能力?’
帶著這樣的猜想,薑離直接承認的身份。
“倒是談不上得罪,”青衣公子道,“隻是閣下殺了在下一親近之人,如是一來,便是在下無心,也不得不與閣下為敵了。”
“這麼看來,確實是不能為友了。”
薑離一邊說著,一邊掐指運算,“既是為敵,又該如何為敵?”
“那自然是——”
外邊的公子拉長了音,突地彈指,向屋內射出一道劍氣,“讓閣下暴露了。”
這一道劍氣穿過房門,無聲無息,劍氣凝練至極,不露半分多餘的氣機,但在內中似是另有玄機。
‘劍意!’薑離警覺。
劍中有意,若是擊中了薑離,劍意頻發,可是會讓薑離成為數十裡內最靚的那個仔,在劍意被祛除之前,能夠吸引所有能夠察覺到劍意波動的人。
這一劍突然而發,但薑離卻是早有預防。
他一指彈出,射出一道先天一炁,和劍氣碰撞,無聲地消解了這一道凝練的劍氣。
那青衣公子察覺到狀況,並未引動劍意,而是任其消泯。
若是沒擊中薑離就引發劍意,那麼薑離大可隱遁,左招想來也找不到他。
一指消弭了劍氣,薑離反手一掌打出,先天一炁打在房門上,卻是同樣沒有動靜,隻是在門外顯化出淡淡的符籙痕跡。
“明光符!”
青衣公子果斷閉眼,側滑一步,就要再出劍氣,“想不到堂堂鼎湖派真傳,竟是如此不講究。”
若非是他及時應對,這一道符籙絕對能晃花他的狗眼。
“閣下就很講究?而且閣下該感覺幸運,元真是被我堂堂正正打死的,而非是死在這不講究的招數下。”薑離淡淡說著,同樣移步。
同時,通過那微不可查的一點波動,薑離確認了對方口中的親近之人,正是元真。
第三更。
我守住了我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