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三屍暴跳
天色剛明的時候,龍淵湖上的漁民發現了漂泊的小船,自然也發現了小船上的那具屍體。
介於屍體的打扮不似普通人,漁民當即將傳報官府。
然後在不久之後,兩道殘影突閃,現出兩個身著青色勁裝,腰佩鐵令的人影。
那鐵令上雕琢出一道巍峨的天門,外有雲紋圍繞,隨著鐵令晃動,雲紋亦是隱隱流動,恍如真實之雲般,頗為神異。
岸邊圍觀之人見到這兩人的衣著,再看令牌,當即便有人低呼道:“神行太保來了。”
然後,眾人閃開道來,顯然是對這兩人的身份極為熟悉。
神行太保從屬於南天司,除卻送信之職外,也有部分人在南天司中擔任其他職能,比如調查命案,比如追凶。
沒辦法,誰叫神行太保跑得快呢。
封雲傑便是整了整衣衫,留著胡茬的臉上滿是肅容,帶著身後的青年走上小船,查看屍體。
隨他一起來的青年看起來二十來歲左右,但觀其行動卻是相當之老練,顯然非是新手。在上船之後,青年便拿出一本冊子,迅速翻閱,最終停在某頁。
“‘鬼影鞭’褚江,七品境界,原為江洋大盜,後被本司收為編外人員。”青年快速讀出記錄。
封雲傑看了眼船上斷裂的一截鞭子,道:“應該就是他了。”
“這······竟然是左樞使招入南天司的。”青年說到這裡,露出訝然之色。
樞使,在南天司中已經是高層了,唯有五品方能擔任,便是放眼天下,也是一方人物了。
這兩人還真沒想到這曾經的江洋大盜會和南天司的樞使有關。
“難怪會讓師傅來······”青年有種恍然之感。
而封雲傑則是已經開始仔細檢查屍體。
隻是任憑他如何檢查,都隻能看不出任何傷勢,便是將真氣注入體內,也查不到內傷。
“也不似被氣勢所懾。”封雲傑低聲道。
若是實力相差過於懸殊,是有可能被氣勢活活壓死的,隻是這樣的人多數會出現肝膽俱裂的傷勢,瞳孔放大,有被嚇死的特征,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人是能看出來的。
也就是說,基本可以排除粗鄙武夫所為了。
那麼剩下的,就隻有傷及神魂的術法了。
“陰律司的崔判官回來了嗎?”封雲傑問道。
“還沒,”徒弟搖頭道,“首座還在雍州,崔判官也被一直押在雍州,至今未歸。最近陰律司都不願與我等配合查案了。”
說到這裡,徒弟露出一絲苦笑。
首座這一次是一定要打壓陰律司,這對於南天司來說該是好事,不過對於平時和陰律司接觸的人來說,就未必了。
像這等命案,往日隻需要去陰律司走通一下關係,讓崔判官告知一下此人的死亡地點,便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不像現在這樣,連對方死於何處都估不準。
龍淵湖這麼大,誰知道這小船哪裡漂來的。
“那就隻能我們自己查了”
封雲傑拿出一個儲物袋,收好屍體,然後突然揮掌,讓小船離岸。
“師傅,去哪?”
“鐵柱觀。”
封雲傑說著,雄厚的真氣便操著舟,以極快的速度直奔遠方的萬壽山,一路上可謂是風馳電掣。不多時,便來到了附近的湖麵。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隻也在同時進入二人的視線,並且不遠處的鐵柱觀前人影綽綽,明明是一大清早,卻挺熱鬨的。
“師傅,該是為了薑氏少主來的。”青年低聲道。
一夜時間,薑離和元真的約戰已是在神都傳得沸沸揚揚,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
一般人不知神都現在的暗流,甚至連某些世家子弟和官員也不一定知道,聽聞此消息,自然是想要一睹兩人的風采。
尤其今年神都四季花開,乃是數百年不遇之盛景,引得各地風流雅士齊來,兩者撞在一起,更顯熱鬨。
“師傅,怎麼辦?”青年問道。
“避開就是。”
封雲傑抓著徒弟的肩膀,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瞬息間便以直線掠過不短的距離,來到鐵柱觀一處偏僻角落,越牆而過。
鐵柱觀的外圍陣法被薑離強行突破,還未修繕好,封雲傑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道觀。
他沒想過以正當途徑拜見,隻因眼下薑離正處於備戰之時,鐵柱觀閉門謝客,正當途徑完全無法進門,隻能用點偏門的方式。
隻不過這等行為,怕是容易與薑離交惡。
以封雲傑的江湖經驗,應當能想到這一點,所以看他的意思,是寧願交惡於薑離,也要來此一查了。
青年也明白師傅的意思,暗暗凝神,隨時準備應對突變。
然而,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一個小道童便匆匆跑來,見到二人,當即便是迎了上來,有模有樣地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天尊,貧道清風,應薑道友之托,來請二位前往抱樸堂一會。”
封雲傑當即麵色微變。
以這小道士的腳程,怕是他聽到囑托出發前,自己二人還在小船上。
彼時他們都不一定會進鐵柱觀,甚至自己都不確定會從何處翻牆而入,薑離憑什麼就能夠做出判斷,並且讓這小道童來迎接。
封雲傑心中浮現沉重感。
還未見到那薑離,他便已經繃緊了心弦。
清風說完,便在前方引路。封雲傑師徒兩人四目相對,彆過一眼後,封雲傑當先跟到前方。
二者隨著清風一路行走,差不多小半刻鐘,才到了抱樸堂。
這裡是招待個人的廳堂,後方便是一處竹林,清風徐來,帶著陣陣清新之氣,一道身影以十分突兀的方式闖入了二人的視線。
他本不在二人感知中,或者說在二人感知內,彼處當是空無一處,可當視線移轉之時,才發現那空處有一人負手而立。
薑離背對著二人,身前乃是一羅盤的虛影,徐徐轉動,演變卦象。
以封雲傑的視角,隻能見到羅盤的一角,也看不懂這內中含義,但當他目光觸及那一角時,卻有一種自己已經被看透了般的感覺。
仿佛在對方麵前再無秘密。
“南天司,”薑離淡淡道,“卻是不知南天司來尋薑某,所為何事?”
一開口,就斷定了封雲傑是來找自己的。
一種緊張和懼意自心中油然而生,哪怕封雲傑同為六品,也不由對薑離生出不敢麵對之意。
他強行壓住心中的負麵情緒,抱拳道:“南天司封雲傑攜徒弟小高,見過閣下。今日來尋閣下,實乃本司有一編外人員死於龍淵湖上,死因不明。在下奉命調查,恰逢閣下在附近,便來詢問一二。”
封雲傑相當的有禮數,不隻是因為自己在薑離麵前心生懼意,更因為對方的背景。
雖是薑氏破落戶,但如今搭上了公孫家的薑離,可不是什麼可欺之輩,至少不是他封雲傑可欺的。
可惜,這人在朝堂,亦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做就不做的。
“你懷疑是我做的?”薑離淡淡問道。
“不敢。”
封雲傑抱著拳,頭低下,“隻是詢問而已。”
話雖如此,可若是對方知曉他直接入鐵柱觀,找上自己,便知這封雲傑就是懷疑薑離做的。
“詢問而已···嗬。”
薑離轉身,伸手一帶,虛幻的羅盤便繞在前方。
“我道是為何會出這麼個卦象,原來應在此處。”
他指著羅盤說道:“那我便告訴你,你所言之人的死因,其卦象乃是上乾下巽,天風垢,然此象得四爻而動,變為巽卦,可推算為金木成套之物。彼輩之死,當為刀劍。”
“可若是刀劍,以伱之經驗不難看出,所以對方的死因不在表,而在裡,難以被常人所察,故可判斷為某種斬魂之法。而薑某雖略通刀劍,卻不精於此,不可能做到此舉。如此回答,你可滿意?”
隨著話語的訴說,羅盤演變,正是天風姤之卦象。
而薑離給出的回答固然玄虛,讓人難以查證,但以薑離的身份地位,給出這樣的回答,已是給南天司麵子了。
“多謝閣下。”封雲傑再低一頭,額頭上已是悄然出現汗漬。
己方的一切都似在這位薑氏少主的掌握之中,封雲傑完全無法拿到主導權,隻能被動應答。
他隻能應是。
“那便離開吧。”薑離拂袖送客。
“是。”
封雲傑有些狼狽地帶著人,就要離去。
隻是在轉身之際,他突然身形一頓,問道:“鐵柱觀外有外人擾清淨,是否需要在下打發走他們?”
薑離正在為九月初一備戰,理該處於靜養,外人的拜訪隻會擾他清淨,影響他的狀態。
不過薑離打著引蛇出洞的心思,自然是樂得有人來打擾,讓他好甄彆出其中的心懷叵測之輩,順藤摸瓜。
而且這些人也不可能擾了他的心境。
理論上本該是如此,但就在封雲傑開口之時,薑離心中出現一種煩躁之意,恨不得將觀外那些擾人之輩悉數驅逐,甚至於有種三屍暴跳的怒感。
他微微垂目,聲音變得冷冽,“不關你的事,滾!”
“是。”
封雲傑連忙帶著徒弟離開。
二人如同來時一樣,翻牆而去,一路疾行,一直到了小船上,方才停下。
“師傅好心好意,竟是換得如此惡言,”小高忍不住氣道,“他以為他是誰?”
“他是能夠捏死你的強者。”
封雲傑抹了把冷汗,嗬斥道:“禍從口出,謹言慎行。今日便到這裡了,先行回去,查找通曉刀劍的術修資料。”
“師傅你信他的話?”小高訝聲道。
“總歸是一個方向。”
封雲傑說著,再度運氣,讓小船駛離。
······
······
抱樸堂內。
薑離靜心調息,純陽道心逐步剔除了心中的雜念,睜眼之時,已是恢複了清明。
“竟然能夠無聲無息引起我的嗔念,甚至於若非純陽道心,我甚至不一定能察覺到這股嗔念來。”
純陽道心,道心純陽,薑離永遠不會被負麵情緒擾到心境,他的心境始終無瑕,是以這點雜念就如一顆老鼠屎般醒目,這種怒意也十分之突兀,被薑離直接察覺。
若是換做常人,根本就不會感覺突兀,念由心起,自然而然,便由得這股嗔意影響。
若薑離沒能壓住這股嗔意,便會強行驅逐觀外之人,若有矛盾,甚至可能動武。
而觀外之人可不乏世家子弟,倒不如說沒點背景或者本事,還真不一定能來到觀外,直接就會被四皇子的侍衛驅走。薑離要是傷了他們,要是打了敵人還好,要是惹了其他立場的,那就是平白招惹敵人。
“倒是沒想到,我的敵人有這等本事。”
他將手一按羅盤虛影,卦象出現了些微變化,從巽卦變回了天風姤卦象。
天風姤,乾上巽下,一陰五陽,為乾宮初世卦。姤卦以陰遇陽,以柔乘剛,含有不期而遇之意。
薑離確實有占卦,但不是為了那黑衣人的死因,而是為了黑衣人背後之人。
天風姤的不期而遇,看來是應到此處了。
封雲傑和那黑衣人應該是一夥的,他來找薑離,既是懷疑薑離出手殺了黑衣人,也是想要進一步給薑離下絆子。
至於那變卦,要是正常解讀,確實能得出金木成套之物的理論,刀劍之柄為木,刃為金,確實能合此卦象。不過薑離本就是動手之人,他是先射箭再畫靶,拿個能套用的說法套進去而已。
若是不知情的,可能還真以為薑離未卜先知,實際上這完全就是薑離編出來的。
“師父,你知道什麼道果能夠無聲無息引起他們的惡念嗎?甚至於都不需要動用神識。”薑離問道。
精神秘法確實能夠引起他人惡念,甚至能編織幻境,控人心神,但那等術法絕對瞞不過薑離。
而對方眼下用的手段無疑更為高超,完全沒有神識波動,自然而然地引發心念,也就是薑離有純陽道心,才能第一時間察覺並剔除。
這已經很難用術法來形容了,薑離更懷疑是道果神通。
“此等道果雖是不多,但放諸天下還是能找到的。”
天璿的聲音中亦是藏著一分冷意,“比如佛國那邊,便有一種道果可以做到,那便是四魔中的天子魔。此類道果在業如來出世之後便儘為火宅佛獄所收攬,天子魔基本都是火宅佛獄之人。”
“九州之內,此類道果相當之少,據為師所知,也就隻有狐岐山的九尾狐還有一直由雲縣薑氏所封存的三屍神了。”
“雲縣薑氏?!”薑離眉頭一揚,發現了盲點,“神都雲縣?”
神都雲縣薑氏早已三年多前被滅門,隻留下一個遺孤,那便是薑洛。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