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造天之憂
後半夜的時候。
明月西垂,皎潔的月光照入了天地烘爐中,給赤紅的山壁帶來了淡淡的霜色。
一點純白在月光中揚起,天璿從月光中不疾不徐地走出。她換了身純白的宮裝,華貴而端麗,長長的裙擺在身後拖曳,嫋嫋身姿令得在場的天權、玉衡兩位長老見之失神。
“真慢。”開陽長老哼聲打破了唯美的氣氛。
天權長老和玉衡長老立時怒目而視。
“開陽,你乃器閣之主,天地烘爐一直由你負責,今次此地出現異變,你可有什麼發現?”天權長老徐徐說道。
“你為了論劍大會不惜展示軒轅劍,我等看你是一片公心,也就小懲大誡,算是過去了,”玉衡長老不鹹不淡地道,“但眼下因論劍大會之故,使得旱魃前輩蘇醒,引發異變,這可就不能一篇翻過了。”
“罰他去軒轅劍下麵受地火熬煉,時刻看守禁地。”天權長老又道。
“太嚴苛了,不如去首山采礦,不挖夠百萬斤赤銅不得休息。”玉衡長老接言道。
兩位長老你一言我一語,將開陽長老給擠兌得夠嗆。
“行了行了,”開陽長老左手在鼻前扇著,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你們兩個癡人,收收味啊,這一股子癡味,能熏死個人。”
“我拉來論劍大會,還不是為了喚醒軒轅劍?而且這一次論劍大會還便宜了天璿她徒弟,你等是沒見到那蝴蝶有多詭奇。要不是我,薑離能得到那道器?”
不說薑離還好,一說薑離,天璿就來氣。
她撇了開陽長老一眼,似漫不經心般說道:“那便依舊小懲大誡吧,繼續為來往弟子撐船,不過這一次,不能戴鬥笠。”
言下之意,就是要開陽長老露著張臉去撐船了。
“嘶——”開陽長老倒吸一口涼氣。
他開陽平生沒太多喜好,就是比較好麵子。亦或者說,在同門中比較好麵子,對敵反倒是相當不要臉。
現在天璿直接要落他麵皮,對開陽長老來說,還不如去地火泉眼中熬煉,受些皮肉之苦呢。
“甚好。”
“天璿師姐仁德,開陽,你可要對此恩謹記於心啊。”
兩位長老自然是叫好。
而天蓬長老,他對天璿長老沒意思,但也樂於見到開陽長老吃癟,含笑點頭,表示讚同。
至於剩下的天璣長老,他則是在看管太平教的雷神,莫要讓人趁機劫人。今日出現了這樣的變化,很難說不會有人渾水摸魚。
如此,對開陽長老的懲戒便算是定下來了。
稍微敲打一下開陽長老,出了點氣之後,天璿的目光落向山峰般的巨劍,聚焦於岩層上唯一的一道裂縫。
她現在正位於薑離等人觀悟軒轅劍時的位置,正對著烙印神魔仙妖的這一麵劍身,自然是能夠清晰看到那一道裂縫出現在什麼位置。
‘蚩尤······是在蚩尤之側,軒轅劍將要出現新的烙印。’
天璿長老察覺到淡淡的痕跡,軒轅劍上多出了簡單的幾條線,似是要勾勒出什麼形體,‘是想要複刻薑離的神農之相嗎?若是如此的話,那異象,應該是要助薑離開發神農之相。’
‘難怪,這孽徒能夠以先天一炁變相驅動五濁惡氣,原來是神農之相進一步開發,《氣墳》也有所精進。不過這烙印太淺,隻是出現了個開頭,顯然是被打斷了。孽徒未必是因為《氣墳》精進才能驅動五濁惡氣的······’
天璿心中千回百轉,轉眼間就大致猜測出了異象的起因。
“怎樣?”開陽長老心切地問道,“我們當中,你對軒轅劍最為了解,是不是薑離也具有姬氏血脈。”
要是薑離也有姬氏血脈,那開陽長老心中的那點鬱悶也能得到暢通了。
至少這說明是血脈的問題,不是什麼赤誠之心引來軒轅劍的變化。
可惜,讓開陽長老失望了。
“姬氏血脈雖是開枝散葉,但軒轅劍一直在直係手中,一直受到蘊養,哪怕沒人能掌握此劍,也使得此劍不為他人所掌控。”
天璿長老搖頭道:“而直係血脈皆有記載,薑離乃至其親眷,皆不在其中。”
無論是何原因,天璿都不打算透露出自己的猜測,就讓他人當成是薑離的誠心引動了奇跡吧。
雖然看開陽長老的模樣,是一點都接受不了這個說法。
“不過,軒轅劍有蘇醒跡象是現實,那一道裂縫,正是因為劍的本體動彈了。”天璿看向裂縫,這般說道。
這讓開陽長老的心情稍微轉好。
確認完上麵的變化後,眾人來到下方,踏著弧形的石台,圍繞著地火泉眼觀察。
軒轅劍蘇醒的跡象是喜事,而旱魃蘇醒,那就是大事了。
不說旱魃早已走火入魔,就說旱魃背後代表的意義,就容不得疏忽。
天璿大袖揮動,一層又一層的陣盤虛影浮現,圍繞著軒轅劍轉動。一瞬間,無數景象出現在天璿眼中,她的視線似是能穿透時光的長河,再一次,且是以俯瞰的視野,觀察之前所發生之事。
然而——
一刻鐘後,天璿收起陣盤,道:“沒有異常。”
“沒有?”諸位長老齊齊皺眉。
“實際上,便是有人在外施展手段,也基本不可能越過軒轅劍和應龍道果,驚擾到旱魃前輩,除非······”天璿的眼簾低垂,掩住異色,“除非在禁地之中,有另一者接應。”
“這怎麼可能?”開陽長老搖頭道。
禁地之中就隻有一個旱魃,總不可能是旱魃進行接應吧?
可作為天璿的兩位追隨者,天權和玉衡卻是聽出了話外之音。
“師姐有懷疑的對象了?”玉衡問道。
“有一人,也許能做到,”天璿道,“旱魃實際上有神、怪兩屬,且和其他兼容多種屬類的道果不同,旱魃的神、怪二屬不相容,使得二者互相排斥。神屬的旱魃是天女,怪屬的旱魃卻是魔怪,兩者隻可存其一。”
“八百年前的旱魃前輩,就是容納了神屬的一麵。但是在雍州之戰中,有人以大神通將怪屬的那一部分道果強行送入了旱魃前輩體內,使得她走火入魔。若是能在道果中留下什麼手段,興許可以做到越過軒轅劍來進行喚醒。”
天璿目光幽幽,掃視周邊,似是要看到先前在此的其餘眾人,“如果當真是以這種手段進行喚醒,那喚醒之人,應當就在眾人之中,甚至於······”
“天誌和大圜,”開陽長老沉聲道,“雙劍碰撞的劍波觸及軒轅劍之後,異變才出現的。”
也就是說,對方的手段極有可能就藏在雙劍之中了。
想到這個可能,諸長老皆有意動之色。
但在下一刻,他們又主動按下了直接找兩方人的想法。
沒證據,全憑猜測,拿什麼去要求雙方配合。並且現在論劍大會還處於僵局,複古派堅持不認輸,要是這時候再出現此事,說不定複古派就要以此為借口進一步否認,順便拉鼎湖派下水了。
那人當真是有眼力見的,知道沒法在鼎湖派掀起什麼波浪,就選擇這種方式達成目的。
沒有和鼎湖派正麵對抗,甚至沒做什麼大事,僅僅是讓旱魃醒過來一段時間而已。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十有八九是為了那個。
“造天嗎······”玉衡低聲道。
“上一次妖神教沒能得逞,這一次還是被得逞了嗎?”天權目光沉沉地看向開陽長老。
那懷疑的目光,叫開陽長老一頓悚然。
他立即辯解道:“我可不是奸細,我要是奸細,根本不需要拿論劍大會當幌子,這地方我還不是想來就來?”
想他開陽可是曾在天地烘爐裡住了五年之久,真要是想搞點什麼還不容易?
“隻是猜測而已,不必太過較真。”
天璿長老亦是說道:“接下來,還是儘早送走那兩邊,免得真讓他們在鼎湖裡打起來。之後,便押送雷神去神都吧。”
其餘長老互相對視一眼,齊齊應好。
他們其實知道,天璿已經默認出現最壞的結果了。押送太平教雷神雷坤去神都,便是要以做準備。
之後,諸位長老各自散去,離開了天地烘爐,各做準備。
天璿在離開之後,最後看了眼半空,眼中出現之前“公孫青玥”暴狂時的景象。
能讓公孫青玥的身體失控,毫無疑問,是旱魃屬於怪的那一麵在作祟。所以啊,這猜測雖然隻是猜測,但它是真的有可能的。
甚至於,天璿之所以做出如此猜測,就是因為她經曆了之前的失控。
需知當時,可是她天璿在控製身體,結果連她都沒法阻止“公孫青玥”的暴狂,以致於被薑離······
麵紗下的容顏多出了淡淡暈紅,天璿銀牙暗咬,隻覺心中積鬱,越想越氣,念頭相當的不通達。
秘密可能外泄的隱憂,還有自己遭受的屈辱,都讓她相當的不悅。
‘還是去收拾一下孽徒吧。’
正好心情不痛快,就以孽徒的不痛快來成就自己的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