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戒斷和赫木計劃
這裡是布雷星係的邊緣區域。
本就稀薄的星際物質在這片區域更是微不可查，高純度的真空讓這裡幾乎成為了生命的禁區。
忽然，一陣強烈的時空波動呼嘯而過，一個標準的蟲洞在深邃黑暗的星空中緩緩成型。
短暫的等待後，龐大的艦隊從蟲洞中一躍而出，極其突兀地出現在這片空曠的星空之中。
“壹，檢查躍遷坐標。”
一艘其貌不揚的土黃色星艦內，陳梵向壹下達了指令。
幾乎沒有任何等待時間，借助數十顆脈衝星的相對位置，艦載主腦給出了相應的答案。
“距離【渦輪】還有五百光年。”
看著主控台界麵上彈出的信息，陳梵和兩名助理的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這五百光年的偏差並不是躍遷意外，而是壹在嚴格計算後設定的安全距離——蟲洞躍遷會產生相當強烈的時空波動，對於高等文明來說，這種時空波動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一樣顯眼。
【渦輪】作為布雷文明的重點造物，其周圍必然設立了相當多的觀測設備。
時空擁有強大的自我修複能力，蟲洞也好，曲率航行也罷，這些異常的波紋會迅速消散在時空海洋之中。
同時，身為七級文明，布雷文明的設備探測精度並不算高。
因此隻需要稍微拉遠一點距離，布雷文明便難以察覺到蟲洞的誕生和消失。
“梵哥，你看那邊！”
身旁傳來了高遠的驚呼聲。
陳梵下意識扭過頭朝高遠身側的舷窗望去。
星光跨越萬千光年而來，在各種星際塵埃的遮擋下顯得無比黯淡。
在舷窗之外，是一片覆蓋了方圓三百光年的空曠星域。
而在這片空曠星域的中央，一點無比耀眼的光芒正在默默閃爍，其亮度遠遠超過了周圍的零散星光，甚至足以成為這片星域的啟明燈塔！
在宇宙中，這種奇特的場景並不多見。
伊莎站起身，湊到陳梵身邊用忽閃的大眼睛張望著那黑暗中的光芒，低聲喃喃著：“那是什麼……”
“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渦輪】。”
陳梵沉聲回答。
他念頭一動，搭載在【瓦瑞拉號】上的高精度觀測設備迅速上線，將各種鏡頭和天線遙遙對準了那個不斷閃爍的耀眼光點。
繁雜的數據和信息經過壹和艦載電腦的共同處理，迅速轉化成了陳梵可以看懂的信息。
“目標區域內部存在上千個規模相近的引力源。”
電子合成聲在駕駛艙中響起：“根據引力源的強度和規模進行模擬計算，目標區域內應該存在上千顆大質量恒星。”
陳梵暗自咋舌：“上千顆恒星彙聚在一起……這布雷文明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壹的聲音再次傳來：“就像人聯將大質量黑洞當成電池一樣，這數千顆大質量恒星應該就是【渦輪】的能量來源。”
陳梵深深地望了一眼舷窗外的光點，主控台上的全息界麵中悄然浮現出了一個根據觀測數據模擬出來的虛擬結構——數千顆規模相似的大質量恒星就像蚊香一般，排著隊盤旋地運行在星空之中。
“蚊香”的中間空蕩蕩的。
不難想象，那應該就是【渦輪】所在地。
【瓦瑞拉號】開始緩緩後撤，徑直退入了四芒星艦隊構成的球形陣列內。
沼淵001殖民艦的腹部艙門緩緩開啟，露出了一個可供【瓦瑞拉號】進入的口子。
在壹的精準操控下，【瓦瑞拉號】再次回到了001殖民艦內。
幾分鐘後。
時空波動逐漸增強，一個巨大的曲率泡再次出現在四芒星艦隊的周圍。
唰！
艦隊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可見宇宙之中，時空海洋上也留下了一道漸行漸遠的淡淡波紋。
……
布雷聯盟自由貿易市場。
沼淵巡防艦隊默默地懸停在自由貿易市場內的一個偏僻角落。
“奧拉亞上尉……”
巴洛卡望眼欲穿地看著舷窗外來來往往的星艦，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低聲呢喃道：“不知道陳梵閣下那邊怎麼樣了……”
“應該還在正常航行吧。”奧拉亞神色艱難地抬起手，用力抓了抓身上的畸變肉瘤，“布雷文明的疆域在星係中央，估計要等不少時間他們才能抵達【渦輪】。”
“是嗎？”巴洛卡輕輕挑了挑眉，“你覺得布雷文明的星艦航速有多高？”
“我……不清楚。”奧拉亞神色渙散地搖了搖頭，“我沒關注過這些信息……”
巴洛卡沒有理會奧拉亞的話語，自顧自地分析起來：“布雷星係的半徑足足有二十萬光年……”
“先彆計算了……”
奧拉亞精神恍惚地打斷了巴洛卡的話語：“幫我拿一支星沙吧，就一支。”
“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支。”
長時間停服星沙，奧拉亞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漿糊，甚至喪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這是一種無比糟糕的感受。
在體驗過極致活躍的思維後，沒有一個智慧生物可以忍受自身原本的平庸和愚鈍。
這形成了一種極其強大的戒斷反應。
“……”巴洛卡沉默著扭頭看向了身旁的同族，“奧拉亞上尉，你應該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從離開沼淵恒星係的那一天開始，議事庭就下達了星沙禁令，現在我們的星艦上根本沒有星沙。”
奧拉亞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用長滿肉瘤的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娃娃魚頭：“該死！該死！！”
他艱難地喘了幾口粗氣，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巴洛卡：“為什麼你能忍住這種糟糕的感覺？！”
“你偷偷喝星沙了，對不對？！”
“告訴我，你把星沙藏在哪兒了！”
到最後，奧拉亞的聲音甚至透出了幾分嘶吼的味道！
巴洛卡沒有說話。
他滿眼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奧拉亞，然後緩緩轉過身露出了他的另一側手臂。
“你……”
奧拉亞的豎瞳猛地一縮，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也下意識後仰了一截：“你這是……”
朝夕相處之下，奧拉亞自然清楚巴洛卡的身體狀態。
身為議員、常年服用更高純度星沙的巴洛卡受到的侵蝕遠比他嚴重得多——除了密密麻麻的增生肉瘤之外，他的手臂上還有幾個如同碗口般大的畸變肉瘤！
但現在……
碗口大的肉瘤已然全部消失，一滴滴藍汪汪的血液從傷口處緩緩滲透出來！
那幾個畸變肉瘤，愣是被硬生生扣了下來。
巴洛卡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從一旁取來駕駛艙內配備的醫療設備，簡單地處理了一番手臂上的傷口。
“奧拉亞上尉。”
巴洛卡聲音中透出幾分沙啞：“我對星沙的渴望遠遠超過伱。”
“你可能不清楚，在議事庭的時候，我幾乎每天都會喝一支星沙。”
奧拉亞怔怔地望著身前膚色有些慘淡的巴洛卡，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那你……”
“我不會再服用一口星沙。”巴洛卡的聲音無比堅毅，“我們沼淵文明幾乎被星沙摧毀。”
“如果沒有陳梵閣下，我無法想象沼淵文明會落到何等淒慘的地步。”
奧拉亞看著巴洛卡處理傷口的動作，或許是因為過度震驚，原本對星沙的強烈渴望也消散了不少。
“沼淵人必須戒除星沙！”
巴洛卡的聲音鏗鏘有力：“不管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
與此同時，略微有些沉悶的信息提示音在駕駛艙中響起。
“快子通訊，是母星的快子通訊！”
奧拉亞晃了晃神。
當他看清楚主控台屏幕上的文字後，他不由得興奮起來。
他用有些痙攣的手指快速敲擊了一番身前的主控台。
界麵迅速變化，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畫麵之中。
“議員長閣下，向您問好。”
巴洛卡臉色蒼白地行了個沼淵文明的禮節。
一旁，奧拉亞眼神微動：和巴洛卡一樣，議員長的膚色也十分慘淡，甚至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出現了大幅的衰落。
正如巴洛卡先前所說。
議事庭從自身開始，向沼淵文明下達了全麵禁止星沙的命令。
“交易順利嗎？”議員長輕輕點頭，開口發問。
“一切順利。”巴洛卡迅速回應，“殖民艦和陳梵閣下已經前往布雷文明。”
見到議員長緊繃的神色迅速舒緩，巴洛卡猶豫片刻，壓低聲音後問道：
“議員長閣下，赫木計劃……”
“放心。”議員長憔悴的麵龐上露出了一點淡淡的笑容，“赫木計劃已經正式展開。”
聽到這話，巴洛卡頓時鬆了口氣。
赫木計劃，其實就是沼淵文明的最新殖民方案。
將沼淵青壯年和文明精英人員送往目標星係，從而為沼淵文明保留文明的火種。
之所以將計劃取名為赫木，一方麵是為了避人耳目，另一方麵……
赫木是沼淵星上獨有的奇特物種。
那些宛若指天利劍的參天巨樹，一度是沼淵人踏入星空的心理寄托！
——從泥濘的土壤中衝天而起，然後在高空開枝散葉、最後形成一片不可遮擋的叢林。
沼淵人希望自己的文明如同赫木一樣在宇宙中發展。
而如今，議事庭將這份希望寄托在了那些離開沼淵文明的文明火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