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傷亡過多,陷入混亂之後,也會順勢影響到前線。
朱玄跡相信自己的能力,傾向於費思是沒有撒謊的,但蒙巋呢?
蒙家雖然以坦率直接的性情聞名,但蒙巋卻是四將中唯一的智將。
朱玄跡即便找蒙巋對質,他對自己的測謊手段用來對付元嬰級,也沒有多少信心。
朱玄跡行走在街道上,雙眼失神,腦海中各種思緒紛起。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城主府就是單純的受害者呢?蒙巋、費思都沒有暗中布置呢?”
“那這個黑影魔修,是否和炮擊火柿山的凶手,同為一方?”
無數種可能在朱玄跡的腦海中劃過。
他像是置身在迷霧中,不知道哪一個才是通往真相的路。
“朱大人!總算找著您了!”一個聲音打斷了朱玄跡的思緒。
朱玄跡定睛一看,見是一位築基修士,仆從打扮。
朱玄跡便問來意。
修士仆從深深鞠躬行禮:“老奴乃是朱厚大人的下屬。此次朱厚大人被選拔出來,擔任火柿仙城中的慈幼園新園長,目前他已抵達這裡兩日了,對於接任已經準備妥當。”
“明日,就要辦一場接任的儀式。”
“朱厚大人聽說您在仙城中現身,便想請您出席接任典禮。”
“畢竟,此慈幼園一職,是由您這邊主張而來的。”
朱玄跡精神一振,微笑道:“這是我今天唯一聽到的好消息!你說得沒錯,慈幼園一事,是我上報給國君,特意叮囑,專門從我朱家王室中挑選人才。”
“沒想到是族叔朱厚接下了這個差事。”
“有他在,我便放心了。”
“可惜,我有要事纏身,沒有時間參加典禮。”
說到這裡,朱玄跡眼眸微動,露出一抹猶豫之色。
他明白朱厚的意思。如果明日有他這位神捕來出席典禮,相當於給朱厚站台,那麼就會極大地,改善朱厚今後的處境,方便慈幼園辦事。
“既然我已經答應了李雷峰,那麼做事不如做徹底了?”
斟酌了一下,朱玄跡決定折中:“我現在便去看看族叔,走。”
說著,他就一把提住老奴的衣領,帶著他飛向半空,聲勢煊赫地飛往慈幼園去。
朱玄跡的行動,很快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一如當初,他堂而皇之地去找寧拙,實施打草驚蛇之計。
從這一刻起,他就已經開始給朱厚撐腰、站台了。
朱玄跡帶著奴仆修士落到慈幼院中,見到了朱厚。
朱厚隻有築基期的修為,身寬體胖,溫厚寬宏。
朱玄跡立即拱手向朱厚行禮。
在青年時期,朱玄跡獲得過朱厚的許多寬待、提攜。
因此,他即便成為金丹級修士,對朱厚也向來恭敬,從不怠慢。
朱玄跡接著向朱厚致歉,表示自己不能參加明日的接任典禮。
朱厚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先坐下。
朱厚也坐下:“我見小跡你大張旗鼓地飛過來,便知道了你的用意。”
“你能抽空過來,我已經是相當開心了。”
“今後,慈幼院交給我來管,你就放心吧。”
“我看你從小到大,豈不知你的誌向?你我的主張都是一致的。”
“我會儘量挖掘當中的人才,輸送給王室。”
“積土成山、集腋成裘,如此不斷累積,必定能幫助王室對抗諸多重臣勢力。”
說到這裡,朱厚深深一歎。
“如今南豆國中,蒙家、蘇家等等,如今已是尾大不掉了。”
“太上皇晚年深受情傷之中,沒有處理好這一切,給後輩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
朱玄跡保持沉默,他不想妄責先祖。
不管如何,南豆國的開國皇帝,能夠開辟出如此基業,絕對是功大於過的。
朱厚見朱玄跡神情憂鬱,主動轉移話題:“對了,小跡,我在整理李雷峰的東西時,發現了一個好物件!”
“你來看看。”
朱厚露出一絲神秘的神情,取出了一份玉簡,遞給朱玄跡。
這玉簡表麵光滑,是那種被經常使用、摩挲之後的光滑。顯然,李雷峰生前,經常拿它來用。
朱玄跡將玉簡接過來,用神識掃蕩裡麵的內容。
他旋即發現,這是李雷峰生前的日記。
這份日記主要記載了,慈幼院中的一些優秀的孤兒。
李雷峰很善於從這些孩子身上,發現他們的優點,然後判斷出,他們是否是優秀的修行種子。
李雷峰甚至做出了一份詳細的表單。表單中,按照姓名和時間,進行了詳細的記錄。
朱玄跡細看表單後發現:李雷峰不隻是照顧了慈幼院的孤兒,有時候,他還會接濟院外的一些貧困子弟。
慈幼院雖得到各方的資助,但總體而言,資源還是有限的。
從這份表單中,就可以看出,李雷峰經營慈幼院的理念。
他不是做大鍋飯,沒有將資源平分著來用,而是有多有少,著重投資更有資質的孤兒。
一方麵,他希望自己能夠後繼有人。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在積極地培養接班人。
另一方麵,他也希望這些資源能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能夠儘量得到正麵的回饋。
他相當希望,能夠培養出一些修煉有成的修士。這些修士有了餘力之後,能繼續反哺慈幼院更多的資源,如此形成正向的循環。朱玄跡感歎道:“不愧是李雷峰,仁厚關愛之心,從這玉簡中蔓延而出。”
這份老舊的玉簡握在手中,他感覺分量十足。
李雷峰經營慈幼院極為用心,這樣的心意,在朱玄跡的感受裡,甚至比一件法寶更有價值!
朱厚見到朱玄跡神色變動,笑了笑:“現在開懷一點了嗎?”
他繼續寬慰朱玄跡道:“小跡,你的壓力太大了。”
“你要知道,不隻是你一個人在努力,大家都在共同前行。”
“你不要太過於苛責自己,過於嚴格地要求自己。”
“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或許,有時候你也會犯錯,但誰能無過呢?”
“隻要是修士,那都是人,隻要是人都會犯錯的。”
“如今我們王室人才凋敝,就出了你這麼一個修真種子。”
“你不要肩負太多,同樣,更不要以為,自己一直在孤軍奮戰。”
“像族叔我這樣的人,雖然修為不濟,資質不行,但也能夠為王室貢獻一份力量。積少成多之下,這份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的。”
朱玄跡正色道:“多謝族叔關心。”
經過朱厚這一番關照,他的心情的確好多了。
不過,正當朱玄跡要將玉簡,遞還給朱厚的時候,他忽然麵色驟變。
皆因,他的神識掃到了表單的末尾,竟然讓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名。
寧拙!!!
“他怎麼會在這份表單裡呢?!”
朱玄跡連忙仔細查看。
李雷峰在玉簡中,在有關寧拙的這一欄上,進行了詳細的記載。
十幾年前,李雷峰一次在慈幼園中表演木偶戲,意外地發現了一位小孩兒,縮在角落裡偷看。
小孩兒不隻是偷看,還趁著客人們散場的時候,偷拿一些剩下的糕點來吃。
之後,李雷峰又見了兩次。
在第三次,他心裡可憐這個小孩,便將他帶到後台,拿一些新的糕點,請他來吃。
由此一來,那小孩來的次數就越加頻繁了。
小孩經常窩在角落裡看木偶戲,每一次都看得入神。
這點和其他小孩很不相同。
一般來講,兒童心思未定,注意力很容易分散。前幾次看到新的、陌生的木偶戲,他們能夠聚精會神大半場。
看到舊的、熟悉的木偶戲,他們常常會在觀眾席中四處亂竄,無法長時間端坐在位置上。
但李雷峰發現,每一次,這小孩都是聚精會神。
這便引起了李雷峰的興趣。
他暗暗關注,驚訝地發現,這小孩兒正在模仿他操控機關木偶的手法!
旁人看戲隻是看戲,這小孩卻是在不斷學習,在李雷峰表演途中,不斷仿造他操控木偶的種種手法,邊看邊練。
小孩縮在陰影中偷學,一雙小手攏在袖口中,不斷揮舞。
李雷峰暗中觀測了一段時間後,驚異無比。
他發現,一些簡略的操作手法,這小孩隻是看個兩三遍,便能夠學得似模像樣。
發現這一點後,李雷峰大感有趣。每當小孩過來偷看時,他都會臨時增戲,往往增添一些操作較為繁瑣困難的戲劇。
結果這些木偶戲,頂多為難小孩兩三場,至多四五場。然後,就會被他學得差不多。
最終到了方清洗冤戲,因為幾幕戲劇人物眾多,操作極其繁瑣,這才困擾了小孩十多個場次。
但十幾場之後,小孩兒已經掌握七七八八的程度了。
“他有很強的機關天賦!”李雷峰動了收徒之念,暗中調查之後,發現他姓寧名拙,乃是寧家的支脈弟子。
寧拙還未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死了。兩歲的時候,母親也丟了性命。
儘管他有親大伯,但卻不知為什麼,仍舊獨自生活,生活分外艱苦。
發現這一點後,李雷峰就有意識地,多留一些糕點,每當寧拙來看戲的時候,請他來吃。
寧拙頗為嘴饞,但很講禮貌,每一次都對李雷峰十分恭敬,相當知曉禮節。
每次看到他小小模樣,對自己畢恭畢敬地行禮,李雷峰都會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瓜。
李雷峰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寧拙這小孩啊,腦袋頗大,一看就很有靈氣。”
他還評價了寧家:“寧家是修真大族,但也不過如此。隻從寧拙身上來看,便知支脈弟子多有心酸。”
李雷峰邀請寧拙吃了多次之後,覺得時機成熟。
有一次,四下無人的時候,李雷峰特意詢問寧拙,要不要認他做師傅,他會專門傳授寧拙更多操控木偶的妙法。
結果寧拙的回答,出乎李雷峰的意料。
他說他自己根本看不懂什麼操控手法,隻是喜歡看木偶戲而已。
李雷峰知道這是假話。他看過太多的人了,從寧拙每一次,觀看木偶戲的眼光中,他無比確認,後者是對木偶極其喜愛的!
李雷峰心想,欲速則不達,先緩緩,再來邀請。
然而,自第一次邀請失敗之後,寧拙就很少來到慈幼園看戲了。
偶爾過來一次,李雷峰都會為他特意加一場《方清洗冤戲》。這是操控最複雜的木偶戲,即便是李雷峰,每一場表演之後,都會身心疲憊。
李雷峰知道,隻有這樣的木偶戲,才能引動寧拙看戲,多來幾次。
寧拙到了四歲的時候,已是能夠邊看方清洗冤戲時,邊活動手指,鍛煉出來的操控的技法,已有李雷峰的五成火候。
如此天賦,讓李立峰斷定,此子今後必成大器!
“錐入囊中,即便掩蓋,也隻是一時的。他六歲往後,必然能夠嶄露頭角!”這是李雷峰在日記裡親自下的判斷。
看到這裡,朱玄跡心頭大震,騰得一下就站起身來。
他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玉簡!
他又繼續看下去。
結果發現,李雷峰往後的記錄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