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須河畔。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河水中。
方知寒麵露苦澀,自己剛才從這離開,還沒過一個時辰,又被逮回來了。
好在修煉《坐忘經》不僅沒有消耗心神,反而使他精神百倍,否則這會兒都要開始‘釣魚’了。
李二演練完最後一路樁功,找了塊石頭坐下。
“怎麼樣,記住了多少?”
方知寒連連點頭,“記的差不多了,但我不太確定有無偏差,要不我走一輪給李叔過過目?”
李二微微頷首,目光中帶著幾分期待。
昨天教前三路樁功,方知寒隻看了一遍就能模仿得七七八八。
那時候,他便知道,這小子悟性不低。
這走水樁功看似簡單,實則是一門兵家鑄體術,越往後越難!
尋常的‘天才’光是記住動作,都要花上十天半月。
這無關記性好壞,而是一種檢驗根骨資質的標準。
越是武運濃鬱的胚子,一開始才能走得越好、越久。
李二也想知道,方知寒的極限到底在哪。
知根知底,才能因材施教嘛。
當然,這可不是李二心思細膩。
這都是師傅楊老頭的囑咐。
否則讓李二自己教徒弟,估計隻會埋頭喂拳
少年跳入河水,深吸一口氣,緩緩擺出起手式。
事實上,方才李二的動作都被他一一記下,就是心裡沒什麼把握。
他的動作十分生澀,幾乎可以說是一板一眼。
前三路的樁功他已經很熟練了,後麵的幾路也十分輕鬆。
但是到了第九路,本就‘粘稠’的河水驟然變得更加沉重!
四九之數,每九路樁功都是一個大台階,隻要跨得過,對日後的登山之路裨益無窮!
【任務:走完十八路樁功。】
【獎勵:李二喂拳一次。】
“這他娘的算啥獎勵!”方知寒忍不住腹誹。
“還有......不用你來給我打雞血,區區十八路算什麼!老子能走完全部!”
方知寒咬緊牙關,一步步向前,好似幼蛟走江!
河麵浪湧不止,在李二的耳朵裡,宛若金鐵交鳴之聲!
“這小子......”
李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了身。
因為方知寒不知不覺已經走完了二十路樁功!
至此,李二心裡已經有了個底。
同時,李二有些好奇。
這麼好的武道胚子,居然沒有被路過的兵家修士帶走?
李二忽然晃了晃腦袋,瞪著河裡的那身影發愣。
“雷池踏罡,抱山填海......”
“這小子居然能走到第三十路?!”
與此同時,鐵鎖井旁已排起長隊。
陳平安拎著劉羨陽家的兩隻木桶,站在隊伍末尾。
井台上軲轆吱呀作響,水桶起起落落,濺起的水花在晨光中泛著微光。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木桶,桶底還沾著昨日的泥漬,便蹲下身用袖口擦拭。
沒過多久,終於輪到了陳平安挑水。
忽然,一陣香風掠過。
稚圭拎著隻小巧的描金水桶,徑直插到陳平安身前。
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襦裙,發間簪著朵新摘的杏花,眉眼間帶著幾分倨傲。
陳平安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
可偏偏有人不樂意了。
“哎喲,這是哪家的小姐,這麼不懂規矩?”
杏花巷裡走出一個駝背老嫗,陰陽怪氣地開口,拉著跟旁邊的婦女‘嘮家常’,聲音不大,卻字字刺耳。
“原來是這小浪蹄子,難怪青天白日就敢露狐狸尾巴,身上也不知道什麼味道,比砧板上的魚還腥氣。”
這馬蘭花的話實在難聽的很,聽得陳平安頭皮發麻,趕緊上前幫稚圭打了一桶水,低聲道:“你先回去吧。”
稚圭卻紋絲不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馬蘭花見她不接招,愈發惱火,轉而將矛頭指向那個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
“有些個沒出息的賤泥胚,害死了自己的爹娘,怎麼還有臉活在世上,是不是知道自己注定沒本事娶媳婦,就天天勾搭彆人家的婢女,要不怎麼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女!”
陳平安眉頭微皺,正要放下水桶,卻見稚圭已大步走向馬蘭花。
少女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清脆響亮。
“老不死的東西,忍你很久了!”稚圭聲音清冷,眸中寒光閃爍。
馬蘭花愣住了。
這泥瓶巷裡的小崽子們是怎麼回事?
今早那個姓方的小子脾氣不好就算了,這個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小狐媚子怎麼也敢動手?
馬蘭花剛要起身還手,卻被身邊兩個婦人好心攙住,動彈不得。
陳平安走到稚圭身旁,老嫗似是受了什麼刺激,嚇得臉色發白,不敢動彈了。
稚圭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陳平安趕緊提起她的水桶,跟在她身後。
井台旁,馬蘭花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乾嚎:“挨千刀的小賤婢,要遭天譴啊……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爺不長眼,怎麼不劈個雷下來,砸死這個小浪蹄子啊……”
她話音剛落,原本還晴空萬裡的天空驟然間披上了烏紗。
一陣強烈的閃電劃破長空,瞬間照亮了整個小鎮,猶如神祇怒目。
天空中的一聲巨雷劃破沉寂,震得地麵微微晃動。
馬蘭花嚇得翻身爬起。
大概是她自己也清楚,若是真有懲惡揚善的老天爺,這嚇得人心慌的響雷,多半第一個就要落在自己頭上。
與此同時,小鎮另一頭的學塾書屋內,正有一名中年儒士端坐在案前。
他正襟危坐,盯著麵前那副棋盤,微微有些出神。
天雷滾滾,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竟然一瞬間全部化作齏粉,四散飄零。
儒士雙手交疊在案前,低聲自語。
“我齊靜春如何行事,還用不著你們來教。”
天雷震動,亂象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