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間真太郎希望自己的強硬能維持的久一些,因為這件事情,他的確無法輕易的釋懷。
他想過很多次他們再次相遇的場景,但現實總是常常出人意料——就像他沒有想到,他們再次見麵會在海常與誠凜的練習賽上,然而那天完全沒有任何機會,能讓他們有所接觸。
她有在意過他,知道她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單方麵的切斷所有聯係有多過分,而他會有多生氣嗎?
他原以為自己會需要一個解釋,但事實上,在麵前的少女垂下眼眸,看起來非常誠摯的道歉後,綠間便發現自己很難再維持住那硬氣的姿態。
這個發現讓他忍不住的對自己發怒,最終,自尊心極強的少年也隻能抿緊嘴唇,在徹底服軟之前,扯開了話題,“……我以為你會跟青峰一起去桐皇。你應該知道他在桐皇。”
阿嬋當然知道——於是她低著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綠間繼續語氣生硬道:“就算不是桐皇,黃瀨不是在海常麼?”
少女聽出了他“你居然也沒有跟黃瀨一起?”的言下之意,她默默不說話,一副做錯了事情被老師逮到之後,乖乖聽訓爭取從輕發落的可憐模樣。
那種“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認罰”的態度,也許是誠懇認錯的一種絕佳反應,但這沒有太多回應的態度,令綠間又有點惱怒了起來。他頓了頓,強壓著怒氣,終於問到了他所想要問到的重點:“……你選擇了誠凜。你跟黑子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少女這時才小聲的回答了一句:“我跟綠間君……也有很多人覺得我們關係不好呀……”
她的稱呼從熟稔親昵的“真太郎”變成了“綠間君”,也許是因為察覺到了他的怒火,覺得不再適合太過親密的稱呼他了。
但聽她這麼一說,少年的語氣霎時冷了好幾度:“這麼說,你們在交往?”
阿嬋的頭頓時低的更低:“沒有……”
看著她一副心有愧疚,而不敢抬頭的模樣,在怒氣漸漸被控製住之後,少年又感覺到了一陣難言的焦躁。
——他並不想看見她這副模樣。
比起她低頭認錯,然後保持距離的稱呼他為“綠間君”,他更想看見她的麵容。他希望她看見他的時候,會露出驚訝和歡喜的神色,他希望她的視線注視著自己,希望她的眼睛,能夠倒映出他的身影,他想要看見她的笑容,想要聽見她溫柔的說話。
綠間很想告訴她,不要叫他綠間君。他也很想問,她現在有沒有跟誰在一起?可是強烈的自尊心,又讓他絕不想表露出自己的在意。
少年皺緊了眉頭,嘴唇緊閉不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阿嬋卻似乎看穿了他內心深處真正想要問的是什麼,因此沒有讓他詢問,便自己輕柔的回答了:“……我並沒有跟任何人在交往。”
綠間甚至莫名的感覺她好像笑了一下,然後聽見她繼續說道:“不過……我的確有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
綠間下意識的就想要知道答案,可是他還沒有開口詢問些什麼,黑子的聲音已經從不遠處插了進來。
他以隊友的語氣,自然而然的呼喚道:“阿嬋,要走了。”
阿嬋這才抬起了臉來。
那張麵容一如綠間記憶中那般明豔,但她所凝望的方向,卻不再是他所在的地方。她越過綠間,朝著他身後的黑子笑了一笑,然後又微微收斂了笑意,繼續一副誠心懺悔的模樣在綠間麵前低下了頭道:“那……我先走了……?”
看著她這副模樣,綠間突然道:“我會上場。”
這沒頭沒尾的話語讓阿嬋愣了一下,她終於疑惑的仰起臉來,看向了他。直到她的視線落在了少年的身上,綠間才感覺自己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些許。
他留下了一句“我等一下會上場”之後,便先一步的轉身走向了秀德的席位。
秀德隊長皺著眉頭看著他走近,然後那個高大少年的視線在阿嬋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終看著綠間無奈的歎了口氣。
“隨便你——不過你要記住,你隻有三次任性的機會!”
在秀德席位上,高尾和成在一邊幫著綠間向隊長解釋——隻是他的維護詞聽起來更像是在開玩笑:“嘛,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麵前,想要耍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嘛。”
可是綠間卻麵無表情的將自己的幸運物,在座位上仔細放好,然後反駁道:“——她不是我喜歡的人。”
這話讓高尾和成眉頭微微一揚:“嗯?”
綠色頭發的少年沒有理他,他垂下眼眸,自顧自的低頭拆開了手上的繃帶。然而在將所有的繃帶都握在手中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帝光時期的一件事情……
那時候,他還不如現在這樣,投籃每每必中,而在奇跡的世代成長起來之前,帝光的勝利,也並非每次都穩若磐石。在他們成長到如今這麼強大的地步前,也曾經遇到過不少威脅和強敵。
那次上場前,阿嬋曾經拉過他的手,低頭在他纏著繃帶的指尖上輕輕一吻。
“這是祝福哦。”那時候,少女捧著他的雙手,抬起眼來,對他微微一笑,殊麗的宛若天女。“它會保佑綠間君的每次努力,都會被上天看見的。”
——儘人事,以待天命。
想起這件往事,綠間頓了一下。當他再次嘴硬的重申時,語氣卻已經明顯的動搖了起來:“……我不喜歡她。”
高尾和成當然聽出了他的口不對心,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意的不得了,綠間卻偏要嘴硬到這個程度——究竟是想要騙過誰?又能騙的過誰?
對於自己好友這個心口不一的特質,高尾和成有時候覺得分外無奈,有時候又覺的逗弄起來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他忍不住道:“那這麼說,麻美子還是有希望的嘛?”
高橋麻美子,就是秀德的經理。
她暗戀綠間真太郎這件事情,在秀德籃球部裡並不是什麼秘密——雖然她從沒有表白過,但綠間自己應該也非常清楚才對。
這個名字讓綠間下意識的朝著秀德觀眾席上望了過去,那個一直都注視著他的少女瞬間便捕捉到了他的視線,頓時漲紅了臉。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作為經理來說,也非常努力,綠間並不打算否定她的那些優點,但是……
“但是,”高尾和成幫他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你想要看見的那個,和你同一陣營,能夠站在經理席上一直注視著你的女孩子,並不是麻美子吧。”
綠間沉默著轉身走上了賽場,卻沒有再反駁。
……
有了綠間真太郎,以及其他頗為潛力的新人加入後,原本便號稱王者的秀德,實力越發可怕起來。
離開了賽場的誠凜眾人站在觀眾席上,看著場內的比賽,都是眉頭緊皺,一臉凝重。
綠間那簡直百發百中的投籃令人驚愕不已,也給誠凜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阿嬋在心中默默的想著——果然大家畢業之後,都變得更厲害了……
是因為到了發育期的緣故嗎?
黃瀨的生殖細胞已經傳送回了星球,現在的成熟細胞對比他帝光時期的生殖細胞的話,長老們應該能夠觀察出它們的成長序列吧?
人類啊……真是很有趣。原本以為不過是個弱小的種族,但是細胞裡卻意外蘊藏著許多難以言說的潛力,和值得深究的研究價值。
說起來,既然遇見了,那麼綠間的細胞,也許也應該更新一下?
如果誠凜可以進入決賽的話,那麼……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多的白菜。
不過,如果誠凜沒有進入決賽呢?
阿嬋默默的考慮著所有的可能性——要不要讓金球進行擬態,加入誠凜成為籃球部的一員?
這樣的話,比賽的時候如果黑子和火神體力不足話,誠凜可以多一個可靠的替補……
但是……如果金球出現在明處,總感覺它妨礙她的地方會比能幫上忙的地方更多——
就在阿嬋思考著這些問題的時候,綠間在賽場上停下了腳步。秀德幾乎將對手壓著打,而其中,綠間的表現無疑最為搶眼和炫目。
在滿場都為他驚歎的時候,綠間站在原地,朝著誠凜所在的觀眾席方向,抬起了臉。
阿嬋幾乎立刻就回過了神來,對上了他望來的視線。
綠間安靜的凝注著她,凝望了片刻,然後便像是足夠了一般的,轉身又投入到了比賽之中。
“???”這頗為突然的小插曲讓相田麗子莫名其妙的說道,“他在做什麼??”
而黑子平靜的回答道:“大概在示威吧。”
少女教練頓時更加茫然了:“哈???”
最後比賽毫無懸念的,以秀德勝出而結束。
離開籃球館的時候,誠凜的正選們,大多心情都頗為沉重。
更何況,根據賽製,下一場對上的是與秀德同為三大王者之一的正邦,而如果勝出,就要正麵迎戰秀德。
正邦已經是一塊硬骨頭了,二連戰的話……其慘烈程度,簡直想都不敢去想。
他們氣氛難免有些消沉的走出了門口,但阿嬋卻突然輕輕的“咦”了一聲,打破了周圍的一片沉寂。
隻見出口外不遠,站著一個高大俊秀的青年,因為身高和清秀的麵容,他站在人群之中,顯得頗為引人注目。
“那個人……”對方理所當然的,也引起了誠凜的注意,日向順平皺起了眉頭,感到有些眼熟的遲疑道:“那個人……?”
相田麗子比他更快的認出了對方,她顯得有些驚訝,“——是朝日奈,昴嗎?”
就在這時,對方也恰好望了過來,然後發現了他們。
“是他!”隨著他越走越近,日向順平幾乎立刻確定了下來,“上一任的……秀德籃球部的部長……”
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其他籃球部的成員們,頓時都驚愕的喊了起來:“——誒!?!?!?!”
朝日奈昴顯然也聽見了這些話,他的腳步微微一頓,卻還是走了過來,然後朝著阿嬋顯得有些緊張的點了點頭,“……阿嬋。”
相田麗子驚訝的問道,“阿嬋,你認識……朝日奈前輩嗎?”
“……嗯,因為一些原因,所以受到昴前輩一家的很多照顧。”因為涉及到了關於潛規則那件並不方便說清楚的事情,阿嬋有些含糊的回答道:“所以……是認識的。”
她解釋了一下之後,便轉過臉去,好奇的問道:“昴前輩,是來看秀德的比賽嗎?”
“……嗯。”朝日奈昴有些笨拙的回答道,“今天大學剛好沒課,我聽說秀德和誠凜今天都有比賽,就過來看看……”
阿嬋笑了笑,禮貌的回答道:“昴前輩以前的學校——秀德很厲害。”
青年便憋了許久,才終於憋了一個“……嗯”字出來。
相田麗子站在阿嬋身後,看著他們交談,然後忍不住的朝著身邊的日向順平小聲吐槽道:“又一個想追我們經理的。簡直太明顯了!”
“嘛……”日向順平有些無奈的推了推眼鏡,“畢竟櫻井的長相……這也沒有辦法……”
“——而且啊,”相田麗子繼續說了下去:“看起來還是那種笨蛋類型——籃球笨蛋啊!”
他們說話的聲音其實很小,阿嬋聽得非常清楚,但作為人類,朝日奈昴似乎聽的便不是那麼清晰,因為他毫無所覺的詢問道:“……你們下一場的對手,是正邦……?”
聽見話題扯上了籃球,對方又是強校秀德的前任部長,相田麗子作為教練,頓時非常儘職的湊了上去:“是的!請問——前輩有什麼經驗嗎?”
她猛地衝了上來,反而把朝日奈昴嚇了一跳。他很不擅長應對女性,因此每次靠近阿嬋,身體都是僵硬的。但提及到了籃球,朝日奈昴雖然還有些局促,好在還說得出話來:“正邦……是用古武術來進行訓練的。他們在場上非常活躍,但是事實上體力消耗很小,防守能力出眾是他們球隊的特色,與此同時,不協調的動作也是很出名的一點。”
“雖然並沒有什麼個人天賦極為出眾的天才球員,但是每個球員的能力值都非常平均,反而讓人更傷腦筋……不過,”他的視線落在了火神的身上,“今年,誠凜也加入了許多很有潛力的新人,也許能讓他們大吃一驚也說不定……說起來……”
不僅是高中擔任過秀德籃球部部長,還曾經在國中時期擔任過帝光籃球部部長的青年沉默了一下,“帝光奇跡的世代,幻之第六人。我聽說,也加入了誠凜?”
黑子哲也這時候才語氣極為禮貌的出聲道:“是的。前輩。”
昴定定的注視著他,注視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阿嬋提起過你。”
“我當初推薦過她秀德……但她說,‘可是黑子選擇了誠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