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了金球的離開後,阿嬋終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簡單的清潔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然後換上了誠凜的校服,在籃球部的晨訓開始前抵達了學校。
她到的時候,所有人剛好集合在籃球館裡,相田麗子將花名冊交給了阿嬋,在有了經理之後,很多事情就不需要教練親自行動了,比如說——點名。
更何況,被阿嬋那柔軟的聲音所呼喚出名字,也有助於部員們在一天的初始,就爆發出高昂的士氣。每當被點中了名字的人高聲回答“到!”的時候,少女都會抬起頭來,遞去一個溫柔的微笑。
她看起來和平常並沒有任何區彆,但黑子還是很快的察覺到了某種異樣。
以往阿嬋總會關注場上每一個正選的活動,但今天卻隻是坐在場邊,像是有著什麼心事般的,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她靠在牆壁上,垂眸沉默著,顯得沒什麼精神。
黑子隻能猜測,難道……跟黃瀨有關嗎?昨天,當黃瀨將她“借走”之後,他們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他們甚至可以整夜的待在一起。
但是,就算他去詢問,她也不會說的吧。
他幾乎可以想象出那樣的場景。他問她:“出什麼事了嗎?”,而她會微微一愣,然後露出笑容,“嗯?沒有哦,哲也為什麼這麼問?”
她從不跟他說太多。
從不。
不過,想想也是,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立場,去詢問她的秘密。
阿嬋的異樣隻有黑子發現了端倪,而他的沉默,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情緒原本就極為內斂,很少有非常明顯和強烈的波動,少有人注意,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黑子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倒也並不在意——他原本理應是,並不在意的。
但是阿嬋從帝光時期開始,就從未忽略過他一次。即使他麵無表情,她也總是能非常精確的感知到他的情緒變化,然後對他露出關切的神色,詢問他:“嗯?黑子君,怎麼了嗎?”
後來,她會直接稱呼他的名字:“哲也?怎麼啦?”
……
在晨訓結束之後,黑子與阿嬋習慣性的結伴一起朝著教室走去,但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黑子沉默不語,阿嬋也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的,出神的安靜著,沒有說話。
這樣的反應讓黑子感到有些焦躁。在即將踏入教室的時候,他伸手拉住了門口的拉手,卻沒有打開:“……黃瀨君比較好嗎?”
這有些突然的話語,終於讓阿嬋回過了神來。少女有些茫然的轉過了臉來,“嗯?”了一聲,像是沒有聽清他剛才說了什麼。
黑子便安靜的重複了一遍:“站在黃瀨君身邊,果然比較好嗎?”
他們之間沉默了好幾秒,少年都沒有聽見對方的回複,於是他麵無表情的拉開了教室的門,自己一個人徑直的走了進去。
待他坐在座位上以後,阿嬋才慢慢的走了進來。
她沒有看他,也沒什麼表情,就那樣平靜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又好像,她從沒有見過黑子一樣。
她的座位在他的斜前方,在上課的時候,黑子望著她的背影,而她從沒有回過頭。
即使下了課,她也隻是伏在桌子上,像是在補眠和休息——而不管是哪一件事,都讓黑子的臉上越發的麵無表情。
終於在第三節課的時候,櫻井嬋有了反應——她舉起了手來,打斷了老師的講課。
“櫻井同學?”
頓時,整個教室的目光都轉移了過去。黑子看不清少女的表情,隻能看見她站了起來,卻仿佛非常虛弱般的彎著腰,撐著桌子。好像如果沒有東西支撐著她,她就沒有辦法維持住站姿一樣。
他聽見她的聲音有些虛弱和飄忽的說道:“……對不起,老師,我有點不舒服……”
她此刻的神態一定非常的惹人憐愛,所以講台上的中年男子立刻環視了一整圈教室,最後目光落在了她斜後方,看起來體格最為健壯的火神身上。
他關切的吩咐道:“火神君,你帶櫻井同學去醫務室一趟吧。”
“啊!?”
猝不及防被點中了名字,火神大我微微一愣,然後看向了仍然站在座位上,垂著頭的少女。他遲疑了一下,最後也隻好站了起來,卻在走到阿嬋身邊的時候,有些笨拙的僵在了那裡,像是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直到教室裡的學生們都看著他的窘狀而忍不住的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阿嬋這才輕輕的抬起手來,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後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們從黑子身邊經過的時候,少女的身影完全被火神的身體所擋住了,當藍色頭發的少年轉頭望去,最後也隻能看見她的背影,孱弱的依靠在身邊高大的少年身上。
“啊……真好啊。”他聽見身邊傳來其他男生羨慕的低語,“我也想要送櫻井嬋去醫務室啊!”
“嗚嗚嗚,我要是火神就好了!”
“可惡!上課時間的醫務室,那不正是醫務室play的好地方嗎!”
“誒,有老師在的吧?”
“萬一老師不在呢?”
這個想法立刻得到了一群意味深長的“噫!”作為回應,然後男生們表情回味無窮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黑子哲也看了他們一眼,抿了抿嘴唇。
然而教室裡因為櫻井嬋的離開突然熱鬨了起來,在通往醫務室的走廊上,火神卻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裡。
一路上,他都苦惱不已的皺著眉頭——這倒不是因為他對櫻井嬋有什麼意見,而隻是……他真的,非常不擅長應對女生。
就連普通的女生他都不知道該如何相處才好,就更彆提是這種校園女神級彆的,平常看起來就很纖細,此刻又在虛弱狀態中的女生了。
他有些尷尬的用餘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袖,那抓著他校服外套的手,纖細,白皙,與他健壯的手臂所形成的體型差對比,讓火神完全不敢使力。他現在甚至連走路要邁多大的步伐,都有點不知所措。
啊啊啊啊,去醫務室的路為什麼這麼漫長?!
他忍不住在心裡大聲的抱怨起來,但下一刻,少女就像是知道了他內心的想法一樣,放開了手。
這反而讓火神頓時有些心虛的慌亂了一下,“……怎,怎麼了?”
“那個……”阿嬋仰起臉來,朝他笑了一下,“我感覺好多了,所以就不麻煩火神君,我自己去醫務室就好了。”
“……沒問題嗎喂?”聽說是這個原因,火神稍微平靜了些許。但很快,他便又因為她蒼白的臉色,而有些擔憂的皺起了眉頭,“你的臉色很難看啊。”
“嗯嗯,沒問題的。”少女笑著堅持道:“……應該隻是早上沒吃早飯,所以有點低血糖而已。”
像是想要看出她究竟是不是在逞強,火神盯著她,凝視了好一會兒,卻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但既然她都已經那麼說了,少年便也隻好遲疑的答應了對方,“……那麼,我就不管你了?”
“好,”雖然阿嬋話說的非常有誠意,但火神卻莫名的感覺自己是被對方所趕走的,“給火神君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
他有些焦躁的撓了撓頭發,朝著返回的方向邁開長腿,可是剛剛轉過身去,少女那蒼白的臉色,像是努力忍耐著什麼的笑容,卻一直讓他無法真正放下心來。他下意識的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就忍不住停了下來,轉過了頭去。
隻見剛才還一臉淡定微笑的少女,一個人顯得非常艱難的朝前走著,沒走幾步,就突然捂著肚子蹲了下去,像是非常痛苦般的縮起了肩膀。
“……你這個,根本不是沒有問題的樣子吧?”
看見了這樣的畫麵,不管是誰都根本沒有辦法放著她不管。火神大我有些惱怒的大步返回了阿嬋身邊,他居高臨下的站在了她的麵前,為了她之前那莫名的逞強而皺起了眉頭,“既然一個人不行的話,就好好的讓我帶你去醫務室啊?”
“……”少女低著頭,倔強的沒有說話。
“……喂!”
“但是,”被少年變的粗暴起來的語氣一激,阿嬋這才終於虛弱的回答道,“但是火神君不是,討厭我嗎……?”
“啊?”火神大我愕然道,“誰說我討厭你?”
“因為,表情啊……”少女小聲的說道:“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火神君的表情,顯得好像非常非常為難……”
“那個……”被戳穿了這個無法反駁的真相,少年頓時有些尷尬的乾咳了一聲,粗聲粗氣道:“那跟你沒有關係,那是……那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女纖弱的肩膀,以及環抱著自己的纖細手臂。她原本就嬌小的身體此刻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就顯得更惹人憐愛了。
火神忍不住的問道:“……這不是低血糖吧?”
可是話一出口,他就感到了後悔——因為,他看見少女那白膩的耳朵,慢慢的漲紅了起來。
然後聽見了她細聲細氣的,帶著羞澀顫音回答:“是……是生理期……”
於是,火神大我,也頓時尷尬的漲紅了臉。
但事實上,外星人並沒有生理期這種東西。
當初在研究人類構造的時候,康斯特族判斷生理期為不必要存在的人體缺陷,於是在他們創造出來的軀殼上毫無體現。但是,阿嬋的身體卻可以模擬出血,用以蒙混過關,並且在某些事情上,發揮特殊的作用——
比如現在。
火神被“生理期”三個字給噎的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見他沉默,阿嬋便繼續細聲細氣的解釋了起來:“那個,雖然很痛……不,不過算是正常現象,所以我跟火神君說沒有關係……並不是騙你……”
“但是……”被這個事實給憋住了的少年憋了許久,才終於憋出一句:“已經痛到連走路都很困難了不是嗎。”
少女不說話了。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火神不耐煩的重重的歎了口氣,然後彎下腰來,驀地將阿嬋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少女頓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抬起眼來,正好對上了少年垂下的視線。
她因為受驚縮緊的肩膀還沒有放鬆,整個人就像是被突然出現的老虎所嚇呆了的兔子一樣,讓人忍不住的……想要真的把她當做獵物。
火神在她那明亮清澈的淺茶色眼眸中,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麵容,與此同時,那張一開始充滿了驚訝的麵容,也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連帶著,那雙眼眸裡,也凝望著他,漸漸的漾起了笑意。
好……奇怪……
雖然一直以來,火神都很清楚懷中的少女有多麼美麗,但直到此刻,那種美麗,才像是真正的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切實的印象。
明明見過很多次,但為什麼……現在才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從掌心傳來少女肩頭溫軟的觸感,和溫暖的體溫,她的笑顏如此的接近,當她微微闔起眼眸的時候,他低頭便可以慢慢數清她纖長的睫毛。
“火神君這種……一言不合就直接出手的性格……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呢。”
他抱著她朝著醫務室走去的時候,阿嬋小聲的在他懷裡說話。
火神沒有回應,不過他的表情一定很明顯的表露出了他的疑問:“?”
於是阿嬋輕輕的繼續說了下去,“嗯……是我之前的交往對象。”
火神大我的腳步霎時一頓:“……?!”
不過,少女卻像是並沒有意識到他的反常,徑直道:“他叫青峰大輝,是個……非常可愛的人。”
說到這裡,阿嬋突然歪了歪頭,仔細打量起火神來。
她用一種像是從沒有見過他的認真眼神,細細打量他臉龐上的每一寸肌膚,仿佛在用自己的視線,在心中描摹他的輪廓。
也不管在她的凝望下,身體越來越僵硬的少年的感受,阿嬋突然歪了歪頭,“這麼說起來,他跟火神君……倒是有點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