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於破碎之劍那莫名的聯係指引下,隻覺越發接近,可周圍的黑暗卻絲毫未減。
甚至她隱隱有種感覺,她還在向著黑暗深處前進。
但在黑暗中分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參照物,無法確定這一點。
直到麵前的黑暗裡出現了一絲朦朧的光,那朦朧的光和世界所化的星光極為不同,星光銳利至極,隔著極遠看過去猶如看到了希望一樣。
而麵前這朦朧的光縹緲夢幻,如同飄蕩在黑暗中的深沉薄霧。
“是......這裡嗎?”
淩霜終於來到了冰封的破碎之劍指引的地方。
可她並不確定。
看著前方那朦朧如薄霧狀的淡光,這個向來清冷獨立的絕色女子反而猶豫了起來。
進到這裡麵......就能看到那人了嗎
可若是見不到呢
真的是這裡嗎
淩霜輕咬薄潤的紅唇,心底的期盼已經到達了頂峰,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看到那人。
可她又怕。
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於黑暗中沉淪所出現的假象。
怕自己見不到那人,如此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全成一場空,一場虛無的追覓。
怕那人其實早已經死了,在它的本體破碎那一天。
就已經徹底死了。
再無存活的可能。
按耐不住的期望甚至使得她有種調頭就離開的衝動,這種期望越是強烈,她便越是無法忍受。
她能果斷地砍下敵人的屍首,將一切威脅消弭於瞬間,可唯有麵對這人,她無法輕易地做出抉擇。
患得患失,心裡久久無法平靜。
淩霜低垂著杏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一張美豔到令人神魂顛倒的臉龐,此刻布滿了躊躇。
盯著手裡的破碎之劍,她忽然想起那一日所見的最後一麵。
高聳的崖邊,晴空,大海,揮手滅掉九聖的青年意氣風發,哪怕即將消失卻也充滿著心願已了的淡然,可自己卻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互相傾吐的話語縱使讓自己釋然,對過去的一切誤解釋然。
可那些傾吐的話語,卻依然無法解答心底的那份情感。
直到最後一刻,她才鼓起勇氣吻了上去,也是於此時,才見到了那最後一麵。
既是最後一麵,也是唯一一麵。
她所見的,是一副不完整的麵孔。
一副已經消散了大半的麵孔。
她連那人的樣貌都沒能看全。
這是她最大的遺憾。
想到這,淩霜緩緩抬起眼。
她曾經留下了這樣的遺憾,時至今日,同樣的錯誤她絕不能再犯第二遍。
就像破劍先生曾經教給自己的一樣。
她跌倒後,唯有爬起來。
然後,前行。
淩霜的眼中複又出現極其極其極其的溫柔。
“我追尋你,尋尋覓覓,來到這裡,所為的不是逃避......”
“而是為了見你......”
“哪怕我即將見到最殘酷的結局,我也要選擇麵對它......”
她輕聲念叨著,隨後向前接近了那散發著朦朧之光的薄霧,消失在其中。
“二十四重天?!?那不是不久前和五界十天斷開了連接的星輿軌道嗎?”
“二十四重天......二十四重天......不會也是因為此前諸天星鬥震顫,才將海中海的封印動搖,其重新暴露於天地間,甚至,才引發了這次的海水傾灌......”
楚氏兩兄弟猜想出聲。
馬長老理著胡子,“理應大差不差,此事......事關重大,若是真能直達二十四重天,那這通往二十四重天的路,可是獨一份......”
楚氏雙雄對視一眼,細細一想,立刻就明白了這裡麵的利益到底有多大,以及此事有多重要。
兩人的臉上在震驚之餘還多出了幾分喜色。
一來
“宗內那些被困的長老和弟子們,可算是有望脫困了。”楚氏兄弟之一說著。
二來
“不錯,而且,二十四重天的天材地寶,我蕩魔劍宗不說能獨享,至少能占大頭,其他宗門若想從我蕩魔界過,這過路費也是要收上一收的。”楚氏兄弟另一位挑著眉說。
馬長老則道,“你們先不要聲張,以免消息走漏,蕩魔界裡其他宗門的眼線向來不在少數......李長老和魏長老還在下麵,他們在試著阻擋海底的破口,將旋渦止住。”
楚氏兩兄弟中的一個看了眼依然在不斷擴大的旋渦,麵上現出一絲好奇,“馬長老不如你替我們守著,我們下去看一眼。”
畢竟聽聞馬長老的描述,那海中海裡的宮殿,還有那通往二十四重天的通道,無一不勾起他的好奇。
這等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封印之地,若不是天地星鬥震顫牽連了蕩魔界,或許再過萬年也不一定能暴露在世人麵前。
裡麵的機遇,或不在少數。
馬長老沉吟片刻,這樣說道,“雖然下麵有李長老和魏長老,可他們也未敢入那殿中,怕有什麼未知的危險,若是趕在宗內派人之前,我等先行進去確實能取得一點好處,但其中風險你可要自己衡量啊,等宗內派人一齊進入是最穩妥的。”
見馬長老這樣勸,楚氏兄弟中的那一位想了想反而說道,“無事,我隻和李長老魏長老一起,不會冒險的。”
可馬長老還是不放心的樣子勸道,“你二人一起下去,這上麵我一人恐怕不妥,不如留一人在上,兩人好有個照應。”
本欲一起去海底的見見海中海的楚氏雙雄在稍作思索後本想拒絕馬長老的提議。
“此事我等不聲張,以馬兄你的實力自是無虞,沒什麼人敢在蕩魔界對我劍宗的人鬨事......”
但話說到一半,他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蘇遠那樁事,雲彷背後的未知七階之人,到現在還沒弄清楚。
便覺得馬長老說的話有道理。
“馬長老說得也對,這樣吧,我下去看看,然後再換你,我倆中的任何一個人在上麵都能和馬長老有個照應。”
楚氏兄弟中的一個對另一人說道。
“也好。”兩人就這樣決定了。
蘇遠等人視線裡,回來的雖然還是兩道身影,但這兩道身影卻變成了馬長老和楚氏兄弟中的一個。
一些弟子趕上去問長老發生了什麼。
卻被兩人搖著頭趕了回來,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蘇遠本也想去問問,可見兩位長老頗有些緊張的沉默樣子,便明白這次的事,或許不是什麼小事。
當晚,一群地軸宮弟子圍在院內篝火邊,稀稀落落分成幾堆,殷長弓和鄭與之身邊各聚著一群人,遠處是依然嘩啦不止的海潮聲。
海中的旋渦到現在還未停歇,依然在帶著莫名的吸力席卷著一切。
“你說,這旋渦會不會是什麼寶貝造成的......旋渦的中心,懸浮著一塊萬年寒鐵什麼的......”
“嗤,話本看多了吧,極西之海要是還有這等寶貝,早被宗內無數前輩掏空了,還有你的份?”
“萬一呢,我得劍仙垂簾,看我是個練劍的萬中無一奇才,見我磕磕碰碰一路才走到今日,往後的路還要如履薄冰地走不知不遠,於是助我一臂之力,讓我......”
“好好好,你不去說書真是屈才了,改明兒你去說書,我給你賞幾個銅板,到時候叫我聲爺就行。”
兩個關係好的弟子瞎調侃,引得周圍人一片哄笑。
蘇遠靠在離得遠些的門邊,靜靜聽著外麵此起彼伏的波濤嘩啦聲,心思卻不在眼前這群同輩的弟子中。
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究其原因,或許是因為魏長老從白天進入旋渦內部探查後到現在還未出來的緣故。
而進去的三人中,隻有馬長老一人出來了。
蘇遠還在心底盤算著,不管雲彷背後的那位七階是誰,此時進入水下的有三位長老,水上的有兩位,都是七階,彼此都能牽製,還能保持平衡,不至於肆無忌憚地出手。
就在蘇遠這麼想著的時候,皎潔月光灑落的大地上,楚氏雙雄之一踏至了半空,長長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拉得極長。
馬長老則跟在身後。
略顯焦急的對話傳入了眾弟子耳中。
“我能感覺到,我那位兄弟有性命之憂,水下絕對出事了,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楚兄先彆急,水下足足有三位長老,若是他們都無法應對,你一人下去有什麼用,依我看,不如你將消息帶回宗內,我留在此處等宗內的支援......”
“不......他現在還沒有事,我下去還能來得及,我二人分開,獨獨一人戰力遠不如兩人同在,若是晚了,說不定就什麼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時間等宗內支援......”
蘇遠隻見馬長老在後麵追,最終卻沒追上,隻能看著楚氏兄弟之一一頭鑽入了水下。
而岸邊,獨留了馬長老一人。
在蘇遠所看不到的地方,馬長老看著翻騰不止的旋渦,將楚氏兄弟下水的痕跡瞬息間掩蓋,嘴角緩緩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