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修恨恨道。
“不過正好,如今沒了他,得了他的遺留,入聖之機就在眼前。”
中年男人點點頭,喃喃了一句,“......老東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這空出來的空缺倒正好為你我所補。”
待來到劍氣肆虐的天機聖地遺址,他拿出那枚不規則碎片,果然,就算劍氣就在眼前也傷不到他分毫。
若是沒這碎片,就算他的實力達到了外顯巔峰,也不敢隨意進入這遺址。
不然進去不到半刻時間就得撐不住,為劍氣所堙滅。
除非是不要命之人,或者運氣好到爆炸的人,才有可能稍稍在肆虐的劍氣中走遠幾步。
見到碎片有效,兩人對視一眼,從中都看出了驚喜。
這下他們就能進入更遠之地而不用擔心進去出不來了。
他們仗著碎片庇佑,向著那處所謂的寶地趕去。
但踏入聖地遺址沒多久,他們就發現了異樣。
“為何天地間溫度如此之低。”不尋常的溫度使得中年男人察覺不對勁。
以往也並非沒有進入劍氣範圍,隻是那幾次探尋,除了劍氣外,並無異常。
中年女修也皺起眉頭,“對你我並無大礙,還是趕快取得寶地傳承,以免夜長夢多......”
中年男人雖然有些心神不寧,但還是點頭應了。
中年女修依照著曾經的聖地山脈來確定方位,但視線轉動到某一個角度時,她的眼神瞬間凝固了。
“那......”
她的嘴唇微顫蠕動著。
中年男人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頓時跟著震動不已。
隻見遠處天機聖地的最高峰上,一道身影在月下無言獨立。
那身影清高縹緲,衣裙在風中飄蕩,滿頭的青絲也隨之蕩漾,恍若月下仙子。
“那不會是......”無比恐怖的想法在中年男子的腦海中爆開。
他第一反應就是逃。
可身體卻不知為何根本動不了。
他驚駭地向腳下望去,隻見腳底不知何時已爬滿了冰霜,與大地凍結在了一起。
“師妹......”他驚慌地轉頭看向身邊的師妹,卻看到了更為可怕的一幕。
那中年女修的身子不知何時已經儘數被冰霜覆蓋,渾身上下像是一層堅冰之甲,唯有一隻眼睛露在外麵。
她伸出一隻手對著男人的方向,似是求救,眼中滿是驚慌與恐懼,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中年男人哆嗦了一下,再回頭,遠處山巔的身影已經什麼都不剩下。
而他麵前卻出現了一道蹁躚人影。
那人影的五官精致到宛若美玉,傾城而絕色,隻是一雙空洞的眸子將這份美的神韻給去掉了。
看著這人,中年男人隻覺得腦海中的驚懼已經到達了極點。
“淩、淩家餘、餘......”
他話音還未說出,腳下的冰霜已經蔓延至胸口,一路向著腦袋而來,而他體內的靈氣也都近乎凍結。
當冰霜真正蔓延上來後他才發覺,在眼前之人麵前,他渺小地和蟲子根本沒區彆。
隨著冰霜越發向上蔓延,他的雙手已經凍住,他的胸膛已經不能動,隻剩腦袋還能動彈。
他發出驚異的慘叫,卻還是無能為力。
“救、救救我,我給你當牛做馬!我替你找出聖地餘孽!我、我替你抄天機那老畜生的傳承,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讓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麵目!”
但不論他怎麼說,麵前的人影都毫不所動。
她緩緩來到男人麵前,視線卻根本不在男人身上。
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在男人手中的那枚古怪碎片上。
當觸及那不規則的灰暗碎片,她失神的眼眸才終於有了一絲波瀾,重新恢複了些許神采。
麵前的男人也不怪叫了,全身被一層冰霜覆蓋,臉上的驚懼表情還凝固在那一刻。
而那中年女修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影,唯一露在外麵的眼中怨毒和恐懼交替出現。
但那絕色人影隻是伸出白玉般的手拿起那枚不規則碎片。
她捧著碎片,眼底湧現出莫大的悲戚。
她緩緩轉身,一步一步向著西北方向走去。
而在她背後,那兩具被冰霜覆蓋的人像一塊一塊地崩碎,最終化為一地的碎片,消失得悄無聲息。
西北禁地,密林之中。
窈窕仙姿般的人兒落在了一片平平無奇的雜草叢中。
淩霜環視著這裡的一切。
這些雜草,隻到她的腰際,但曾幾何時,卻遮蓋了她整個個頭。
直到被絆倒
她向前走出幾步,在前方已經被雜草覆蓋的地上,找到了一截生長得無比粗大的藤蔓。
但在藤蔓邊,卻已經沒有了任何仙劍留下的痕跡。
最後之時,是她自己親手將劍留在了這裡。
淩霜的臉上再度出現極度的悲痛,看向捧在手心裡的碎片。
縱然已經成為了不規則的碎片,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就是它
“等我......”
她轉身,身形消失於原地。
一頭高昂的冰鳳淩空於世,冰鳳身上流轉著晶瑩的冰藍之色,神美到令人如癡如狂。
冰鳳的身形一出,整個禁地的妖獸都瑟瑟發抖,靜寂無聲,在冰鳳的威壓下絲毫不敢發出聲響。
而冰鳳的眼中鎖定了這方世界的諸多地方,長鳴一聲,響徹整個世界,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存在。
鐵匠鋪滾燙的鑄劍爐中,鐵匠撈起一枚奇特的碎片。
“咦?這玩意怎麼融不化,是不是溫度不夠?”他喃喃自語道。
“這爐子裡的溫度可是連精鐵都能隨便融的......”
但他忽然注意到鐵匠鋪裡忽然多了個人影。
那人影身姿綽約,可麵目卻模糊不清,怎麼也看不清楚。
她徑直來到鐵匠麵前,探手拿起了那枚剛從火爐裡撈出的碎片。
鐵匠驚駭之下想阻止,“等、等下,那可是剛......”
但他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
而那人影直接從他手中拿走了碎片,絲毫不受影響。
看到這枚碎片,莫名地哀傷從她身上彌漫,甚至影響到了鐵匠。
這可能是她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吧
他無端地升起這樣的感覺。
下一瞬,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什麼也沒剩下。
縱然是在火爐邊,鐵匠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這位前輩沒惡意......”
但下一瞬,他發現原本爐火旺盛的鑄劍爐已經變得無比黯淡,即將就要熄滅。
“啊,得趕快加火!”
他頓時也顧不得古怪碎片和人影,趕著給自己的爐子加火升溫。
神女歸位,天下皆知。
九大聖地的殘餘人士緊張之餘在暗地裡聚集到一起。
“其他八大聖地的人已至,但天機聖地的人為何還沒來?”
“事端最多的就是天機聖地,若不是天機那老頭惹的事,我們也不會被牽連。”
“哼,彆以為除了天機聖地外你玉盤聖地就是乾淨的,你們乾的那些事誰心裡沒點數......”
“怎地,你乾海聖地不也享受了,現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指責,嗤,好一個偽君子。”
“都彆吵了,諸聖地都已覆滅,能活著已是不易,我們更要齊心,這次召集大家是因為我們得了一枚奇特碎片,這碎片能在劍氣裡護住我等,但光是一枚,效率太低,若還有所得這種碎片的,一齊拿出來,以最快的速度將各聖地的傳承以及殘存寶物搶救出來。”
“這等寶貝,誰得了不都自己藏著,還敢拿出來?”
“......沒時間了,你們也都知道那冰靈鳳已經瘋了,不論是不是聖地之人,隻要曾經有一絲瓜葛,她都無情地一殺了之,五方四海在這輪清洗之下,怕是要徹底地翻天......”
“相信再過不久就會輪到暗中庇佑我等的世家,等到所有勢力被清洗完,這裡將再無我們的生存之機......”
場內諸人沉默了一會。
所有人對此都心知肚明。
最終場內還有三個聖地的人拿出了具有同樣功效的奇特碎片。
“據我所知,這東西應是那殘缺仙劍崩解之後殘留的一部分,所以才能有如此奇效。”
“可惜了這仙劍,還真是神異無比,不過是為聖人驅使百年,就能修補自身,哪用崩解。”
“嗬,好死!這破劍真當是不知好歹,為了一頭畜生拚了自己的命,值得嗎?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活該.....”
場內有人咒罵,咒罵完之後,所有人耳畔響起一聲清脆的輕笑聲。
“嗬......”
無端響起的聲音使得所有人瞬間汗毛直立。
紛紛尋找聲音的來源。
驀地,他們猛然發現原本坐在上首第一個亮出碎片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個。
換的是一個麵目模糊,但卻仿若月下仙子般的人物。
隻是那眼神,無比冰冷地掃過。
符合如此樣子的,在這世間,隻有一人。
無比的驚駭席卷所有聖地餘孽。
淩霜輕笑完,站起身來,來到先前咒罵之人的背後,將他的四肢冰凍,然後一點一點地敲掉。
最後隔空舉著他問道。
“你是不是,罵了他?”
彆人怎麼說她都無所謂,但,唯獨不可以是他。
那人早已慘叫到發不出聲音了,如今隻剩下一口氣吊著。
座下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唯有絕望。
淩霜一掌捏碎那沒了四肢的軀體,半空中紛紛揚揚落下無數冰晶。
她揮手拿過那另外三枚碎片,眼底的冰冷轉瞬間變成蘊含無儘痛苦與回憶的憂傷。
她摩挲著,從手上傳來的感覺一如當年,從未變過。
可
再也聽不到從中傳出的話語
又得了三枚碎片,她走出八大聖地之人暗會的地方,身後響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冰晶碎裂聲。
冰鳳神女歸位之後,手段淩厲。
她所到之處,必定引起震蕩,以及一番血腥清洗。
曾經和聖地有過瓜葛的世家在這番清洗之下,十不存一,罕有能存活下來的。
冰靈鳳之名威懾到這方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五方四海徹底除名。
一個新的皇朝於舊地上誕生。
踏著冰與血登基的女帝,並無暇關心其他事務。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回他。
她將自己關在空曠的大殿內,每天隻是拚湊著地上的一塊塊碎片。
一如曾經般絕世的容顏上,並無任何變化。
她還像個少女般跪坐在一塊塊碎片麵前,簡單的藍裙穿在她的身上顯得無比典雅,清麗脫俗,青絲落在地上,落在雪白的腳踝上,她眉目間的哀愁還縈繞不去。
她俯身將每一塊摩挲了千百遍的碎片按照記憶裡的樣子拚湊到原位。
看著熟悉的劍體又在眼底拚湊了出來,她依稀找到了一些感覺。
尋尋覓覓十幾載,我終於將你重新拚湊出來了
她蜷縮著將額頭靠在破碎的劍上,想找回那份溫暖。
但......有些東西。
縱使是付出生命也無法彌補的。
那份來自劍體上的溫暖,是她如何尋覓也無法找回的。
劍上傳來的冰冷使得她哆嗦起來,一如曾經孤身一人的寒夜。
抱著冰冷的劍,她在寂靜無言中不知不覺地睡去。
夢中她又回到了初遇他的那三年間。
每個夜晚都能抱著溫暖的劍體安然入睡。
夢裡,她被人抱起。
那人在對她微微笑著。
她緩緩抬起頭,就要看到那人的麵龐。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
她驚醒之下摩挲著破碎的劍。
劍上還有最後一塊地方有著空缺。
“還差一塊......”她低聲念叨。
她起身向殿外走去。
聽完老漁民講的故事,孫女無數個日夜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想知道故事裡的神女到底有沒有等到她想見的那人。
可她不知道答案,老漁民也不知道。
掛念之下,半夜睡不著的她跑到海邊,踩著水漫步。
夜晚的海岸靜謐無聲,隻有波浪的嘩啦嘩啦。
她走著走著忽然腳下踩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好奇地撿起一看。
是一塊不規則的小鐵片。
她眼底一亮,明天又能去村口老鐵匠那換好吃的了。
就在她抬起頭,發現身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漂亮的小姐姐。
藍色衣裙在月夜海風吹蕩下,飄飄然如仙子般。
女孩驚呼,“你像是神女一樣!”
淩霜微微笑了下,“那塊碎片,能給我嗎?”
小女孩糾結了一下,但還是舉手給了麵前的人。
“這是什麼?”她問道。
淩霜的話中帶著無比的溫柔,很輕很輕地說,“這是我最重要的事物。”
女孩想起了前幾天爺爺給她講的故事,故事裡的人,也是為了重要之事拚儘了一切。
她轉頭遙望月夜下的崖巔,依稀能看見高聳的黑影。
“你知道那裡曾經發生的故事嗎?”女孩指著那裡問。
淩霜望去,眼底的溫柔儘數化作了悲痛。
“我......知道......”
女孩很高興,“那你知道最後的最後的結局嗎?神女有沒有等到她想念的人呢?”
“她......大概沒有吧。”
“真的嗎?”女孩眼底的光熄滅了,“那也太可憐了,我要是連著三天等不到隔壁村的小貝找我玩,就會難受地連雞腿也吃不下......”
淩霜摸了摸女孩的腦袋。
“雖然我不知道故事的結局......”
她的話語很輕。
“但我知道......”
輕聲呢喃的話語中唯有執著的堅定。
“她一定不會停下......”
她將目光放到頭頂上那繁花似錦的星空。
“傳聞,星空之中,天外有天。”
“在那裡,一星辰,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