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天,寧誌恒才出聲道:“王先生的誠意我知道了,周君,請放心,藤原會社在上海雖然略有些薄名,生意夥伴也是不少,但那都是商業行為,我不會為他們的冒失行為負責,你不用顧忌我,儘管放手施為。”
“太好了!”
“多謝藤原君!”
周福山和蘇越都是欣喜萬分,上海的商界其實並不難搞,那些出頭的硬茬都是因為藤原智仁在背後撐腰,沒有了他的支持,不過都是一群渣渣,南京政府真要是動用手段,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此時,蘇越自然對藤原智仁感激涕零,自從兩個人相識以來,無論是在生意上,還是仕途上,藤原智仁都對自己赤誠相待,傾心幫助,作為朋友,這絕對稱得上是仁至義儘了。
周福山心中更是滿意,看得出來,蘇越此人很得藤原智仁的看重,願意為蘇越出頭,自己這一次請蘇越幫忙,算是找對人了,以後自己對蘇越更是要加強聯係,彼此搞好關係才是。
不過周福山還是更期望藤原智仁站出來說句話,這樣會進展得更為順利,於是再次請求道:“先生,這些人在商界都是有些影響,如果強來,大家都不好看,您隻要振臂一呼,此事就可以迎刃而解……”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寧誌恒打斷了:“周君,這件事情我可以讓你們放手去做,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至於我本人,是絕不會出麵的,其實中儲幣為什麼發行,想必你我也清楚,這是一種掠奪行為,我總要避嫌的。
中儲幣的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如果我出麵背書,可是最後功敗垂成,錢財的損失倒是小事情,我藤原家的名聲可是不能有半點損失的。”
日本貴族最重名聲,尤其是藤原這樣傳承千年的頂尖貴族,能有今天的地位,愛惜羽翼是重中之重,寧誌恒的話一出口,周福山再也不敢多言了。
周福山見好就收,今天能夠得到藤原智仁的承諾,已經是收獲不小,其它的都是旁枝末節,無非是多費一番手腳,當即對寧誌恒恭聲說道:“明白了,有先生的支持,一切都不是問題!”
寧誌恒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大家都是朋友,這不算什麼,不過,周君,這些和會社有關聯的商戶,畢竟也是我的商業夥伴,用手段可以,最好不要鬨出人命來,不然我的臉上也不好看。”
“當然,當然!”周福山滿口答應下來,這時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看著寧誌恒欲言又止。
寧誌恒不禁有些好笑,這個周福山老奸巨猾,官場上的做派深入骨髓,渾身都是戲,他擺手說道:“好了,有什麼就直說吧!”
周福山立時精神一振,趕緊說道:“先生,不知道您對李誌群這個人有什麼看法?”
“李誌群?”寧誌恒疑惑的看著周福山,一時不知他話中何意。
周福山接著說道:“我這一次來上海,工作一直進展緩慢,並不單因為中儲幣信用不足,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有小人掣肘,我一到上海,就有人在金融界散布謠言,說是中儲幣上市之後,要以一兌五十的比例來兌換法幣,搞的人心惶惶,我費儘了口舌解釋,效果也是甚微。”
目前中國流通最廣的貨幣還是法幣,中儲幣的發行就是為了打擊法幣,最後取代法幣的金融地位,統一金融貨幣。
那麼如何定出一個公允的兌換率,就成為重中之重,無可諱言,中日全麵戰事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法幣已經大幅貶值,如兌換率定得太高,則南京偽政府無力負荷實際之差額,損失太大。
可定得太低,掠奪過重,又將使民間蒙受重大損失,占領區的經濟將陷入一片混亂,甚至引發連鎖反應,陷入崩潰的狀態,這也不是日本人和南京政府所願意看到的。
所以日本方麵和南京政府為此進行了長時間的協商,日本方麵最初提出為五十兌一,即五十元法幣,兌換中儲券一元,這當然是為了以最大程度地掠奪民間財富,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
南京偽政府自然是不能同意,開始提出的是平兌,也就是一元法幣兌換一元中儲幣,可是日本人認為兌率太高,後來還是做出了讓步,同意把兌率定在了一百兌七十七,也就是一百法幣,兌換七十七元中儲幣。
“其實我們的底線是二兌一,也就是說兩元法幣兌換一元中儲幣,可是現在有人在外界拋出五十兌一的傳聞,顯然是彆有用心引起恐慌,打擊人們對中儲幣的信心。”
寧誌恒不禁詫異看著周福山,沉吟問道:“你是說散布謠言的人是李誌群?這不應該是重慶政府做的嗎?”
阻止儲備銀行的建立,中儲幣的發行,最上心自然就是重慶政府,李誌群從中攪局,有什麼好處?
周福山哼了一聲,咬了咬牙狠聲說道:“我最初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後來調查了一下,這個傳聞竟然和李誌群有關,這個混蛋竟然從中作梗,簡直不可理喻,藤原先生,我懷疑李誌群和重慶政府暗中有關聯!”
此言一出,寧誌恒和蘇越都是一愣,好半天,寧誌恒才出聲道:“周君,這可不能太武斷了,李誌群是南京政府的警政部長,特工總部的主任,更是影佐將軍的心腹,說他和重慶政府有染,實在說不通吧?你有真憑實據嗎?”
彆人不知道,但是寧誌恒非常清楚,李誌群絕不可能和重慶特工搞在一起,就說死在李誌群手中的軍統和中統的特工,就數都數不過來,重慶政府恨不得活剝了李誌群,他根本沒有退路可言。
周福山解釋道:“事情是這樣,我之前在上海主持政府的財政工作,金融界裡也有一些的朋友,通過他們我調查到,到處散布謠言的是一個名叫程光廷的人,此人之前在大華銀行當經理,在上海金融界小有些名氣,當我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家私人銀行當協理,這家銀行叫立泰銀行。”
“立泰銀行?和李誌群有關?”
“對,銀行的老板就是李誌群,不過名聲不顯,才剛剛成立不到十天,業務還沒有展開,要不是為了調查程光廷,我還真沒有注意到李誌群竟然也跨足金融業!”
寧誌恒不禁有些意外,李誌群其誌不小,在上海的勢力越來越大,現在竟然也知道插手金融業,要知道上海的金融業是非常發達的,全中國的錢都集中在了這裡,隻要身後有足夠的實力,就能夠圈到足夠的錢。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管什麼人,在上海這個地方呆久了,經濟頭腦都不差,想當初嶽生勢力坐大的時候,不也是踏足金融,建立了自己的銀行,搞得風生水起,如果不是中日戰爭全麵爆發,導致銀行倒閉,現在隻怕也是金融大佬了,李誌群這是在學嶽生的路數。
寧誌恒問道:“抓到這個程光廷了嗎?”
周福山搖頭說道:“沒有,我手下的人行事不秘,讓他聽到了風聲,就再也不見了蹤跡,我估計是李誌群把人藏了起來,您也知道,在上海,李誌群的勢力太大,我實在沒有辦法。”
一旁的蘇越卻是把嘴一撇,冷聲說道:“李誌群的勢力再大,難道還能大得過帝國,大得過藤原君?簡直狂妄之極,藤原君,我看就借這個機會,好好收拾一下李誌群,讓他也知道些厲害,不然真以為自己是上海的土皇帝了!”
寧誌恒轉頭看向蘇越,不禁有些好笑,蘇越和李誌群之間的嫌隙由來已久,當初李誌群聽從土原敬二的命令,抓捕秦樂池,逼迫蘇越交出上海市長的位置,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至於周福山,就更不用說了,上海大動亂,雙方打的頭破血流,一塌糊塗,不僅李誌群損失慘重,周福山手下的警察部隊也幾乎給打廢了,後來在南京,周福山攜私報複,到處給李誌群小鞋穿,兩個人早已結下了深仇,都恨不得致對方與死地。
現在兩個人聯手,在自己的麵前揭李誌群的短,試圖讓自己來對李誌群下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可是寧誌恒又怎能如他們所願,李誌群身後就是影佐裕樹,而現在影佐裕樹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在日本軍方也是極有實力,和自己也是關係密切,又豈能為他人左右,輕易挑起事端,這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想到這裡,寧誌恒微微一笑,擺手說道:“周君,既然抓不到人,找不到確鑿的證據,就很難說和重慶政府有關,要知道李誌群畢竟是政府要員,平白就指證他通敵,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說,你這些事情應該向影佐將軍彙報,我是很難插手其中的。”
聽到寧誌恒這麼說,其他兩個人都是非常失望,來的路上他們也曾商量過,想要借此機會,扳倒李誌群,現在看來,希望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