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鴻德劫後餘生,走向自己家門的時候,吳世財守在萬國賭場的包廂裡,正焦急地等待著賴懷武的消息。
三十萬美元是一筆巨大的數目,賴懷武得到贖金後,必須要第一時間交到吳世財的手裡,可是現在早就過了交易的時間,賴懷武為什麼還沒有來向他複命?
賴懷武是他多年的親信手下,不然他也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賴懷武處理,自然是極為信任,重要的是彼此知根知底,光是為了家人,賴懷武也不敢做什麼手腳。
難道是交易中出了問題?魏家人沒有湊齊款項?
三十萬美元確實是要的多了一些,不過以魏鴻德的家業,吳世財相信,這筆錢還是拿的出來的。
要不就是魏家人不甘心吃這個大虧,動手抓了賴懷武?對,魏家在租界有足夠的人脈和能量,真要是豁出去一搏,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裡,吳世財覺得事情既然出了變化,就不能那麼傻傻的等著,他馬上招呼了一批手下,迅速出動,親自前往大雜院查看究竟。
因為綁架魏鴻德可是一件非同小可之事,為了保密,吳世財隻交給了賴懷武一個人處理,其他的親信人員並不知道。
而賴懷武為了保密,也沒有多找幫手,隻是挑選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參與,所以大雜院這個藏匿地點,除了這些參與者,就隻有吳世財知道,必須要他親自去查驗。
吳世財和李誌群一樣,為了防備上海站的刺殺和襲擊,出入都是有足夠的人員護衛,一行人趕到大雜院後,看著漆黑的宅院,就隱隱感覺到了不對。
太安靜了,這絕不正常!
“進去看看!”
一隊人衝了進去,大雜院裡麵開始亮起燈光,手下很快就發現了情況,趕緊向吳世財報告:“大隊長,裡麵沒有人,地上還有不少血跡。”
真的出事了!吳世財心裡再無僥幸,自己親自進入大雜院,開始查驗現場。
隻見院內的房間裡,幾乎所有的門窗都被破壞,破木板和碎玻璃散落一地,一片雜亂不堪。
魏鴻德不在了,負責看守他的人員也都不在了,看著地麵上流淌的血跡,不用說,這些人員已經遇害了。
隻是下手的人動作乾淨,連屍體都已經搬走了,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吳世財的手下都是青幫弟子出身,動刀動槍還可以,可是在勘察現場,偵查緝凶這方麵就拿不出手了,甚至還不如警察局裡的那些人,麵對眼前的場景,也沒有找出什麼線索。
吳世財本人也是如此,到底不是真正經過嚴格訓練的特工,再加上對方手腳乾淨,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查驗了一遍,除了一地的破爛,也是一無所獲。
看著眼前的這幅情景,吳世財太陽穴一鼓一鼓,腦袋發脹,頭痛的厲害,這次的綁架失敗,後果嚴重。
他倒不是怕魏鴻德回頭來報複,說到底,他是地痞流氓出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魏鴻德知道是他幕後主使,他就不信魏鴻德真能豁得出去,願意用瓷器碰他這塊爛石頭,和他死磕到底,自己抵死不認,了不起大家做過一場就是了。
可是三十萬美元沒有到手,自己如何去填那個巨大的窟窿?一旦主任回來,自己又如何交賬?
“走,去藍家橋!”
吳世財又帶著人趕到了藍家橋,可這裡更是空無一人,吳世財知道賴懷武絕不可能一個人來收錢,隨行一定帶了幫手,可是現在的情況和大雜院一樣,都是人去無蹤!
要不要這麼狠?對方既然救走了魏鴻德,了不起不交贖金就是了,可是卻連收贖金的人都解決掉,這些人的心性和手段真是狠辣果決,顯然是要把綁架魏鴻德的人,徹底清除,不留後患。
吳世財忍不住心中有些發虛,這一次選擇魏鴻德作為目標,好像真是失策了。
這個時候已經後半夜的淩晨時分,夜色漆黑,搜尋的條件非常差,手下人查找了許久,也沒有什麼發現,吳世財隻好下令收隊,回去頭痛如何收尾此事。
法租界的魏公館,魏鴻德將已經從歡喜之中緩過來的魏家上下都打發走,單獨留下了長子魏習林,仔細詢問具體的情況,他要搞清楚,到底是何方神聖出手,救了自己這條老命。
可是隨著魏習林的敘述,魏鴻德卻是摸不著頭腦了,用奇怪的語氣問道:“你找到了老顧,隻是求他籌集美元,讓他替你交贖金?沒有讓他們出手救我嗎?”
“沒有,真的沒有,我怕危及您的安全,全都是按照綁匪的意思做的。”魏習林搖頭說道。
他也是非常疑惑,按照父親的描述,根本不是綁匪主動放人,而是有不明勢力武力解救,可是自己確實什麼也沒有做啊!
魏鴻德倒是相信魏習林的話,他了解自己的兒子,性格並不強勢,出了這樣的事,會習慣用錢來解決問題。
“真是奇怪了,那會是什麼人出手呢,為了救我調動了這麼多人手,殺了那些綁匪,平白救我一命?”
魏習林想了片刻,猜測說道:“我認為一定是顧軒,除了他們蘇北幫,我們沒有找過其他人幫忙,照我的估計,顧軒是看上了那三十萬美元,舍不得平白交給綁匪,乾脆直接動手把您救出來。”
魏習林的腦子轉得很快,一下子猜中了事情的真相,隻是略有誤差。
“我和老顧是多年的交情了,他可不是那樣的人!”魏鴻德搖頭說道。
魏習林卻是接著說道:“顧軒或許不會,但是他的弟子季宏義可不一定。”
“季宏義,那個酒業公司的老板?”魏鴻德問道。
季宏義在商界也是有實力的大商家,魏鴻德對他並不陌生。
“對,”魏習林點了點頭,他接著把當時和顧軒師徒交談的情況著重敘述了一遍,“我特意去調查了一下季宏義,這個人絕不簡單,甚至可以說深不可測,雖然隻是個小老大,可在蘇北幫的地位僅次於顧軒,甚至真正的實力還猶有過之。
尤其是生意做的很大,名下有多家企業,奇怪的是,他一個幫會頭頭經營的卻都是正當生意,什麼賭場煙館一概不沾。
而且他名下的企業還不是那種掛羊頭賣狗肉的空殼公司,都是正經的實業公司,光是東皇百貨就有數百名員工,實力非同小可,就說這次籌集美元,他一次就拿出了十五萬美元,老實說,當時就嚇了我一跳。”
魏鴻德聽魏習林這麼說,也是有些詫異,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說的沒錯,看來這個季宏義絕不是一般青幫頭目那麼簡單,此人黑白通吃,勢力和財力竟然如此雄厚,出手救我並不困難。
目前看來,應該是此人無疑,你準備上厚禮,明天和我一起去拜見顧軒和這位季先生,你知道嗎?這次的綁匪根本不講江湖規矩,就沒有想著放我回來,一拿到贖金,他們就會撕票,連斷頭飯都給我吃了,唉,當時我真是萬念皆灰,要不是這些人殺上門去,現在我隻怕已經埋在哪個亂墳崗上了,這次欠的人情可是欠大了。”魏鴻德搖頭歎道,想一想都是後怕!
“是,其實我已經準備好了禮品,就等您一回來,登門拜謝,隻是……”
魏習林猶豫了一下,他也是精明之人,這裡麵有很多事情不能夠明說,於是接著問道:“見了麵我們怎麼說?”
魏習林的意思是,如果挑明了說,感謝季宏義出手武力營救,那對方如果以為是魏家父子上門討要那沒有花出去的三十萬美元怎麼辦?到時候豈不是平白得罪人。
現在季宏義在他們父子心目中,可是不能得罪的狠角色,魏習林心中頗為敬畏。
魏鴻德沒好氣的說道:“人家也不可能白白出手,這三十萬美元自然是不可能還了,我這條老命連這些錢都不值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
魏習林他出身豪富之家,從小到大都沒有為錢發過愁,對金錢的概念就是用來使用和解決問題的,當然也不會眼光短淺至此。
上午十點左右,還在焦頭爛額的吳世財接到了駱興朝的電話,讓他儘快回七十六號特工總部一趟。
這些天來,吳世財為了籌集資金一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有去特工總部上班,這次接到駱興朝的電話,自然不敢怠慢,放下電話就出了萬國賭場,準備趕回特工總部。
剛出了賭場大門,一名親信匆匆忙忙地迎了上來,低聲彙報道:“大隊長,天亮之後我們在藍家橋附近搜索了一遍,在一條巷道的出口,發現了一片血跡,賴隊長他們可能已經……”
“好了,這件事情不要宣揚,我之後再做處理!”吳世財擺手吩咐道,他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這一下也徹底死了心,不過現在也顧不上了這些小事了,駱興朝在電話中語氣有些不善,畢竟是主持工作的處長,自己還是要小心應對。
匆匆忙忙趕回特工總部,來到駱興朝辦公室,敲門而入。
“駱處長!”
此時駱興朝正在處理文件,看到吳世財進來,也站起身來,示意吳世財坐在沙發上,開口說道:“世財兄,這段時間你我溝通甚少,是不是對我有所誤會啊?”
駱興朝的話讓吳世財心頭一驚,看來這位駱處長對自己這一直以來,不在總部露麵頗為不滿,他自己心裡也有些心虛,要知道駱興朝此人雖然平時都是一團和氣,可真要是和自己計較,光是其身後日本人的背景,自己可是吃不消的,他趕緊搖頭說道:“駱處長,你我共事這麼久,我吳世財對駱處長一向敬重,哪裡有什麼誤會,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好,那就好!”駱興朝微微一笑,再次露出一副和藹的笑容,“自從主任前往南京之後,世財兄可和我疏遠了不少,主任說過,你我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我們兄弟之間還是要多多親近,不要生分了。”
聽到駱興朝這麼說,吳世財這才心神一鬆,趕緊點頭笑道:“是啊,我不過是個大老粗,舞刀弄槍的還可以,上不得大台麵,這管理特工總部這麼大的攤子,還是要駱處長辛苦了,以後還請駱處長多擔待一二。”
駱興朝故作姿態,也不過是略微敲打一下吳世財,見到吳世財服軟,便打了個哈哈,然後直接問道:“世財兄客氣了,你我攜手同心,替主任管好這個家就是了,對了,盛誌元的案子,不知道世財兄調查的怎麼樣了?有沒有關於上海站的線索?”
吳世財一聽駱興朝詢問此事,心頭不禁一慌,他哪裡去調查過什麼上海站!倒是盛誌元的家產被他查了個底掉,現在還砸在手裡,無人接手。
看到吳世財的表情為難,駱興朝揮了揮手,笑著說道:“我也知道,軍統上海站藏身租界之內,調查起來難度很大,一時半會兒也難有效果,世財兄也不要著急,慢慢找就是了!”
“對,對,調查確實很困難,我這裡一直沒有什麼進展。”吳世財趕緊順著駱興朝的話,忙不迭的說道。
“那好,你整理一下這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再過…”
駱興朝抬手看了看時間,再次說道:“半個小時,我們出發,一起去火車站,迎接主任回滬!”
“什麼?”
吳世財嚇得差一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