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德輝帶著隊員在黑暗的管道裡摸索了很長時間,終於回到了地道入口,從地道進入,不多時回到了藏身的彆墅。
羅雨澤早就等的焦急,聽到聲響,趕緊在地洞口一個一個把行動隊員們拉了上來,最後一個是於德輝。
“怎麼樣?爆炸點布置好了?”
“布置好了!”於德輝點頭說道,他脫下身上滿是汙泥的外套扔在一旁,隨著羅雨澤來到旁邊的房間裡。
羅雨澤轉身給他倒上了一杯開水,放在他的麵前,低聲說道:“李權之前來過一趟,據他的情報,三方人馬都到齊了,除了偽政府的人員,其他兩方人員都進入了附近的太平大飯店和日本東洋飯店,戒備都很森嚴,會議明天上午開始,我估計應該就在九點到十點之間,引爆的定時器我已經製作好了,到明天早上你去親自調定時間,時間嘛…,就定在十點!”
於德輝點頭答應,之後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好,不過,科長,我想今天晚上你們提前撤離,先回北郊的青島站躲避一時。”
“為什麼?”羅雨澤聞言,抬頭看著於德輝,等待他的下文。
於德輝攢著眉頭說道:“明天一旦爆破成功,整個青島都會翻了天,市區一定會大戒嚴,對各處進行大搜查,這裡的日本人力量太大,人員充足,搜查的力度一定會很大,我怕到時候我們撤不出去。”
於德輝的話確實有道理,事實上日本人的反應隻會比這更激烈,隊員們藏身的這處彆墅,肯定會被搜查到的。
可是羅雨澤卻是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可是不能確定行動的成功,他還是不願意輕易撤離。
“先不要急,現在撤離為時尚早,還是看行動的結果吧,再說你一個人留下我不放心!”
看到羅雨澤不願意離開,於德輝不禁有些焦急,他忍不住再次勸說道:“科長,還是要儘早撤離,再說這地下管道我已經來回了多次,線路我都已經摸清楚,絕不會錯,明天安置定時器,我一個人足夠了,如果真有大搜查,我實在不行還可以躲進管道,我一個人方便行動,手中又有管道圖,躲過這次搜查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對於於德輝的勸說,羅雨澤卻還是一口否決了。
老實說,羅雨澤心裡還準備了最後一步,那就是如果爆炸效果不理想,那就帶著這支彆動隊從排水管道衝進會迎賓館,對那些主要目標進行襲殺補槍,這些人都是日本和各方勢力的高層,身份極其重要,哪怕死一個人,都足以掀起一番波瀾,他不想錯過這一次的好機會。
至於能否安全撤離,那就要靠運氣了,他自己是不怕死的,如果能夠完成這次任務,就是把整支彆動隊拚光了,他也在所不惜!
不過現在他不想提,也是怕影響軍心,更主要是,最後還是要看爆破的效果,如果能夠避免赤膊上陣那是最好,如果不行,就隻能冒死刺殺了,能殺多少是多少,以後再找這樣的機會,可就沒有了。
事實上從接受了這次任務一開始,羅雨澤就已經對任務的嚴峻,有著清晰的認識,在青島這個日本人的大本營,襲殺日本人和漢奸的高層,動作絕不會小,生還的可能性並不大,這也是他從事諜報生涯以來,最危險的一次行動任務,所以一開始,他就抱著不成功則成仁的信念,現在行動還沒有個結果,他是絕不會撤離的。
看到羅雨澤堅持,於德輝作為下屬也隻好聽命從事,他也並不是怕死,隻是為科長和弟兄們考慮。
特高課的審訊室裡,王漢民把丁明珍帶到了付勝遠的麵前。
丁明珍看著已經血肉模糊的付勝遠,心中一痛,一下子撲在付勝遠身上,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老付!”
付勝遠聽到妻子的呼喚聲,勉強睜開紅腫的眼睛,看著妻子一切還算安好,懸著的心終於暫時放下了,這些人總算沒有對妻子動刑。
王漢民在一旁溫言勸說道:“勝遠兄,尊夫人一切安好,我們絕沒有失禮之處,不過你一直不開口就不好說了,這裡是日本特高課,是日本人說了算,兄弟就算是全力維護,也難保你們周全,你知道的,日本人可是什麼事情都乾得出來的。”
王漢民口中的威脅之意明顯,事實上,如果真由日本人來審問丁明珍,丁明珍的下場絕對會比付勝遠慘的多。
付勝遠聞聲不禁心中一緊,他自己倒是有殺身成仁的勇氣,可是一牽扯到妻子,頓時就沒了底氣。
所謂英雄氣短,即便是意誌再堅定的人,在麵對親人和家人的生死抉擇,又如何能無動於衷?
這也是為什麼在中日全麵開戰之後,軍統局就製定了,軍統人員在抗戰期間不準成婚的這一條家規,尤其是潛伏在敵占區的一線特工,這一條是鐵律,為此軍統局製裁了違反紀律者多達百人之多,讓所有軍統人員都不敢逾越。
這條軍規看似不通情理,實際上卻極有道理,一個人結了婚,有了家人甚至子女,自然就多了一份牽掛,一旦被捕,敵人以家人相威脅,叛變就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付勝遠和丁明珍恩愛多年,雖然是老夫少妻,卻是患難與共,伉儷情深,如今看著丁明珍滿臉的淚水,付勝遠忍不住歎了口氣。
李誌群看到這裡,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他也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付夫人,你考慮清楚,如果不合作,不要說是你,就是你在青島的家人,丁家上上下下十六口人,都要被日本人處死,這個後果有多嚴重,你是清楚的。”
李誌群的話一出口,丁明珍的身子立時一頓,感覺心頭一顫,驚恐地看向李誌群。
李誌群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對王漢民說道:“我們回避一下,讓付站長夫婦好好商量一下。”
王漢民點頭答應,揮手示意審訊人員們都離開,自己和李誌群緊隨,離開了審訊室。
兩個人出了門,來到一旁的角落,王漢民取出一盒香煙,給李誌群遞上一根香煙,自己也叼上一根,擦燃火柴為李誌群和自己點燃。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連續抽了好幾口,周圍頓時煙氣繚繞,半晌之後,李誌群才開口問道:“你說付勝遠能開口嗎?”
王漢民重重地點了點頭,斷然說道:“肯定會開口,丁明珍是他的死穴,而丁家人又是丁明珍的死穴,這麼多條人命牽扯著,付勝遠除非是鐵人,不然一定開口。”
李誌群也是這麼覺得,此時他心情頗為輕鬆,笑著說道:“付勝遠隻要開了口,青島站就覆滅在即了,我們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我們也可以輕鬆一下,在這青島好好的休息幾天,這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連覺都睡不好,實在是有些乏了。”
王漢民聽到李誌群的話,卻是沒有那麼樂觀,他皺著眉,思慮了片刻,開口說道:“主任,一會彆忘了,要好好詢問一下,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前來青島的消息的?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麻煩。”
李誌群當即點了點頭,不過他心中並不以為意,付勝遠知道的消息肯定是從軍統局總部傳來的,他遠在青島,對上海情報科根本接觸不上,對那位隱藏的內鬼不會有什麼了解,不過王漢民既然堅持要問,那就多問一句就是了。
王漢民看李誌群的表情,就知道他並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再次說道:“主任,我的意思是,要問清楚,付勝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來青島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李誌群一愣,看著王漢民有些疑惑,“不就是找到肖國元,清除青島站嗎?”
王漢民搖了搖頭,仔細解釋道:“我們為什麼清除青島站?不就是為了保證三方會談的順利召開,提前清楚隱患嗎?
可是那個內鬼既然能夠提前知道了我們的行蹤,您說,他會不會也知道三方會談的事情?”
李誌群一下子身形一頓,眼睛霍的看向王漢民:“你是說,他們會有所行動?”
王漢民重重地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如果他們這麼早就知道了三方會談的情報,以我對軍統局,對那位局座的了解,影響如此大的重要事件,他們是絕不會無動於衷,平白放過的,一定會對三方會談進行破壞。”
李誌群接著王漢民的話,說道:“也就是說,付勝遠很有可能接受了這個任務,甚至采取了某些行動,這可要好好問一問,明天上午會議就要召開了,絕不能讓他蒙混過關!”
“那到不一定,主任你有所不知,青島站原來是軍統局的甲種大站,可是在淪陷之初,受過一次很重的打擊,損失極為慘重,當時隻有站長付勝遠和一些殘存人員躲過了一劫,後來設法補充了一些人員,肖國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調入青島站的。”
王漢民仔細回憶了之前了解的一些情況,很快再次說道:“可是據我所知,鑒於青島日本人勢力太大,鬥爭條件極為艱苦,青島站遠遠沒有恢複元氣,人員也一直不足,被降為乙種站之後,就基本喪失了情報能力,以這樣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完成破壞三方會談的重要任務。”
李誌群恍然大悟:“明白了,你是說,如果前麵的條件都成立了,軍統早就知道三方會談的情報,那就一定會派專門負責此項行動的人員提前進入青島,而付勝遠作為青島站的站長,一定會參與這項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