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良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是一個普通的青幫小頭目那麼簡單,他的真實身份,正是上海情報科情報組的成員。
他的情況和徐永昌一樣,是嶽生的門生弟子,淞滬之戰,他響應號召加入蘇浙彆動隊,槍林彈雨之中僥幸生還,後在南市保衛戰後,退入法租界避難。
自己的部隊打散了,師父嶽生又撤離上海,他無奈之下,隻能投靠在陳廷的堂口棲身。
可是沒有想到,突然有一天,老戰友徐永昌找上門來,問他願不願意繼續為國效力,他當然是欣喜若狂,當即答應下來,於是他成為了一名軍統局行動二處的情報員,並隸屬於組長季宏義領導。
季宏義這段時間針對羅子棟的行動,柴良當然是參與其中,不僅暗中調查跟蹤羅子棟的行蹤,甚至之前那些傳言,他也是傳播者之一。
據他所知,羅子棟現在一直躲在羅公館內,隱藏不出,可是沒想到會突然出現在萬木林的住所,這讓柴良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之後,萬木林和羅子棟的談話也全被他偷聽到了,這一下,羅子棟的行蹤終於能夠確定下來了。
一個小時後,在一處接頭地點,柴良向季宏義彙報具體的情況。
季宏義不屑的說道:“果然是這樣,這個羅子棟原來也是熬不住了,他走投無路,求到萬木林的頭上,還想著兩邊討好,左右逢源。
笑話!因為他,整個上海站被迫撤離,救國軍上千將士全軍覆沒,南京站更是遭受滅頂之災,他還想著能夠脫身?哼,真是癡心妄想!”
其實羅子棟拜訪萬木林,季宏義也是清楚的,他派去的人員一路跟蹤羅子棟到了萬木林的住所,隻是略一思索,也大致猜到了羅子棟的用意,果然得到了柴良的證實。
柴良點頭說道:“羅子棟隻怕也不清楚後麵發生的事情,不知其中厲害,還以為可以蒙混過關,萬木林聽信了他的話,滿口答應了下來,明天中午,羅子棟請萬木林在回疆大飯店吃飯,組長,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季宏義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這可是這些天來,唯一一次可以鎖定他的行蹤的機會,不能放過,我馬上回去布置,你等候我的通知,負責配合,這一次一定要除了此人,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柴良領命轉身就走,卻又被季宏義喊了回來。
“對了,你之前彙報過,萬木林這一次回來,不是和以往處理財務那麼簡單,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柴良搖了搖頭,說道:“目前還沒有向我透漏,而且這幾天他接觸的人,我也都看在眼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人員。”
季宏義想了想,也就不再糾結,現在最關鍵的還是清除羅子棟,這件事情處座已經交代有些日子了,他點頭說道:“你盯緊了他,萬木林此人和嶽先生一樣,是有民族氣節的,相信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也要做到防患於未然,但願和我們的行動沒有關係。”
“是,我一定盯緊了他!”柴良點頭答應道。
上海七十六號特工總部,主任辦公室裡,李誌群正將手中的一份材料劈頭蓋臉地砸向對麵的張敬堯。
同時忍不住高聲大罵道:“人都已經失蹤三天了,你現在才知道,這麼多的軍官,為什麼偏偏跑了這個庚興為?你不是說,他已經全部交代了嗎?”
張敬堯被李誌群一頓嗬斥,也是有些手足無措,就在今天早上,李誌群把他叫到辦公室裡,終於批準了他的行動計劃,讓他安排人員潛入南京,深入調查茂源商行,順藤摸瓜,找出與之相關聯的所有關係。
張敬堯早就等著這份計劃通過,接到命令自然是馬上行動,於是他趕到西郊準備提走庚興為,讓他也參與這次行動,畢竟此人對常成業有所了解,也許能夠有意外的收獲。
可是他趕到西郊軍營之後,才知道庚興為已經失蹤三天了,這頓時讓張敬堯驚出一身冷汗,他本能的察覺到,庚興為的失蹤,很有可能和南京茂源商行的情報有關,於是仔細詢問之後,趕緊回到特工總部向李誌群彙報情況,這才被李誌群嚴厲的訓斥。
他低聲解釋道:“這個人當時的確交代了很多事情,甚至連軍統在南京城裡的據點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我當時核對過,他所知道的兩處據點和二十一號提供抓捕行動的報告內容相吻合,也就是說他沒有說謊,所以我認為這個人是可靠的。”
李誌群冷聲追問道:“他是怎麼失蹤的?”
“據負責看守的軍官說,庚興為因為表現不錯,經常給綏靖軍幫忙處理後勤事務,事發當天,負責後勤的軍官生了病,就讓庚興為協助後勤部門出軍營采買物資,可是庚興為借此機會,打昏了糧店的掌櫃,從後門逃走了,我也詢問過那個糧店老板,還有當時在店裡購糧的幾名軍士,確認了此事。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已經全部交代了,打算投靠過來,他為什麼還要逃跑呢?”
張敬堯也是多年的老特工,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可是這一次卻走了眼,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一旁的王漢民開口說道:“除非發生了特殊情況,讓此人認為繼續留在軍營,會有危險,或者,他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情,他在軍營裡無法完成,以至於他必須離開軍營,最後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看守的軍官沒有說實話,庚興為的逃跑另有隱情!”
王漢民此時身體已經大概恢複過來,自主行動完全沒有問題,這才開始上任,協助李誌群處理一些事物。
因為之前的情況,王漢民已經沒有半點退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跟著李誌群乾,所以李誌群對王漢民非常信任,很多事情都沒有瞞他。
這一次張敬堯匆匆忙忙趕回來報告,李誌群也沒有讓王漢民回避,一起聽取了張敬堯的彙報,王漢民到底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特工,隻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要點。
李誌群聞聽也是連連點頭,他在屋子裡踱了兩步,再次說道:“看守的軍官為什麼會對庚興為特殊對待呢?竟然還允許他私自出營?”
張敬堯說道:“庚興為出營采購物資,是綏靖軍營長高元武指派的,他的解釋是說,庚興為一向表現良好,又是軍需官出身,再加上之前我曾經告訴過他們,讓對庚興為要關照一些,所以他們對庚興為根本沒有什麼防範,我問過其他軍士,他們也證實,這個庚興為平時確實經常幫助處理一些後勤事務,記個賬算個數之類的,對他的管理一直很疏鬆。
後來庚興為逃走,高元武怕擔責任,想隱瞞下來,所以就沒有上報,他並不知道庚興為已經投向了我們。”
李誌群聞言沉思了片刻,按照張敬堯敘述的情況,也許真是軍中疏忽大意,給了庚興為逃跑的機會。
不過他怎麼也搞不明白,庚興為為什麼要冒險逃走,這個人應該很清楚,隻要再耐心等幾天,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綏靖軍軍營,完全沒有必要冒險,難道真的如王漢民所說,出現了意外情況,促使庚興為不得不儘快脫身。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呢?李誌群突然轉頭看向張敬堯,心頭泛起一絲狐疑,接著問道:“南京茂源商行的事情,都有誰知道?”
張敬堯趕緊搖頭說道:“就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審問了庚興為之後,就第一時間向您進行了彙報,所有計劃的製定都是親自完成的,我敢保證,隻有我和您知道這件事情。”
李誌群卻是臉上毫無表情,緊接著問道:“四天前,駱處長詢問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提及這件事?”
張敬堯愣了愣神兒,趕緊回答道:“隻是提過一句,但是駱處長沒有深問,後來我還把材料拿給他看,可駱處長最後並沒有看,就當場還給了我。”
李誌群輕舒了一口氣,這個情況和駱興朝當時向他描述的相吻合,駱興朝做事謹慎,並沒有插手具體的案件。
張敬堯其實並沒有詳細描述當時的真實情況,因為他對駱興朝根本沒有懷疑之心。
拋開駱興朝的身份不談,而且當時駱興朝接觸那份審訊記錄時,也隻是短短的一瞬間,甚至沒有抽出文件,更沒有查閱,匆忙之間不可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再說就是有這個可能,張敬堯也不會說出來。
要知道駱興朝的身份可非同一般,就是給張敬堯十個膽子,也不敢毫無憑據的攀咬駱興朝,不然最後倒黴的一定是他自己。
再說駱興朝此時正在到處追查,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內隱藏的上海情報科成員,自己這嫌疑還沒有完全擺脫,惹怒了此人,萬一乾脆把自己定為內鬼,那可就難逃一劫了。
王漢民再次開口說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再說庚興為即便是逃走了,也未必就影響了這項計劃的實施,也許他根本就不是因為這件事情逃走的。
所以我們還是要調查一下南京的茂源商行,馬上派人去南京確認一下,如果茂源商行一切如故,目標常成業還在,那就說明庚興為的逃走和這件事情無關,我們的調查計劃還可以繼續實施,這條大魚還沒有脫網。
可是如果茂源商行已經生變,或者說目標常成業已經逃脫,那就說明,庚興為就是為了這件事情逃走的,事情就複雜多了,很多事情都解釋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