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翰文和鬱明遠不知道的是,鬆平秀實並沒有完全脫離嫌疑,他的身份還是被土原敬二和李誌群所懷疑。
土原敬二把情況通告了岩井公館的負責人,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總領事岩井建伊,可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岩井建伊對土原敬二的通知並沒有重視,反而對土原敬二懷疑岩井公館的情報人員,而感到不滿。
岩井建伊對鬆平秀實很是欣賞,鬆平秀實是領事館的成員,岩井建伊對他多次考察,並沒有發現問題,鬆平秀實身份可靠,又是精明能乾,最後還是岩井建伊親自發展,成為了岩井公館的情報人員,怎麼能夠因為一個中國特務的話,就可以輕易懷疑。
再說僅僅因為出現在爆炸案所在的街區,就貿然懷疑自己的親信手下,岩井建伊對此不以為然。
不過還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岩井建伊很快把鬆平秀實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鬆平君,你能給我解釋一下,昨天中午十一點半,你去了哪裡?”
鬆平秀實一聽,果然是為了昨天遇險的事情,不過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功課,於是恭聲說道:“先生,我昨天中午的時候去了城南,那裡有一家不錯的唱片店,你是知道我最喜歡聽音樂,結果在半路上突發了意外情況,有人將路邊的一間咖啡館給炸毀了,據說死了不少人,當時土原機關的下屬單位特工部出麵進行搜查,我當時趕時間,亮出工作證件後,他們就放我離開了,您說的是這件事情吧?”
岩井建伊聽到鬆平秀實主動說出被特工部堵在街道上的事情,點了點頭,說道:“當時特工部抓捕了一名中統局特工,這名特工交代出來了與他接頭的潛伏人員,地點就豐華咖啡館,於是布設陷阱,誘捕前來接頭的中統局特工蝙蝠,而爆炸案發生的時候,你卻就出現在了接頭地點附近。
特工部上報給了土原機關,土原機關的機關長土原敬二,打電話通告我,說你的行為很可疑,認為你很可能就是前來接頭的中統局特工蝙蝠,讓我對你進行調查,你說我該怎麼做?”
鬆平秀實聽到岩井建伊這麼說,不由得心中大定,知道岩井建伊並沒有追究他的意思,如果真的想追查自己,要麼現在動手抓捕他,嚴加審訊,要麼就會暗中監視他,又怎麼會當麵質問他。
於是鬆平秀實微微一笑,神情自若,根本沒有一點緊張之態,回答道:“先生,如果按照土原機關長的邏輯來分析,我是即將接頭的中統局特工,那麼咖啡館又是誰爆破的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這就有兩種可能。
第一,爆破人知道這是一個陷阱,於是執行爆破,為即將接頭的中統局特工蝙蝠示警,不過這樣說道理上有些不通,既然是同夥,示警的話,隻需要通知他的同夥不要去接頭就是了,而且就算是為了實施爆破示警,也可以在前一天或者昨天早上,提前爆破,把咖啡館炸毀就可以了,完全沒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一定要在接頭時間,闖入重重包圍之中實施爆破,這需要冒很大的風險,所以這種情況並不成立。
第二,那就是爆破人之所以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執行爆破,並不是為了什麼示警,而是為了鋤奸,他的目標是那個已經叛變的中統局特工,也隻有誘捕行動時,這個叛變的特工才會在咖啡館出現,於是爆破人隻能冒著極大的風險進行爆破刺殺。
我想也隻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爆破人為什麼要闖入重重包圍之中,冒險實施了爆破。
那既然是鋤奸,那麼蝙蝠就完全沒有必要去接頭了,也就是說,蝙蝠早就知道這是一個陷阱,於是他派人去刺殺叛徒,自己根本不需要去冒險接頭。
所以我的出現,和蝙蝠一點關係都沒有,隻是我倒黴,正好經過那條街區,所以說我是冤枉的,他們這完全是無稽之談,抓不到蝙蝠,就乾脆拿正好出路過的我來頂缸,先生,您是了解我的,我從國內來到上海,就一直在您的手下工作,我的表現如何?您是最清楚的!我怎麼可能去加入什麼中統局,這在時間上也說不通的。”
鬆平秀實的一番解釋有理有據,讓岩井建伊很是認同,他本來就不相信土原敬二電話裡所說的理由,要不然就直接下令抓捕鬆平秀實了,也正是因為信任鬆平秀實,所以才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鬆平秀實看到岩井建伊若有所思,趕緊趁熱打鐵,要接著說道:“先生,土原機關是由陸軍部,海軍部,還有我們外交部聯合組建的高級機關,機關長土原敬二又是著名的情報特工,我聽說這位土原敬二機關長一直在努力擴展土原機關的影響力,試圖統合我國在華的情報部門,我們岩井公館也在其中,我猜想這不過是他的一種手段而已,打擊和貶低其他部門的能力,突出土原機關的影響力,您可要有所警惕,不能讓他輕易影響到您的判斷。”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岩井建伊大手一揮,斷然說道。
鬆平秀實的話正中他的心意,岩井建伊對此也是非常敏感的,岩井公館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情報部門,土原敬二一來上海就動作頻頻,借助組建國民新政府的機會,多次插手其他情報部門的事務,試圖統合各大情報機關,有消息說,他甚至要拉那位藤原家的嫡係子弟加入土原機關,好在被藤原智仁回絕了,不然以藤原家的影響力,自己的岩井公館還真的會非常被動。
鬆平秀實說的沒有錯,土原敬二隻怕是沒有起什麼好心思!
岩井建伊到底不是真正的間諜出身,缺乏足夠的警覺,沒有因此而大動乾戈,之後他隻是簡單地詢問了一下鬆平秀實,便輕易地放過了這件事情。
南屋書館的辦公室裡,何思明照例向寧誌恒彙報這些天來的一些情況。
“新調來的情報組長江口琉生,這個人是土原敬二的學生,在華北特高課有些名氣,是個情報好手,尤其是對偵破電台有一手,還帶來了很多電訊設備,還有三台電波偵測車,就在昨天,佐川太郎還讓我去和憲兵司令部交涉,想把兩家的電訊設備合並在一起,統一使用,尤其是電波偵測車,這樣就可以在每個城區都布置一台,一旦發現可疑電波,就馬上偵測定位,然後就是大搜查,聽說江口琉生在華北用這一招,抓了很多我們的人。”
何思明現在已經是特高課和各大情報部門的聯絡官,特高課與外界的交涉和聯係,都由他來完成,這個工作不需要有情報能力,反而很看重聯絡官的交際溝通能力。
這就正對了何思明的特長,何思明的性格隨和,口才又好,尤其擅長和人打交道,平時就喜歡交結朋友,特高課的課員們都喜歡和他一道聚會喝酒,當然除了這個家夥有些吝嗇很少掏錢之外,彆的都沒有問題。
他擅長和人溝通,當初大穀仁希就是因為他的口才,而對他非常滿意。
自從何思明當上這個聯絡官之後,很快就進入了角色,和其他部門的交流一下子就暢快了許多,短短的時間裡,就交下了許多朋友,就是佐川太郎也是大為滿意,覺得自己所用得人。
寧誌恒聽到何思明的話,點了點頭,現在他的藤原會社裡布置有四部電台,都是由易華安負責,負責和藤原會社的幾個分社聯絡,同時也可以向租界裡的譚公館,還有重慶的行動二處發報,這四部電台都是經過憲兵司令部注冊的商業電台,根本不怕查。
再說特高課也不敢去查藤原會社的電台,這些手段對自己無用。
寧誌恒點頭說道:“現在你的位置很不錯,有利於得到更多的信息,你記住,千萬不要去動那些情報部門傳遞的公函和文件,這些情報部門不會一點防範措施都沒有,不能貪心大意,你隻需要把你所能夠知道的告訴我,這就已經是非常大的收獲了。”
“你放心吧,我現在不是新兵了,久在這些人精裡混,傻子也學聰明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何思明笑著回答道,他說的沒錯,他身處情報部門,時刻警惕,耳熏目染也練就了出眾的膽識,現在並不比那些久經訓練的特工差。
何思明接著說道:“不過我看佐川太郎對這位新來的情報組長並不信任,之前一些本來應該由情報組長負責的工作,都是自己在親自掌握。”
“具體說一說!”
“以前所有從重慶發來的電文,情報組長是有權接收的,可是現在這些電文都是直接交給了佐川太郎親自掌握,要知道現在重慶裡麵已經布置了不少的特高課間諜,加上之前我的老師布置的那五名內線和配合的特工,現在已經頗具規模,這些間諜小組經常發回一些電文,現在都是佐川太郎的侍從官直接彙報給佐川太郎。”
“這是在防著土原敬二!”寧誌恒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佐川太郎對土原敬二並不是一條心,對他的弟子又怎麼可能放心,這是好事情。”
特高課最擅長的就是安插間諜,策反間諜,現在日本人的兵鋒正盛,國黨內部人心浮動,以佐川太郎的能力,一定在重慶又組建了不少情報小組,現在都已經派上用場了。
“你多留心這方麵的情況,我會酌情上報,看來日本人在重慶的新情報網已經布置完成,是時候要清理一下了。”
“是!”何思明點頭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