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石川武誌出麵,橫山靖一郎哪裡還敢怠慢,趕緊安排手下的軍官去放人,至於擴建軍營所需要的人員和車輛,那還不簡單,守著關卡抓就是了,要多少就有多少!
更何況現在他一門心思的想結交這兩位地位顯赫的同鄉,有了他們的照顧,自己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平民軍官,在上海這裡也多一條門路。
軍營裡的工地上,一個三十歲,身穿粗布工人裝的青壯男子,正在用鐵鍬挖掘著深坑裡的泥土,他不時地抬眼向上偷偷地觀察著,幾名持槍的日本軍士正在來回巡視著,監督這些勞工的工作。
這個男子就是總部派往上海的軍事情報調查處特工,情報站電信科長章永,他是王漢民的老部下,這一次跟隨王漢民前往上海組建情報站,可是運氣太差,還沒有進入上海就被日本人強行征用到這裡當了苦力。
可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還隨身攜帶著軍事情報站電台的最新密碼本,如果被日本人發現,自己的性命並不重要,大不了拚死一搏而已,可是這個密碼本落在敵人手裡,引發的後果簡直不敢想象,他這個時候忍不住又看向不遠處正在裝卸泥土的那輛貨車。
這個貨車上的貨物已經被丟棄在廣場中間,車子騰空,用來運輸泥土和建築材料。
終於到了休息的時間,所有被征用的勞工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三三兩兩的躲在角落裡稍微喘息一會兒。
兩個男子湊在了章永的身旁,三個人來到一棵樹蔭底下稍事休息。
劉正青將一碗水遞到了章永的麵前,低聲說道:“老章,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日本人的防範還是太嚴,隻能晚上的時候再看一看情況。”
章永接過這碗水一口氣喝了下去,沒有說話。
費興邦在一旁說道:“還是不要冒險,現在日本人沒有發現我們的身份,最多乾幾天苦力,如果我們行動失誤,那可就麻煩了,日本人會馬上確定我們的身份,對我們進行嚴格的搜查,那就麻煩了!”
“你懂什麼?我們在這裡夜長夢多,尤其是老章,他決不能留在這裡,我們兩個拚死也要把他送出去,不然損失就大了!”劉正青眼睛一瞪,語氣嚴厲地說道。
“好了!不要吵了!”章永低聲喝止道,將手中的空碗放在地上,看著遠處的日本軍士,“我們隻能等,我擔心就算是逃出去,日本人如果做事仔細,真的追究起來,順著商會就會找到線索,站長他們會有危險的!”
“可是…”劉正青還是不放心章寧永留在這個險地。
“不用擔心,東西我藏的很隱蔽,隻要我不說,日本人很難找到,我們就在這裡耗著,如果真的被日本人發現身份,殺生成仁的勇氣我還是有的,你們也不要妄動,現在我們冒不得險!”章永冷靜地說道。
劉正青看章永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堅持,點頭答應道:“是!就是怕站長那邊不知道情況,他現在一定在努力營救我們,但願不要生出意外才好!”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是擔憂不已,現在被關在這裡,信息隔斷,雙方不知道彼此的情況,隻能就這麼等著。
就在他們心中七上八下,暗自中盤算的時候,一個日本軍官帶著兩名手拿長槍的軍士向他們走了過來。
劉正青首先發現了情況,趕緊示意兩個同伴,其它兩個人馬上站起身來,看著走近的日本軍官。
這位日本軍官看了看三個人,點了點頭,用生硬的漢語說道:“豐茂商會?”
“是!長官!”章寧心頭一突,對方這是有目標的找上了自己,就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找上自己。
“都跟我來!”
說完軍官轉身就走,兩個持槍的軍士用槍口指向三個人示意他們跟隨,劉正青的動作稍微慢了點,就被一名軍士用槍托打在肩膀上,重重地一擊,讓他措不及防地閃了一個趔趄,差點被打倒在地。
章永趕緊扶住他的身形,緊跟著日本軍官前行,剛抓過來當勞工的時候,日本人為了立威,甚至還將一個青年當場擊斃,這兩天裡這些日本軍士對他們拳打腳踢已經成常態。
工地上的其它人員,看著他們的背影,也都是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被日本人帶走的這些人命運將會如何?
不多時,那名日本軍官把他們帶到軍營裡的廣場上,章永發現豐茂商會的其他人也已經集中在這裡,這些人都是雇傭的普通人,並不知道情報站特工的身份,三個人也被趕入行列中,靜靜的等待著,不知道日本人到底會怎麼對待他們。
這時,被扣押的六輛貨車也開了過來,軍官指著之前被丟棄在廣場上的貨物,說道:“把你們的貨物裝上車,就可以走了!”
日本軍官的話一出口,讓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後都是驚喜交加,這真是峰回路轉,本來他們被日本人突然抓到這裡,生死難以保障,可真沒有想到日本人竟然就這麼簡單地放他們走了。
“日本人是什麼意思?這會不會是圈套?”劉正青低聲問道。
章永觀察的非常仔細,身邊的軍士並不多,也沒有再看押他們的意思,低聲說道:“不會,看樣子是真的放我們走,不僅放我們走,連車輛和貨物都還給了我們,一定是站長他們想了辦法,我們動作快一些,但願不再節外生枝!”
大家一起動手,趕緊把自己商行的貨物裝上了車,章永回到了自己之前搭乘的貨車上,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座位,然後坐了上去,右手輕輕地摸了摸座位下麵的工具箱,並沒有發現異常,這才把心放了下來。
大家按照日本軍官的指令,六輛貨車依次開出了軍營,直到走上了大道,也沒有發現日本人的攔阻,所有人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不由得齊聲發出一陣歡呼,車輛馬上加快速度,向上海市區駛去。
辦公室裡,石川武誌三個人談笑風生,聊的正是投機,他們在聊日本國內的故土鄉情,還有來到中國之後的經曆和感受,總之話題不斷。
橫山靖一郎沒有想到這兩位同鄉非常的隨和健談,態度親切,並沒有因為地位高於自己,而有半分頤指氣使的感覺,當然橫山靖一郎也是心情愉快,刻意迎合奉承,讓整個交談的氣氛非常的融洽和睦。
尤其是身為貴族軍官的石川武誌,完全沒有一點盛氣淩人的感覺,交談之中言語親熱,好像之前就認識了很久一般,而且從長濱駿平的態度中,可以看出,這個石川君在憲兵司令部裡的地位很高,是一位握有實權的貴族軍官,以後的發展自然是前程遠大一片坦途,可以想見日後必然是一位大人物。
石川武誌估計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後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愉快的交談總是讓時光過得太快,橫山君,今天我們同鄉聚首非常的高興,可是公務在身,不能再逗留了,就先告辭了!”
手腕翻動的時候,亮金閃爍的手表在橫山靖一郎眼前閃過,橫山靖一郎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款最為名貴的浪琴名表,自己以前在國內看到過,隻這一塊手表,就足以花光自己一年的薪水,心中不禁暗自咋舌,這位石川君不愧是石川家的子弟,真是財大氣粗,難道會是石川家的嫡係子弟?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心中一顫,如果是這樣,自己今天可是走了大運了!
橫山靖一郎也趕緊起身,點頭說道:“是啊,我也覺得還沒有談儘興,時間就這麼快過去了,正想請石川君和長濱君留下來喝一杯呢!”
一旁的長濱駿平哈哈笑道:“橫山君,我們可是憲兵,當值的時候不能夠喝酒。”
說到這裡,他又低聲頗有意味地笑道:“不過你輪休的時候,可以來憲兵司令部來找我們,我請你去最好的酒屋,那裡的酒好,人更好!哈哈!”
橫山靖一郎連連點頭,他又何嘗不想和這兩位繼續交好,趕緊說道:“那太好了,我一定前去拜訪!”
石川武誌也是會意的一笑,然後順勢將手中的浪琴名表摘了下來,雙手遞到橫山靖一郎的麵前,開口說道:“我與橫山君一見如故,這是我隨身的手表,便贈與橫山君,留作紀念,還請不要推辭!”
橫山靖一郎頓時眼睛一跳,這可是沒有想到的,自己不過是剛剛流露出一絲羨慕之意,就被石川武誌看了出來,結果就毫不猶豫地摘下來贈送給了自己,如此豪爽的做派,真是讓橫山靖一郎有些目瞪口呆。
“這?”猶豫了一下,橫山靖一郎就伸出雙手,鄭重地將浪琴名表接了過來,然後頓首行禮,“那就愧領了,真是太感謝了!”
日本社會等級森嚴,平民不能對貴族有非分之想,同時,也不能拒絕上位者的饋贈,否則是對上位者的不敬,橫山靖一郎自然不會這麼不識相,更何況這是他與石川武誌友誼的證明,心中哪裡還有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