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嶽一看著眼前的書稿,頓時來了興致,他馬上拿起厚厚的書稿仔細的翻閱起來。
整體的效果一如他想象的那麼好,整部書稿段落清晰,主線分明,情節引人入勝,文筆流暢,平淡中顯示出不凡的文學功底,最重要的就是這一手出色的書法,遒勁有力,去塵脫俗,整齊端正讓人無法釋卷。
“太好了!”黑木嶽一放下書稿,不禁拍手稱讚,“藤原君,上原將軍一定會非常的滿意,我這就通知他,相信他也很著急看到這份書稿。”
說完之後,就拿起電話撥打了出去,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兩個人馬上出門,直接奔向駐軍司令部。
半個小時之後,經過重重關卡進入司令部的大廳,寧誌恒就發現司令部裡麵的情景和之前的兩次大不一樣,走廊裡和大家廳裡來往的軍官多了很多,每一個都是匆匆忙忙,腳步也是加快了許多,整個司令部的氣氛明顯的緊張了起來。
黑木嶽一也是很敏感了感覺到了這一點,不禁低聲說道:“這個現象不正常啊,難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寧誌恒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麼,這一定是盧溝橋事變引起一係列連鎖反應,很快中日之間的戰爭就要轉移到這裡了。
他們很快來到了上原純平的辦公室,這一次見到上原純平,他的神色比以往嚴肅了很多。
見到兩個人進來,上原純平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電話,起身將兩個人讓到了一旁的茶座上,開口說道:“接到黑木君的電話,我真沒有想到,藤原君已經完成了書稿的整理,我還以為最少還要半個月的時間,藤原君,真是辛苦了!”
“您太客氣了!將軍閣下!這是您的原始書稿。”寧誌恒躬身示禮道。
黑木嶽一將整理書稿放到他的麵前,笑著說道:“上原君,你看一看吧,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會非常滿意的。”
上原純平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亮,趕緊將書稿打開翻閱,第一眼就被這一手漂亮至極的行楷給吸引住了,接下來的內容當然也沒有讓他失望,隻覺得自己的原稿經過這一番修改,真正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隻是自己沒有這麼好的表達能力,現在看來不覺滿意至極。
他看了良久這才下了書稿,看著寧誌恒,誠心的說道:“藤原君,多謝了!”
寧誌恒趕緊躬身說道:“您太客氣了!”
就在上原純平再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他趕緊快走幾步,來來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很快他眉頭皺起,不多時放下了電話,沉思了片刻。
這才回到茶桌前,看著寧誌恒說道:“藤原君,黑木君,這段時間你們最好還是暫時離開上海,尤其是現在,時局動蕩不安,正是風口浪尖之時,等過段時間,看看情況再回來。”
黑木嶽一聽到這裡,心頭一緊,他和上原純平是多年的朋友,非常了解上原純平的為人,能夠說出讓他們暫時離開上海,一定是安全上出現了一些問題。
寧誌恒也是暗自點頭,這位上原將軍算是有心人了,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確是把黑木嶽一和自己當做心腹好友了,竟然提前透露出一絲端倪。
黑木嶽一猶豫的說道:“上原君,上海的局勢會有什麼變化嗎?”
上原純平點了點頭,他到底還是不願意讓自己的朋友身處險境,於是壓低聲音開口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也瞞不了人,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三天前我們和中國人在北方發生了重大的衝突,雙方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作為最接近中國政府心臟的戰場,中國人不會坐視我們聚集力量,所以上海馬上就要卷入一場戰爭,我們也開始做積極的準備工作,為了應對,我們已經準備把所有的適齡青壯年都組織起來,作為預備隊,黑木君還好說,可是藤原君一定會被安排進入預備隊,這項工作很快就會進行,所以~”
說到這裡,他輕輕歎道:“也許就是一顆子彈,一枚彈片,藤原君,你還如此年輕,將來一定會有大好的前途,我不想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青年,推上戰場,被毫無價值的犧牲掉!”
上原純平對寧誌恒的文學才華是極為欣賞,尤其是寧誌恒完成了他多年的夙願,於是絕不想寧誌恒冒如此的風險,才透露了一點內情。
黑木嶽一和寧誌恒的臉上都同時露出驚訝之色,不同的是,黑木嶽一真的震驚時局已經嚴重到了這個程度,而寧誌恒卻是早有預料。
不過他的心裡還是略有失望的,本來還想著憑借著這份書稿,再多接觸一下上原純平,看看有沒有機會,從他這裡探取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可是現在,自己必須離開日本占領區了,不然被日本人征召推上戰場成了炮灰,那可就是太冤枉了。
看來自己在上海的使命暫時已經完成了,好在藤原智仁這個身份完好的保留了下來,等日後還可以再次回來,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
這一次的與上原純平見麵,時間很短,眾多的事務讓上原純平馬上忙碌了起來,黑木嶽一和寧誌恒也起身告辭。
回去的路上,黑木嶽一沒有多說一句話,表情是非常沉重的,寧誌恒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如何勸慰他,也是沒有多言。
直到回到南屋書館,黑木嶽一將寧誌恒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
“藤原君,雖然我早就猜測這一天會到來,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這樣快,真是非常遺憾!
我需要馬上處理書館的後續事宜,這需要一些時間,而征召的工作馬上就要進行了,你必須要在這兩日離開上海。”
說到這裡,黑木嶽一從抽屜裡取出一疊子厚厚的鈔票,放在寧誌恒的麵前,鄭重地說道:“我們相聚時間太短,這一次離彆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我也不知道上海我們還能不能再回來?戰火之下,也許就連這座書館都會成為一座廢墟,藤原君,請多多保重!”
寧誌恒心中也升起一絲傷感,黑木嶽一是一個真正的學者,他對軍人和戰爭是厭惡的,而對寧誌恒,也的確是真心把他當做晚輩對待,這一次的分彆也許就是最後一次相見了。
寧誌恒接過這疊鈔票,深深的一躬,傷感的說道:“我會儘快離開上海,多謝您這段時間的關照,也請您多多保重,我期待和您重逢的一天。”
兩個人互道珍重握手而彆,寧誌恒回到自己辦公室,環顧了一下,將牆上懸掛的那一張,上原純平贈送給他的字畫摘下來,小心地收好。
他下個樓,和幾位同事一一道彆,隻說是家中有急事,需要馬上回國,和大家相處一場,頗為遺憾雲雲,這讓這些職員們也是紛紛不舍,躬身而彆。
緊接著他又趕到了船運公司買了一張當天晚上回日本的船票,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險起見,他必須要留下離開上海的痕跡。不然,平白無故的失蹤,以後再想回來,就要多費一番口舌。
回來的路上就看見前麵街道上一群人正在圍觀著什麼,寧誌恒不想多事,準備轉身繞路而行。
“藤原君,你怎麼在這裡?”一聲呼喚傳來。
寧誌恒聽到有人呼喊他,便轉過頭一看,原來是一身警服的吉村正和。
“吉村君?”寧誌恒趕緊走上前打著招呼,“你是在執勤嗎?”
吉村正和聳了聳肩,無奈的說道:“不是執勤,是出現場,出了一場意外,路邊商鋪的門牌架子倒了,正好砸倒了一位行人,當場就沒命了,我們是過來處理一下。”
寧誌恒這才知道剛才那些人在圍觀什麼,沉聲說道:“真是太不幸了,知道是什麼人嗎?”
“是戶籍管理所的一個職員,這種事情也是沒有辦法,走在路邊也能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個小子的運氣真不好!”吉村正和也是有些感慨地說道。
戶籍管理所職員?寧誌恒的心頭一動,不出意外應該是季宏義動手了,就在交易之後這麼快就下手了,辦起事情來果然是乾脆利落,真是一把好手。
這個時候,吉村正和突然看到寧誌恒手中拿著的船票,不覺臉色一緊,有些緊張的問道:“藤原君,這是要去哪裡?”
寧誌恒隻好解釋道:“我家中有些事情,讓我馬上回國,剛剛才去買的船票。”
“你要回國?這麼快?”吉村正和不禁有些著急,自己一家人還想著把妹妹嫁給這位藤原智仁,可是畢竟相處的時間太短,再加上藤原智仁貴族的身份,一直都有所顧忌,可還沒有開始,這人就要回國了。
“是啊,我也是剛剛才決定的,這才去買了船票。”寧誌恒說道。
吉村正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失望的說道:“中午回家吃飯,我們給你送行吧!這,這真是太意外了!”
中午,寧誌恒趕回了住所,和吉村一家人吃了一頓送行飯,酒席之間久美子一直沒有說話,隻是低頭不語,大家也知道原因,隻是都不說破,畢竟本來身份懸殊,平民和貴族通婚,在中國還有可能撮合,可是回到國內,那可就千難萬難了。
晚上一家人把寧誌恒送上了船,這才不舍離去,可是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開船前不久,一個船員打扮的男子,混入人群中匆匆下了船,快步來到路邊,鑽進一輛轎車裡。
“組長!”
“馬上安排我過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