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照常進行,直到會議結束,大家這才起身,鄭宏伯輕聲對邊澤說道:“科長,旅途勞頓,我們準備了接風宴會,還請科長賞光。”
兩個人雖然交情深厚,但是在人前他一向都稱呼邊澤為科長,隻有在二人獨處的時候,才稱呼邊澤為向南兄,以示二人親近之意。
邊澤眉頭一皺,他的為人寡言古板,對這些官場虛禮很是厭煩,於是擺了擺手,輕聲回答道:“我身體確實乏了,接風宴還是算了吧!”
鄭宏伯也是知道邊澤的脾氣秉性,於是上前低聲說道:“向南兄,這一次大家都被這件事情嚇得驚恐難安,這些人都是你的舊部,還是要稍加安撫,你不出席此次宴會,難免他們會多想。”
邊澤聽了鄭宏伯的話,心中也是無奈,長官巡視,下屬接風這是慣例,尤其是老長官,那更是刻意為之。
如果邊澤執意不去,確實會讓這些老部下們心中不安,想到這裡,邊澤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鄭宏伯看到邊澤同意,心中大喜,趕緊給總務科長劉彭生使了一個眼色,劉彭生馬上來到邊澤麵前低聲說道:“還是您以前常去的鳳喜酒樓,包間都已經訂好了,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邊澤點頭,然後率先出了會議室,其他眾人看到長官出了門,這才敢緊隨其後。
寧誌恒等六個人也跟在邊澤的身後,上了兩輛轎車緊跟在邊澤的車後麵。
上了車,寧誌恒就趕緊打開文件袋,取出裡麵的五份材料,第一步就是查看這五個人的照片。
可是出乎他的意外,包括俞立在內的這五個人,都不是畫像中的那個男子,寧誌恒看著手中的材料思索著,看來以前的猜想應驗了,在上海軍事情報站裡還真的有另一位內奸存在。
這一次的上海軍事情報站高層會議,裡麵並沒有找到畫像中的那位男子,看來這個男子的地位還要低一些。
寧誌恒想著,等過後再接觸地位低一些的人員,如果還找不著他,就隻能求助邊澤調查上海站的檔案資料,一定要挖出這個內奸來。
想到這裡,他又仔細查看了一下俞立的材料,其中的出身和履曆都很清楚,也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第一批成員,當初力行社的老底子,骨乾成員之一,不然也不會爬上今日之高位。
這樣的人也會投敵?除非他是和黃顯勝嚴宜春一樣,根本就是多年前潛進中國的日本間諜,可是中國那麼大,人口四萬萬,能夠有一個混入軍事情報調查處就已經是運氣了,怎麼會那麼巧,又混進來一個高層,這不科學!
這個時候還不是全麵戰爭爆發後,戰爭前期的慘敗,很多人看不到希望,或者為了活命才當漢奸,這個俞立身處高位,不缺權,不缺錢為什麼要投敵?
隻能有一個解釋,這個俞立曾經被捕過,之後熬不過那些嚴刑拷打,最終投敵!
可是誘捕一位這樣經驗豐富的老特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來日本人是謀劃已久了。
就在寧誌恒翻看材料的時候,車輛來到鳳喜酒樓門前停了下來,大家都簇擁著邊澤進了酒樓。
鄭宏伯找了一個機會,偷偷地將自己的心腹,情報處長侯偉兆叫到身邊。
“站長,您有什麼吩咐?”侯偉兆低聲請示道。
鄭宏伯低聲吩咐說道:“偉兆,一會在酒席間多和科長身後的那位最年輕的青年接觸一下,態度要殷勤些,要打好關係,看看對方有什麼喜好,我們這一次隻怕沒有那麼容易過關,處座隻怕並不相信我們!”
侯偉兆被站長的話嚇了一跳,輕聲問道:“處座難道還要追究此事責任?不是已經申飭警告了嗎?”
鄭宏伯搖了搖頭,輕歎了一口氣:“我估計處座是懷疑我們上海軍情站裡還有日本人的奸細,對我們都防著一手。”
說到這裡,四下看了看周圍無人,再次說道:“這一次總部派來的鋤奸行動人員,早就已經進入了上海,根本沒有和我們照麵。
你看那個青年絕不是簡單的人物,我看他年紀輕輕,卻穩穩壓了李信這個少校一頭,軍銜應該最少是個少校,現在在南京總部裡,這麼年輕的少校會是誰?”
李信正是那位跟隨邊澤多年的親信,兩年前也在上海站,大家都是認識的,都知道他的軍銜是少校。
鄭宏伯雖然身在上海,可是對南京總部的消息並不閉塞,相反他會經常的通過渠道了解南京總部的動向,這也是一個官場老手的基本素質,尤其是這大半年來南京局勢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他自然要多加留意,而且以他的級彆了解這些內幕更為容易,更加直接。
“會是誰?”侯偉兆接著問道,站長的話讓他這個搞情報的特工馬上警覺起來。
“十有八九就是行動科崛起的那位行動組長寧誌恒,據說這個人剛剛走出校門,極為年輕,卻是數一數二的戰術好手,這一次估計是來執行鋤奸任務的,可是科長還是瞞了我們,看來總部對我們是很不滿意了,生怕再出一個俞立!”鄭宏伯仔細的分析道。不得不說他的眼力真是犀利,邊澤也不知道隻是自己的一個舉動就將寧誌恒暴露了出來,這些老特工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明白了,我一定會和他打好關係,儘量讓他滿意!”侯偉兆聽到鄭宏伯的話,也是心頭一緊,這些總部下來的人物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尤其是這個特殊時期,更是犯不得半點錯誤。
酒席開宴,邊澤在席間溫言安撫這些舊部,身後的六位軍官自然也是有專人相陪,中校情報處長侯偉兆還特意前來親自與眾人做陪。
大家都是相處的融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侯偉兆向寧誌恒請酒相邀,態度非常和藹,在他刻意奉承之下,眾人相談甚歡。
等他起身離開後,寧誌恒就知道,那個舉動到底還是露了行蹤了,以一個中校情報處長的身份,前來和自己曲意結交,做的也太過明顯了!
既然瞞不過了,乾脆就直接進行接觸,也省的大家猜來猜去,反正自己找到那個內奸之後就不再露麵,料想也不會有大的妨礙。
接風宴結束後,寧誌恒直接上前低聲把情況跟邊澤說了一下,邊澤也是一愣,冷笑著說道:“這些人的小聰明倒是不少,可惜都用到自己人身上了,那好吧,我們挑明了來說,免得他們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他之前確實還想著暗自對這些舊部逐一的進行排查,可是現在估計鄭宏伯已經知道自己的意思了,那就不再藏著掖著了。
回到上海站,他就把鄭宏伯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這是他之前在上海工作時就一直使用的辦公室,聽到他要來上海,鄭宏伯趕緊安排人把房間騰了出來,仔細布置,作為邊澤在上海期間的辦公場所。
邊澤向鄭宏伯直接了當的安排了內部甄彆行動,這一舉動反而讓鄭宏伯心頭一鬆,這說明邊澤是相信自己的。
同時又當麵介紹了寧誌恒,鄭宏伯一聽果然正如自己的判斷,這個年輕人果然就是行動科的寧誌恒。
寧誌恒和鄭宏伯相互握手,笑著說道:“鄭站長果然眼力過人,一點小疏忽都躲不過您的眼睛,佩服佩服!”
“那裡,是誌恒你氣質出眾,到哪裡都是讓人一見難忘啊!”鄭宏伯也是親切的直呼其名,笑著說道。
寧誌恒聽著這話,怎麼都覺得這是在諷刺自己,如果是一個平常人,你誇獎他氣質出眾,一見難忘,這肯定是好話無疑。
可是你對一個特工說他的氣質出眾,讓人一見麵就給認了出來,不就是說自己的本事不到家嗎?
其實這也和寧誌恒的工作性質有關係,一直以來,寧誌恒都是抓捕日本間諜,也就是做獵手抓捕獵物,就是說他的身份是官,而對手是賊。
所以寧誌恒沒有必要偽裝自己,都是他的獵物在偽裝,試圖躲過他的眼睛,而他自己隻善於識破偽裝,自己卻很少刻意去偽裝。
再加上他的個性剛強,掌控欲極強,給人的印象自然是強硬迫人,氣質上就顯得更為出眾,這些在不經意間就會時常顯露出來,再加上自己身邊的豬隊友幫忙,而鄭宏伯對邊澤身邊的人很是了解,這才一下讓鄭宏伯這個老特工看了出來。
這一件事情,讓寧誌恒對自己的這一項弱點體會極深,看來作為一名優秀的特工,自己顯然是不合格的。
以後自己必須在偽裝上麵下功夫,這一次認出自己的是鄭宏伯,這倒還好說,下一次如果是日本人,那可就是無可挽回的錯誤了。
寧誌恒馬上向鄭宏伯提出自己需要查看一下所有上海站人員的資料,甚至包括這次行動中犧牲人員的材料,鄭宏伯自然是滿口答應,馬上叫來了情報處長侯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