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誌恒信步出了房間,來到院子裡,這處宅院麵積不小,院子裡收拾的很乾淨,中間還種有一些花草,主人很會布置,整個院落顯得寧靜雅致。
這時一陣清風吹來,頓時傳來清脆悅耳的鈴鐺之聲,聞之精神振,神清氣爽,寧誌恒抬頭一看,原來在房間的屋簷下還掛著幾枚風鈴。
寧誌恒閉上眼睛,仔細凝聽著這清脆的鈴聲,直到這股清風吹過,這才睜開眼睛。
他幾步來到屋簷下,輕身一縱將一枚風鈴摘在手中,這是一種鐵質的長盞風鈴,裡麵的冊舌很短,寧誌恒用手輕輕撫摸著表麵的花紋,腦海裡不停地回憶著什麼!
半個小時之後,王樹成帶領隊員們將整個住所裡裡外外搜了個乾淨,頗為失望的向寧誌恒報告:“組長,什麼也沒有搜到,這個住所很乾淨,除了他們的一些財物,還有那一件旗袍,我們幾乎是一無所獲。”
寧誌恒擺了擺手,手中的那串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看著王樹成微微一笑,輕鬆的說道:“不,恰恰相反,我們很有收獲。康春雪夫婦做事很仔細,家中沒有一點涉嫌的可疑物品,可惜百密一疏!”
王樹成在一旁聽的有些迷惑,他帶著手下將所有的死角都清了一遍,確實沒有任何發現,卻不知道組長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了破綻?
寧誌恒莞爾一笑,知道王樹成的迷惑,開口解釋道:“這幾間屋子裡的擺設布置你看清楚了嗎?給你的印象是什麼?”
王樹成聽到寧誌恒的話,趕緊仔細回想了一下,可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猶猶豫豫的說道:“就是比較乾淨,是很乾淨,彆的就沒有什麼了。”
寧誌恒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也是難為你了,你說的也對,是很乾淨!這當然是這家的主婦很愛乾淨,打掃的勤快有關係。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房間的布置,你沒有發現房間裡的家具都是兩種顏色的嗎!”
王樹成聽到寧誌恒的提醒,趕緊回身進了房間,果然裡麵的家具都隻有兩種顏色,一種是色澤漆亮的灰黑色,一種是柔和的乳白色。
他又幾步跑回到寧誌恒的身邊,連連點頭的說道:“的確是如此,可是這有什麼問題!”
寧誌恒看著王樹成搖了搖頭,這不能怪王樹成,他是知道王樹成出身平常人家,自身的閱曆也有限,自然眼力方麵就要欠缺一些,這個短板隻能在以後的歲月裡逐漸彌補。
他笑著解釋道:“這處房屋裡麵的家具雖然都是很大眾化的樣式,和平常人家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在顏色的選擇上,提現了主人的審美觀點。
在日本有一種很普遍的認識,那就是在房間裡家具越少,布置的顏色越少,那麼屋子裡就顯得越整潔,如果怕顏色過於單調,那麼可以多配一種顏色,這種顏色一定要和之前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所以日本人的家裡大多是以對比較為顯明的兩色作為基色調,房間裡一眼望去就會顯得很整潔乾淨!
而我們國家的家居觀念還比較老式,所以像這種家居布置的不多。”
王樹成聽了寧誌恒的話,不覺有些尷尬的說道:“可是我確實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同,雖然我不太懂組長你說的,不過這所住宅裡的家具確實不多,幾乎都是家中必備的家具!”
寧誌恒沒有在這一方麵糾結,接著說道:“還有那個收音機!”
“收音機?”王樹成一愣,這個收音機他也看到了,甚至還打開後蓋檢查了一遍,發現什麼異常。
“一般人家的收音機都是放在客廳裡的,可是這一台收音機卻是放在臥室裡的,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通常情況下,人們都會下意識的將最重要的東西,放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可是他們卻把一個老式的收音機放在自己的臥室,這說明他們很重視它。
我試了試音頻,這台收音機運轉正常,收音的質量很好,調撥頻道的銅製轉鈕很光滑,一定是經常使用它。”
“您是說他們經常使用這台收音機聽電台廣播,或者說接收日本間諜總部的指令,”王樹成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寧誌恒的意思,“對啊!總是在臥室裡聽電台廣播,確實是不合常理,隻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
寧誌恒又拿起自己手上的風鈴遞了過去,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嘛?”
王樹成結果風鈴仔細看了看,不禁疑惑的說道:“這不就是普通的風鈴嗎?有什麼不對?”
中國平民百姓,尋常人家房簷上掛個風鈴,雖然不多見,但也並不是沒有。王樹成仔細端詳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寧誌恒伸手從他手上拿過風鈴,仔細的解釋道:“確實是風鈴!不過我們國家掛風鈴是有兩種用途,第一,驅逐鳥雀的作用,以前房屋的建築屋頂都采用木頭製作,結構中會有許多空隙,很多鳥雀就會在縫隙間築巢,進而產生大量的糞便,既不衛生也汙染木質,影響使用壽命,掛上風鈴,風聲吹過之時,發出清脆的聲音,就會將鳥雀驚走。
第二,大型的古建築,比如寺廟之類的也會掛一些風鈴,不過那種風鈴是一種重要的法器,響動之中,可有驅邪避凶、祈福驅邪,震懾妖魔的含義。
總的來說,中國式的風鈴作用是傾向於實用,造型較為古樸莊重。
可是你看看這處房屋根本就是磚瓦結構,沒有一根木頭,就彆說什麼鳥雀築巢了,那他掛風鈴做什麼?
還有日本也有掛風鈴的習俗,不過他們掛風鈴幾乎就是為了裝飾,更講究五官的全部感受,也就是說要外觀漂亮精巧,聲音清脆悅耳。他們對風鈴的要求,更注重的感觀上的享受。
你看我手中的這枚風鈴,造型精巧,聲音清脆,裡麵的冊舌也是日本式風鈴獨有的特點。
中國式風鈴裡麵的響器,我們稱之為“舌”,大多是實心銅器,而日本稱之為“冊”,一般是空心鐵器,因為他們習慣在風鈴下都掛著木質短冊,將心願寫上短冊,係在風鈴下,心願就能隨著風鈴聲飄到遠方,也這是一種祈願的含義在裡麵。
房主人也有可能是在睹物思人!
以上的幾處疑點,足以說明問題,所以我說,這一次的搜查我們很有收獲,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對康春雪夫婦的身份不簡單,是日本間諜的可能性非常大!”
王樹成聽到寧誌恒的這一番話,不禁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原本就對寧誌恒極為信服,從心裡認同寧誌恒的優秀,可是現在寧誌恒表現出來的這份紮實的閱曆和淵博的學識,更是讓王樹成心中徹底服氣了!
原本平平無奇的一處宅院,在組長的眼裡卻到處都是破綻,抽絲剝繭,輕輕鬆鬆的就將其中的要點指了出來,這份眼力簡直犀利的可怕!
雖然這些證據都不能直接證明康春雪夫婦和日本人有關係,但是黨務調查處辦案需要證據嗎?
當然不,他們隻要認定你有問題,那就可以直接上手段,拿到自己要想的東西,這就是軍事情報調查處最可怕的地方了,因為他根本不用講理,他們自己是道理!
“收隊吧,不會再有什麼價值的線索了!”寧誌恒對眾人下令道,然後又對王樹成吩咐道,“你去城城南的新曲大街,找到一家叫安和商鋪,把裡麵的掌櫃的那對夫妻帶到處裡,我想讓她再認一次,也許會有效果。”
王樹成領命快步離去,眾人收拾現場後,迅速收隊,趕回了軍事情報調查處。
寧誌恒等人回到處裡,進入大門時候,正好碰見於誠和霍越澤也正好趕到,從車上帶著一個拖下來一名青年女子,也是雙手銬在身後,嘴裡堵著布團,看臉上還清楚的有一塊青腫的痕跡。
寧誌恒見到隻帶回來一個目標,不禁開口問道:“怎麼隻有一個,其他兩個呢?”
於誠解釋道:“其他兩個人當麵詢問過了,一個人這段時間臥病在床,所以才一直沒有露麵,我們衝進去的時候還躺在病床上,消瘦的不成樣子。
還有一位是基督徒,那一天十點左右,去教堂做祈禱,我們找到了教堂的神父和她的幾位教友,都證實了她的話。
隻有這一個,她死活不說那天上午的行蹤,我們就給帶回來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她。”
“好吧,不管怎麼樣,隻要進了審訊室,過一過堂,就都清楚了。”寧誌恒點頭說道。
眾人押著疑犯快速來到了刑訊科,這時在另一處的審訊室裡,趙子良正在審訊顧文石。
時間已經過去三天了,顧文石一刻也沒有合眼休息,就這樣斜靠在座椅上,微微睜開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嘴唇平白而乾裂,那高度的強光直直照射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腦部痛的就像是要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