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誰都能感受到宗室內的風波激蕩,誰又肯在這個時候露出頭去替彆人吸引火力?李思訓誤闖終南山這件事無論最終能否驚擾長樂公主、能否使得房俊激怒,但背後的真相是很難瞞得住的,到時候李思訓固然難逃處罰,可幕後主使的下場
豈不是更慘?
霍王李元軌再是昏了頭,也不做出這等蠢事……
李神符覺得這番話有些道理,可若是如此,又是誰指使李繹陷害李思訓呢?
次子李文暕這時候從外頭快步走進,低聲道:“剛才霍王府傳來的消息,霍王將李繹兩條腿打斷,並且圈在後院禁閉一年,不準與外界接觸。”
李神符挑著眉頭:“李元軌沒有出府?”
李文暕搖頭:“沒有,而且霍王府大門緊閉,看門的仆人說霍王急怒攻心、身體不適,自今日起謝絕外客。”
李孝協道:“看來此事的確與霍王無關,但霍王肯定知曉幕後指使者是誰。”李神符陷入沉思:“可霍王寧肯吃個啞巴虧也不欲追究,將他的態度表達得清清楚楚,親生兒子打斷了腿、禁閉一年,就算房俊將來心有不甘也不好繼續追責
,如此霍王府摘了個乾乾淨淨,從此置身事外。”這樣的舉措不僅是向房俊表達認錯的姿態,更是意味著在李元軌麵前有一座看不見的巍峨高山,讓他心生敬畏,不得不忍氣吞聲,不願、甚至不敢去追究整
件事的真相。
“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啊。”
李神符冥思苦想,總覺得整件事似乎有些玄妙,卻總是捅不破那一層窗戶紙,探尋不到背後的真相。
李文暕道:“或許沒那麼複雜,看看最終是誰得利,或許就能知曉誰是背後主使。”
李神符豁然開朗:“對呀!無論是誰,做這件事總是要尋求好處的,豈會替彆人作嫁衣裳?”
李孝協一臉懵然:“那到底是誰受益得利?”
李神符父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陛下!”李孝協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房俊乃是陛下肱骨,長樂公主更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豈會指使旁人去驚擾長樂公主生產?而且怎麼也看不出陛下有何得利
啊!”李文暕解釋道:“你說的這些,我回答不出。但陛下肯定是得利的,首先,長樂公主並未受到驚擾,母子平安,其次,因為霍王卷入此事,所有高祖諸子必然噤若寒蟬、杯弓蛇影,往後行事肯定低調隱忍。再者,能夠蠱惑李繹做出陷害李思訓這種事的必然是宗室中人,如此便弄得宗室內人人自危、彼此間信任降低、
互相猜忌,這對於吾等綢繆的大事危害極大,沒有整個宗室的支持,吾等豈能成事?”
“啊?”李孝協都驚了:“陛下有這樣的謀略?”
李承乾予人的一貫印象都是“仁厚有餘”但“謀略不足”,且心不夠黑、手不夠狠,這也是當初太宗皇帝對其感到失望、屢次打算易儲的原因。
一個缺乏智謀的老好人,怎能當得好皇帝?李神符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太宗皇帝諸子,有幾個是真正的酒囊飯袋?縱然蜀王那樣暴利狂悖之徒,也是一身勇武、朝氣蓬勃,又豈是文德皇後所生的幾
個,長樂、晉陽那樣的女流之輩都有著非同一般的見識,身為嫡長子的陛下又豈能果真一無是處?”李孝協點點頭,平日裡都說李承乾“不似明君”,英明決斷遠不如太宗皇帝,所以予人的印象就是不大聰明的樣子……可這個“不大聰明”也是與人比較出來的
,比較的是誰呢?是“聰敏絕倫”的魏王李泰,是“幼而聰慧、端莊祥和”的晉王李治!
固然天資比不得兩個弟弟,可誰就能說李承乾是一個廢物呢?
比上不足,比下肯定有餘……
越想心中越是驚懼,他顫聲道:“若果真是陛下設此局,難不成是看透了吾等之綢繆,故而敲打宗室,讓高祖諸王遠離咱們,不要支持咱們?”
“倒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李神符說了一句,見到李孝協麵青唇白、兩股戰戰的模樣,怒其不爭道:“也僅隻是可能而已!咱們隻不過是綢繆而已,到現在為止還什麼都沒乾,他就算是
皇帝又能將咱們如何?沉住氣,破天的富貴麵前自然需要承擔一些風險的,尚在可控範圍之內。”
李孝協張張嘴,說不出話。
那是承擔“一些”風險嗎?
那是“極大”的風險!
是破家滅門、血脈斷絕的風險!
自己也真是昏了頭,怎地就鬼迷心竅摻和到這件事當中?
現在感覺到恐懼、倉惶,卻是想退也退不出……李神符覺察到李孝協的恐懼,唯恐其心生悔意,趕緊安撫道:“勿要大驚小怪,陛下雖然有幾分才智,卻也不多,隻等其與房俊疏遠,就是咱們的機會。明裡暗裡這麼多的安排,一經發動,必然功成,賢侄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