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道立覺得隻要趕緊將此事完結,然後將東平郡王府隱藏起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錢帛交接之地,選擇在城南房家灣碼頭。雖然冬日裡河水結冰、船舶停運,但房家灣碼頭依舊是商於古道在關中的起始之處,往來商賈雲集,來自河東、山東、甚至江南的貨物自商於古道運抵,散
往關中各地乃至於西域,而來自西域、隴右甚至吐蕃的貨物則集結於此,再由商於古道運往中原,今時今日的房家灣碼頭,早已成為關中最大一處貨殖集散地。
朝廷在此設置稅監,對往來貨殖征收稅賦,每日裡流入民部庫房的稅前數以十萬計。
而房家單憑收取的場地租賃費用,便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日進十鬥金……站在稅署窗前看著遠處即便是冬日裡依舊人頭攢動、貨物如山的碼頭,李神符強自按納著心底的貪婪,歎口氣誇讚道:“房俊的確是經營有道啊,如此一處產
業,可保房家世代富貴,房玄齡生了個好兒子。”一旁的李孝恭負手而立,笑道:“叔王有所不知,這處碼頭雖然起初是房俊所建,但其後一應經營皆由其妾室武娘子負責,規章製度等也多是出自武娘子之手
。”
“倒是時常聽聞這個名字,那房俊當真將如此巨大一筆家業交由妾室掌管?”
李神符頗為驚奇。
雖然隋唐兩代風氣開放,女子的地位屢屢提升,可無論如何依舊是男尊女卑,譬如女子不得為官等等,再是厲害的女人也難以逃脫時代的束縛。
女子掌管一家之產業已是天下奇聞,更彆說還是一個妾室……
李孝恭道:“武媚娘可稱‘奇女子’也,膽略手段皆不遜於男子,即便是房玄齡遇有不決之事,偶爾都會詢問武娘子之諫議,由此可見一斑。”
房玄齡那可是一國之宰輔,若他也要時常征詢一個女子的諫議,可見此女子之不凡……
李神符便感歎道:“一家一國之興旺,往往在於人才之繁盛,區區一個妾室都是這般驚才絕豔,足以見得房家之興盛繁茂,這就是大勢啊。”
“來了。”李孝恭打斷李神符的感慨,向外一指,李神符凝神看去,便見到一輛輛大車魚貫駛入碼頭,那是東平郡王府解送錢帛的車輛。這些車輛駛入一處由軍卒嚴密
看守的庫房,由等候在那裡的數十位賬房清點、過稱、入賬。
小半個時辰之後,那些車輛相繼駛出庫房,數百軍卒護衛之下離開碼頭,不知去向……
房俊與李道立策馬而來,到了稅署門前翻身下馬,一先一後進入門內。
李神符與李孝恭已經入座飲茶,見到二人進來,後者問道:“數目可曾清點無誤?”房俊入座,頷首道:“東平郡王遞交的賬冊上銅錢肆拾柒萬叁仟捌佰貫,缺了壹仟肆佰貫;金叁佰陸拾玖斤,足額;絹帛兩萬柒仟玖佰捌拾伍匹……總計下來,略有欠缺。東平郡王大抵是覺得如此龐大之數目計算起來難免有所差池,倉促之間我也難以察覺,所以就存了一些小心思……不過他既然能夠做出刺殺之惡事
,想來品行是極端低劣的,有這樣的心思不足為奇,我也不予計較。”
被房俊當麵嘲諷,李道立麵色極為難看,卻說不出什麼辯解的話語。這些錢原本存在東市的鋪子裡,今日押解出城準備交付的時候,李道立特意留意了民部那邊,未見到房俊前去拆借大量賬房人手,便想著房家未必能有足夠的人手清點錢帛數目,便臨時截留了一些,畢竟如此巨大的數目,又要在金、絹、帛之間轉換彙率,想來房俊也必然手忙腳亂,就算數目差一些,也未必看得出
來……
孰料抵達碼頭進了庫房,見到那一屋子年級不過二十餘歲的賬房,李道立簡直坐臥不安。由古至今,在任何一個年代裡,精通算數的人才都是奇缺的,雖然知道房俊本身便是天下有數的算學大家,也知道房俊開設學堂教授算學之道,可倉促之間
便能夠湊足如此之多的賬房,半個時辰內便將價值八十萬貫的銅錢、金子、絹帛清點計算得明明白白,還是讓李道立大為震撼。
民部怕是都沒這個能力……
李神符就有些無語,瞪了李道立一眼,八十萬貫都拿出來了,又何必截取那麼一點針頭線腦,使得事情陡增風險?不過既然房俊不予計較,他也不敢多事,當即看向李孝恭:“賢侄啊,錢帛已經交訖,此事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