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李治告辭離去,房俊看了看天色,換了一套衣裳出門帶著親兵策騎直奔東宮,來到麗正殿後麵的寢宮覲見太子,發現幾位於誌寧與宇文士及皆在……
禮畢,李承乾招呼房俊入座,於誌寧笑道:“趙國公昨日已經出殯,此前兵變之事父皇也不予追究,便此告一段落。郢國公今日前來,乃是代表關隴門閥向殿下致歉。殿下之意,既然事情已經過去,趙國公也因此隕歿,便既往不咎,畢竟往後還得勤加走動。”
這是在向房俊解釋宇文士及為何會出現在東宮,但房俊卻眯起眼睛。
如今誰都知道陛下易儲之心堅如鐵石,太子殿下儲位不保已是必然,但顯然似於誌寧這樣的東宮屬官還未死心……權利動人心,誰又能甘願放棄即將到手的利益呢?
房俊看向宇文士及,似笑非笑道:“與郢國公已有多時未見,今日見到您老人家紅光滿麵、精神矍鑠,實在是可喜可賀。”
兩人之前的關係原本極好,但自從房俊擔任書院司業將關隴子弟排除於學子名額之外,逐漸與關隴交惡,與宇文士及也開始疏遠,再到後來關隴起兵謀反欲覆亡東宮,雙方更是勢如水火、你死我活。
現在相對而坐,仇隙漸消,頗有幾分尷尬……
宇文士及拿起茶幾上的茶壺給房俊斟茶,笑容溫和:“老夫於長安城內聽聞二郎先是擊潰吐穀渾鐵騎確保河西諸郡不失,又設計重創突厥、大食伏兵,繼而轉戰數千裡奔赴西域,一舉將二十萬大食軍隊殲滅……著實敬佩莫名,認為二郎實乃衛國公、英國公之後大唐最有能力之統帥,未來不可限量。但今日朝堂之上以退為進、順水推舟之策略,又讓老夫見識到二郎的政治天賦,實在是年少有為。”
尷尬的時候,相互吹捧的確是緩和氣氛的小技巧……
房俊雙手結果宇文士及遞來的茶杯,笑著致謝,謙虛道:“不過是僥幸勝了幾場,焉敢稱什麼統帥?相比於你們這些貞觀勳臣,區區成就,不值一提。”
宇文士及的笑容便僵了一下,臭小子你會不會聊天?剛剛率軍將我們關隴軍隊擊敗,你這是“區區成就,不值一提”,那我們豈不是烏合之眾,所有的功勳都是名不符實?
李承乾眼見房俊話中帶刺,忙打圓場:“二郎前來,可是有事?”
他對於儲位已經沒了僥幸之心,打算躺平了接受任何結果,所以反倒沒了患得患失之心,往昔仇隙儘皆放下。不管怎麼說,李唐皇族與關隴門閥糾纏了數百年,彼此之間一旦放下仇隙還是非常親近,宇文士及早年出入宮禁如履平地,雖無東宮帝師之名,但對於李承乾的教導卻也不少,很有幾分師生之宜,故而不願見到房俊與關隴再生齷蹉。
同時宦海失意人,何必刀劍相向、彼此為難……
房俊看了看於誌寧、宇文士及,覺得這件事過不了兩天便會滿城皆知,所以沒必要隱瞞,遂直言將方才晉王登門的請求說了一遍。
於誌寧登時喜動顏色,撫掌道:“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內而亡,晉王殿下能夠做出這樣的抉擇,不僅識時務,更有大魄力!欲前往倭國封建一方、為國藩籬,等同放下一切、重新開始,此等誌向,的確令老夫驚歎。”
東宮上下早已將晉王視作爭儲之大敵,如今晉王驟然生出外放之心,不欲爭儲,怎不令於誌寧欣喜雀躍?
說到底,太子的位置每鞏固一分,他這個帝師的利益便增漲十分。
洛陽於氏素來與關隴門閥來往甚多,彼此聯姻、利益糾葛,此番關隴兵敗難免心驚膽戰,唯恐遭受波及,再加上陛下易儲之心甚堅,使得於誌寧頗有些心灰意懶,現在驟然聞聽喜訊,心潮起伏有些難以壓抑。
宇文士及也捋著胡須,微笑頷首:“此皆二郎之功也。”
房俊趕忙擺手:“此事與吾無關,是晉王殿下親自登門相求,正巧水師那邊最近確實有覆滅倭國之計劃,兩相巧合,成人之美,萬萬不敢居功。”
這老東西太陰損了,陛下易儲之心堅決,而且很大可能屬意晉王來繼任儲位,如今晉王驟然放棄儲位欲封建倭國諸島,這若是被李二陛下認定是自己所慫恿,那還不得活活劈了自己?
李承乾也明白這一點,說道:“此事隻不過是雉奴自己的意思,與二郎無關,不要再提。況且孤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他想給誰就給誰,孤不爭也不搶,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