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高侃才說道:“起來吧。”
“喏。”
賀蘭楚石腰腿酸軟,小心翼翼從地上站起,以免動作過大導致站立不穩而被高侃尋個錯處,打上幾個軍棍。
高侃目光淩厲,問道:“之前可曾從軍?”
賀蘭楚石猶豫一下,不敢隱瞞:“曾在右衛任職,官至偏將。”
“侯君集的麾下?”
“……是。”
“倒也不必擔憂,侯君集謀反一案已然完結,附逆者皆遭嚴懲,你既然並未牽連,可見並未依從其叛逆。咱們軍中素來不講出身,不會因此而歧視於你。”
高侃這番話說出來,賀蘭楚石差一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作為侯君集的女婿,他在侯君集謀逆之時曾暗中向李二陛下通風報訊,然而李二陛下覺得他此舉雖然對皇帝儘忠,卻對自己的大帥、嶽丈不義,是個小人,所以在覆滅侯君集之後並未論功行賞。
而外人雖然不知他曾背刺侯君集,但作為侯君集的女婿、部下,必然牽扯謀反之事,隻不過是李二陛下氣度恢弘未予株連這才放過一馬,但卻無人敢用。
否則以賀蘭家之人脈,何至於央求武順娘去走一走房俊的門路?
此刻見到高侃雖然嚴厲,卻並不因為過往而歧視,頓時心生感激之情……
高侃擺擺手,自製賀蘭楚石說出一些感激涕零的話語,道:“雖然並不歧視於你,但你畢竟多年未曾擔任軍職,眼下金吾衛籌建正是緊要關頭,本將不敢因人情而將你安插要職,以免貽誤軍機。這樣,後勤還缺一個倉曹參軍,負責采買軍中耗費之糧油米麵、衣織布匹,不知可否屈就?”
賀蘭楚石愣了愣,旋即喜出望外,忙道:“多謝將軍提攜,末將定勤勉任事、恪儘職守!”
軍隊之中,後勤素來是最肥的差事,而采購糧油米麵、衣織布匹更是肥中之肥,十六衛每一衛都有數萬人,每日裡的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而如此巨大的采買落入手中,隻需手掌攥一攥,那就是金山錢海……
看來外間傳聞武順娘那個賤人與房俊之間的緋聞絕非空穴來風,否則房俊何以讓高侃給自己安排這樣一個肥差?
怪不得自己數次撩撥,武順娘那賤人都不懂顏色,原來是鑽了房俊的被窩……
高侃冷著臉,警告道:“倉草參軍每日裡經手的錢帛無以計數,最容易出錯,你雖然是大帥安排進來的人,但若是犯了軍紀,一樣沒有情麵可講,甚至從重處置、嚴懲不貸,你可知曉?”
“將軍放心,定不辜負大帥之信任!”
那麼多錢帛經手,我隻取一點點,很難被發現的吧?
況且隻要不是太過分,就算被發現,房俊也會看在武順娘的麵上輕輕放過自己……
高侃點點頭:“言儘於此,好自為之。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此人乃賀蘭楚石,委任為倉草參軍,你帶其前去赴任。”
“喏!賀蘭將軍,請隨我來。”
賀蘭楚石再度向高侃施禮,起身之後隨同校尉前去赴任。
待他走後,程務挺與岑長倩從裡間走出,一同坐到書案一側自顧自倒了一杯水,前者好奇問道:“大帥素來瞧不上賀蘭家,何以安排賀蘭楚石如此要緊之職務?倉草參軍可不是誰都能勝任的,每日裡過手那麼多錢帛,很難忍得住不在其中上下其手。”
岑長倩給高侃倒了一杯茶水,高侃接過喝了一口,不以為然道:“他若管得住自己的手腳,那就老老實實在軍中任職,若是膽敢從中貪墨,自有軍法從事,何須顧忌大帥顏麵?”
房俊治軍嚴謹,高侃更是一絲不苟,軍中上下隻要觸犯軍紀,誰人的顏麵也不好使。
言罷,對岑長倩道:“還請岑長史盯住這個賀蘭楚石,隻要他敢貪墨一分一文,軍法處置。”
岑長倩微微一愣,笑道:“這是沒打算讓賀蘭楚石活啊?”
左右金吾衛乃是由左右屯衛改組而來,而左屯衛損失慘重、所剩無幾,右屯衛才是左右金吾衛的基礎。右屯衛由房俊執掌以來,雖然治軍嚴謹、訓練刻苦,但是後勤供應極為充足,各種開源之方法確保軍中財源不斷。
改組左右金吾衛乃是房俊進一步掌控長安防務的重要一步,自然不會吝嗇於錢財,各項用度皆確保足夠、確保最好,所以每日裡話費的錢帛猶如流水一般。
如此巨大的錢帛數量,需要采買的物質達到數百種,賬目難免紛亂,就算一文錢也不貪,當真較真兒的時候也很難將賬目做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更何況如此巨大的錢帛放在眼前,賀蘭楚石豈能不貪不墨?
岑長倩也曾聽聞房俊當初擔任京兆尹的時候最擅長“釣魚執法”,眼下將貓兒放在魚堆裡,擺明了就是要坑這個賀蘭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