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曾是戰馬嘶鳴、甲戈鏗鏘的古戰場,伏屍百萬、流血漂杵,傳說老子於此地騎青牛出關羽化飛升,更平添了幾分人文色彩,是東去洛陽、西達長安之咽喉,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此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地處“周秦古道”,緊靠黃河岸邊,關在穀中,深險如函,故稱函穀關。
黃河奔流而下、河道曲折,北岸中條山崇峻綿長,南岸秦嶺險絕起伏,聯結關中與洛陽之間的古道貫穿絕澗,由函穀關一路西行,另一側屹立於黃河岸邊尚有一座潼關。
兩關夾持,遂成天塹,無論出關或是入關,都難如登天。
……
左武衛穿行於澗穀之中,旌旗招展,行軍迅速。大軍抵達函穀關下,程咬金一道道命令下達,騎兵護衛後陣,步卒突前,弓弩手居中對關上予以威懾,同時雲梯、箭樓等攻城器械一件一件組裝起來。
然而未等攻城器械組裝完畢,城關大門已然洞開,守軍列隊魚貫而出,主動繳械投降……
程咬金倒也並不意外。
如今李績率領數十萬東征大軍逼近關中,是足以左右長安局勢的強悍力量,在李績一直未曾表明立場傾向的情況下,無論東宮亦或是關隴,都不敢主動激起李績的怒火。
如今東征大軍想要入關,那就隻能任其入關。
既然擋也擋不住,何苦冒著激怒李績將其推向東宮的風險去以卵擊石呢……
左武衛順利進入函穀關,將守軍繳械之後予以驅逐,令其自回關中,而後接管函穀關防務。
於關下生火造飯,用過晚飯之後,就地休整。
翌日清晨,留下一旅兵卒防禦城關,其餘兵馬全部啟程,一路疾行直撲潼關。
……
黃河自北方奔騰而來,激湍咆哮,一頭撞在秦嶺山麓,去勢受阻,順地勢折耳向東,自秦嶺與中條山之間一路狂奔而去。
河水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
潼關以北,黃河對岸,便是大名鼎鼎的“風陵渡”,幾百年後,會有一個明眸皓齒、鐘靈毓秀的姑娘夜駐古渡,聽著旁人講起“神雕大俠”的傳奇,一顆芳心輾轉縈繞,情愫暗生……
潼關與函穀關相距百裡,朝發夕至。黃河北岸的黃土丘塬之上,共建有漢、隋兩座潼關,這是因為隋朝之時,雨水在漢潼關以南十裡之處的丘塬衝刷出一條新道,若由此行軍可避過漢潼關,沿著禁溝、潼水一路向南繞過漢潼關直入關中,故而於此新建城關,鎮守新道。
潼關地處黃河渡口,乃進出三秦之鎖鑰,更是關中的東大門,戰略地位比之函穀關更甚。
事實上,自隋唐之後,函穀關漸被廢棄,潼關“一夫當關”,承擔著封鎖關中之重任……
左武衛一路疾行,穿越澗穀,攀爬丘塬,沿著僅容一車通過的狹窄通道直抵潼關之下。隻不過這回防禦潼關的守軍卻不似函穀關那般主動開城投降,讓出城關,而是關門緊閉,關上兵馬列陣,嚴陣以待。
畢竟潼關乃是進入關中的最後一道屏障,隻要越過潼關便是一馬平川,以左武衛之驍勇精銳,想要予以攔截必須以數倍甚至十倍之兵力,在尚未得到關隴高層授權之時,守關武將不敢擅自棄關。
當然,也不敢擅自開戰……
程咬金引領大軍來到關下,見到關門進逼,遂詢問左右:“潼關守將何人?”
一員副將道:“應該是懷化將軍薛狐吳仁。”
程咬金自然識得此人,哂笑一聲,不屑道:“原來是長孫家的走狗……派人前去關下喊話,告訴薛狐吳仁,識相的的速速棄械投降,撤出城關,否則一旦本帥儘起大軍猛攻,關上關下,格殺勿論!”
“喏!”
副將得令,趕緊派遣兩個嗓門大的兵卒脫去甲胄、丟下兵刃,去往關下喊話。
未幾,兵卒返回,稟報道:“啟稟大帥,薛狐吳仁堅守不出,懇請大帥稍等半日,待到長安命令抵達,再做定奪。”
顯然,左武衛驟然加速渡過函穀關直抵潼關,此舉大大出乎關隴上層之預料,未能及時給於潼關守將應對之命令。而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潼關守將對於是戰是退不敢擅專,既怕激怒李績導致其徹底投向東宮的嚴重後果,也怕輕易將潼關陷於其手,致使隔絕關內。
程咬金冷笑一聲:“行軍打仗,豈容的他說如何便如何?傳令下去,全軍列陣,十通鼓後,若守軍依舊閉門不出,即刻進攻!”
“喏!”
命令下達,這幾個月來早已被龜速行軍憋得發瘋的左武衛兵卒士氣大振,迅速列陣,“嗚嗚”號叫聲中,弓弩手、盾牌手、長矛手各就各位,起兵遊弋於兩翼,雲梯、箭樓等攻城器械迅速組裝。
戰鼓“隆隆”響起,衝天殺氣攪動風雲、震蕩四野。
緊隨左武衛之後的門閥軍隊儘皆驚懼,趕緊收攏軍隊避往一旁,唯恐自己之動作被左武衛誤會,因此招到攻擊。麵前是潼關城樓,身後是深穀溝壑、黃河水道,此等地域一旦左武衛發動強攻,天下間難有可匹敵者……
潼關之上,守將薛狐吳仁扒著箭垛向下眺望,隆隆戰鼓聲中,左武衛軍列鮮明、殺氣騰騰,無數雲梯、箭樓已經開始組裝,用不了多久便可組裝完畢,皆是兵卒順著雲梯攀爬城頭,弓弩手登上箭樓居高臨下向著關上予以施射,一場惡戰就將爆發。
而潼關守軍不過五千,關下左武衛兵力到達數萬,且皆是驍勇善戰之精銳,兵力、戰力之對比極為懸殊,一旦開戰,有敗無勝。
然而潼關緊扼關中咽喉,乃三秦鎖鑰,一旦潼關被程咬金占領,數十萬東征大軍將會勢不可擋的進入關中直撲長安,對當下之戰局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直至眼下,李績之立場依舊不得而知,此等情況之下若是任由其進入關中,最終導致關隴“兵諫”失敗,他薛狐吳仁哪裡擔負得起這個責任?
從箭垛後下來,躲在女牆之後,薛狐吳仁滿頭大汗,急問道:“長安可有消息送抵?”
昨夜左武衛兵不血刃占據函穀關,並且當夜在關下紮營,消息便已經傳到潼關。薛狐吳仁摸不準是戰是降,隻能連夜派人前往長安,請求關隴高層給於明確答複。
然而直至眼下,消息尚未回饋……
副將亦是一臉焦急,搖頭道:“尚未有消息送抵……將軍,等長安的命令怕是來不及了,是戰是降是進是退,您得趕緊拿定主意,否則等到左武衛開始攻城,可就來不及了。”
薛狐吳仁急得來回踱步,舉棋不定。
若戰,結局毋庸置疑,肯定是打不過的。左武衛乃大唐強軍,數十萬東征大軍當中屬於第一序列,戰力之強橫顧忌也就唯有右屯衛等寥寥幾支軍隊可堪比擬。這潼關之上五千兵馬皆乃烏合之眾,一旦開戰,城關失陷幾成定局。
若降,等於將關中咽喉拱手相送,在未知關隴高層之決議的情況下,極有可能背負一個極為嚴重之罪名。
畢竟,函穀關之戰略地位,早已遠不如潼關來得重要……
“咚咚咚”城下戰鼓聲陡然密集,校尉俯身箭垛向下眺望,驚叫道:“將軍,左武衛開始攻城了!”
薛狐吳仁心中一震,急忙看去,隻見關下的左武衛軍隊陣列開始前提,盾牌手與弓弩手交叉列陣,抵達關下一箭之地,弓弩手引弓搭箭,盾牌手豎起大盾,後陣則運送著雲梯、撞車、箭樓等攻城器械緩緩上前。
隻等這些攻城器械抵達城下,弓弩手便會萬箭齊發,以火力壓製關上守軍,掩護軍隊攻城。
身邊校尉都是麵色發白,疾聲催促:“將軍,速下決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