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月慵懶的依偎在李元景懷裡,眉目之間尚存著些許如水一般的媚意,纖白如玉的手指卷著黑亮的胡須,染了鳳仙花汁的秀足則一下一下點著地上寬厚柔軟的地毯。
“想必眼下朝堂當中必然風潮四起了吧?”
“確實如此。太子與晉王,一個受於天命,一個簡在帝心,滿朝文武都忙著站隊,唯恐即將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可陛下這麼一弄,使得原本勢均力敵的雙方嚴重失衡,一些不看好太子的人捶足頓胸悔之不及,而另一些支持晉王的,卻是驚慌未定,戰戰兢兢。”
事關爭儲,並非是誰想要旁觀不摻和進去就可以的,朝野上下,又有幾人能夠有那等卓然之地位,可以隔岸觀火,卻又不傷及己身?大多數人或是主動或是被動,都難免要被卷入這一場象征著未來權力分配的鬥爭當中去。
或許不會殃及身家性命,可家族門閥之前途卻息息相關,誰又願意站錯隊,將來受到新皇的打壓報複?
“嗬嗬,爭名奪利,卻不知身在彀中隨波逐流,哪裡輪得到他們做主?真正是愚蠢至極。”
“此話怎講?”
李元景有些摸不準。
無論太子逆轉,亦或是晉王勢大,對他來說都不像是好事。
董明月唇角泛起不屑的笑容,愈發顯得嫵媚動人,輕輕攏了一下散亂的發絲,幽幽說道:“這天下終究還是陛下的天下,以陛下的威望、手段,就算將整個十六衛都交予太子,又能如何?”
李元景想了想,默然頷首。
雖然極度不願意承認,但捫心自問,那位皇兄的手段魄力當真非同凡響,古往今來的帝王數之不儘,但能夠與李二陛下相提並論者,的確寥寥無幾。
雖然非是開國之君,但立國之過程當中立下了赫赫功勳,一手打下了大唐的半壁江山,如今軍方之勳貴,哪一個不是李二陛下當年出生入死的部下,對其視若神明、忠心耿耿?
所以無論所謂的軍隊指揮權在誰的手裡,隻要李二陛下一聲令下,無人敢於違逆。
這麼一想,似乎太子看似提振的聲勢也不過如此,並未有什麼實質的變化。
董明月輕盈的身姿扭了扭,將李元景已經消散的火氣勾動起來的時候,卻又掙脫他的懷抱,用一個胡旋舞的姿勢打著轉兒俏生生的站在地毯上。
白衣雪膚,眉眼如畫,一雙白皙纖巧的秀足盈盈立在絳紅色花紋的地毯上,令人平然心動,恨不得撲上前去將其摁在這地毯之上,肆意韃伐。
卻聽得董明月清脆的嗓音含著笑道:“奴家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李元景正想要上前將這個秀媚俏麗的女子撲倒,再戰一輪,溫言頓時一愣,奇道:“有何可喜之處?”
董明月嬌笑道:“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太子與晉王鬥得越凶,對於雙方的力量損失就越大,而這些力量都來自於陛下,相當於損耗的都是陛下的力量。將來若是越鬥越凶,鬨得朝野上下一片混亂,不正是王爺的機會麼?”
李元景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
若是朝局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他的確沒有半點機會。李二陛下對於朝局的掌握堪稱牢固,誰也彆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什麼花招。可儲位之爭,卻使得原本堅固的朝局出現了不可彌合的裂縫,隨著爭儲愈演愈烈,這道裂縫勢不可免的將會越來越大。
他原本的打算,唯有一個字,“熬”。
不將李二陛下熬死,自家是斷然沒有什麼機會的。所幸李二陛下近些年身體狀態每況愈下,又為了追尋仙道服食丹藥,兩項疊加,無論精神亦或是身體都越來越差。
而他自己則時刻注重養生,每日裡補品不不斷,除去女色這一關尚且難以戒除之外,他連酒水都給自己限量。
身體就是自己最大的本錢,李二陛下固然英明神武,但他那幾個兒子也隻是外界吹噓得厲害,在他看來根本就不堪一擊、難當大任,隻要將李二陛下給熬死了,新君繼位之際,便是自己傾力發動之時。
可如今或許用不著等待那麼久,當儲位爭奪得如火如荼之際,整個朝政一片混亂,人心浮動政局動蕩,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麼?
想到此處,李元景撫掌大笑道:“先前某還因為長孫無忌那個蠢貨未能於江南刺殺房俊而懊惱,此刻卻知道,房俊不死才是對某最為有利的呀!隻要有房俊在,太子便能夠時刻保持競爭力,非但不會被晉王死死壓製,導致儲位易主,甚至還能是不是的反擊一下,將局勢攪合得愈發混亂,此乃某之福將也!”
“房俊……”
想起那個男人,董明月一瞬間有些恍惚,眼眸之中浮現出愛恨難辨的神色,但旋即消去。
“王爺勿要疏忽,眼下房俊的聲勢越來越盛,雖然兵部尚書的職位給停職,可是其聲威非但未有一絲一毫的墜落,反而隨著江南一行所展露出來的手段與魄力,越來越成為軍方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假以時日,此子必將成為王爺的心腹之患。”
李元景倒是認同這一點,卻又無奈搖頭道:“說實話,某對這廝簡直恨之入骨,可又能奈何呢?原本這小子因為與關隴貴族們的恩恩怨怨,便心生警惕,身邊護衛重重,旁人難以近身。此番在江南又遭遇了一番凶險,必然更加注意身邊的保衛措施,再想殺他,已是難如登天。”
董明月邁著輕盈的步子,轉到李元景身後,雙手搭在椅背上,輕聲道:“此子是必須死的,否則王爺的大業必將因其而多有挫折,隻不過正如王爺所言,眼下非是鏟除此獠的絕佳時機,還需再忍一忍才是。”
李元景反手握住那一隻柔夷,笑道:“明月何須這般語氣安撫於某?某知曉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忍,隻要忍一忍,讓時間來將某的敵人全部帶走,那些帶不走的,也不妨放他們多逍遙一時,待到時機成熟,某必將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明月笑了笑,笑容有些深邃。
豈止是王爺您憎恨那房俊呢?小女子更是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將之抽筋拆骨,以告慰自己那未曾成親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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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頭四處奔走一天,到了傍晚,房俊才一身疲累的回到府中。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吃過晚膳,沏上一壺熱茶坐在花廳之中時不時的呷上一口,兩個日漸茁壯的兒子圍著他的腿不斷的爬上爬下,房俊身心儘皆鬆弛,很是愜意。
可沒等坐了一會兒,前院便有仆人前來,說是家主與主母相召,商議房遺則的親事。
房俊心說親事早已定下,諸般事宜也都已經準備妥當,還有什麼好商議的?不過卻不敢怠慢,趕緊換了一件衣裳,武媚娘又追出來給他披了一件貂皮鬥篷,這才出了花廳。
外頭天色昏暗,風不大,但飄飄揚揚的雪花卻無休無止,牆頭廊下懸掛的積攢燈籠在大雪中飄忽晃悠,昏黃的光芒不足以照亮院子裡的道路。
家仆手裡提著風燈,隨著房俊踩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前院。
正堂內,父親、母親、大哥、大嫂都在,作為“事主”的房遺則也忝陪末座,一臉的垂頭喪氣,很顯然更被訓了一頓……
見到房俊走進來,大嫂杜氏便即起身,上前接過他脫下來的鬥篷,笑著說道:“二郎快去坐,喝盞熱茶,這天氣冷得厲害。”
房俊略微躬身:“多謝大嫂。”
這才上前,在母親身邊坐了,對麵是大哥房遺直,下首是老三房遺則。
喝了口茶水,覺得堂中氣氛有些緊張,便瞥了房遺則一眼,笑道:“怎麼,該不是在外頭闖了什麼禍事,被人家給追到家裡來要個說法?給二兄說說,看看二兄能否為你擺平。”
房遺則心中一動,心虛的抬頭看了母親盧氏一眼,趕緊又低下頭,一言不發。
房俊一看,愣了一下,還真給自己猜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