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無恥了,居然坐地起價!
丘神績都快被房俊氣瘋了,怒道:“何以彆人一萬貫,偏要吾家兩萬貫?天底下就沒這個道理,你房俊當真欺人太甚不成?”
房俊以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麵紅耳赤的丘神績,慢條斯理說道:“你是不是傻?罪名有輕重,罰金自然有高低,某認為你丘家人乃是這次嘯聚事件的主謀,所以自然要比彆家的罰金多一些。怎麼,你不服?那是打算不贖人了,還是質疑某論罪的公正?若是前者,門口在那邊,您慢走不送,歡迎下次光臨;若是後者,那更簡單,你想要個什麼樣的罪名,某名人炮製一份就是了……”
何謂囂張?
這就是赤果果的囂張,無以複加的囂張!
大庭廣眾之下,居然能說出“你要什麼罪名,我去炮製一份”這等無法無天之語!
丘神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官員還是土匪?難不成大唐的禦史言官都死絕了,連這樣公然猥褻刑律、道德敗壞的官員都不管,任其作威作福肆無忌憚?
難道現在的官兒這麼好當?
要不要回頭也跟老爹說說,咱也弄個官兒當當,這自由自在無法無天的生活,正合吾意啊……
未等丘神績發作,高履行已然斬釘截鐵道:“兩萬就兩萬,這錢某代替丘家出了!隻不過出來之時匆忙,未曾帶夠那許多錢,府中也一時未必能拿出這麼多的現錢,不知可否先行將人帶回去,容某稍作籌措,再親自給二郎送來?”
高家與丘家乃是世交,當年高士廉未曾發跡之時受過丘行恭的父親、亦就是丘神績的祖父丘和莫大的恩惠,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從這一點上來說,高士廉做得極為不錯,多年來一直照拂丘行恭,否則以丘行恭那等凶殘暴虐又渾不吝的性子,哪裡混得到今天的高位?
這些錢財雖然堪稱巨資,高履行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他是唯恐丘神績再犯渾給房俊惹毛了,當真一分錢不要非得跟丘家懟到底,吃虧的還是丘家。
而且房俊曾說過一句話隻要是錢能解決的事兒,那就都不叫事兒……
高履行深以為然。
房俊笑了,這才是談生意應當有的態度嘛!
“按理說以高侍郎之人品家世,在下自然是信得過的,本就不過便是一句話的事情,誰還能短了誰這點錢不成?不過想必高侍郎也知道,這兩天在下便將與信任京兆尹交接公務,若是這些錢財不處置妥當,難免早受人詬病,萬一要人造謠而被禦史聞風得知,據此上奏彈劾,在下免不得又惹一身騷……要不您看這樣,不若您寫下一張欠據,待到錢財送來之後再行抽走,您意下如何?說實話在下也深感歉然,不過公務如此,還望高侍郎多多體諒。”
這番話說的極為客氣,可確差點將鼻子氣歪了!
渤海高氏是什麼樣的世家?吾高履行更乃國公世子、皇家駙馬,你居然讓我打欠條兒?
簡直豈有此理!
可偏偏這回房俊一改往昔作風,玩起了笑裡藏刀,高履行還真就沒辦法。若是房俊如同以往那般直接說一句“不行”,毋須他高履行發作,朝野上下皆會傳揚房俊沒氣量、沒胸襟,鑽進錢眼兒裡了。
然而現在人家說的客客氣氣,若然依舊是拒絕,方式卻天壤之彆,高履行若是拒不打條認為這是汙蔑他的人格、貶低他的人品,那就是難為房俊。
總不能讓人家假公濟私吧?
高履行沒轍,隻得捏著鼻子打條。
高家這次參與的人數不多,隻有五人,身份亦隻是低賤的奴仆,不過高家重名聲,不在乎舍出去這點錢,隻要名聲無暇即可。五人五萬貫,加上丘家九人十八萬,總計二十三萬貫,便寫下了二十二萬貫的欠條因為他隻帶來一萬貫……
高履行雖然是國公世子,國公府日後的掌舵人,可他素來清高,不耐煩那等瑣碎的事務,對於錢財的概念並不太清楚,尤其是不清楚房俊一直以來不管花錢還是掙錢都是大手筆。
他本來以為一萬貫來贖人就足夠了,哪裡料到差價有些離譜,居然缺了二十二萬……
即便是高履行的出身和胸襟,寫下“拾整”這幾個字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心裡直打顫。
娘咧,國公府一年能進項多少錢?
這麼多錢拿出來,家裡不會搞破產吧……
有人帶頭就好辦了,原本就在張望的一大群見到連高履行都痛痛快快拿錢,錢不夠還得打欠條,也不顧這麼大筆錢拿出來肉痛不肉痛了,連忙都上前交錢贖人。
三四個書吏配合房俊按照昨夜記錄的抓捕名單核對數目,然後每一家前來交錢的人都要事先簽字畫押,確認人數、錢數,避免出現疏漏之處。這個念頭能在京兆府這種衙門裡頭擔任書吏的,哪一個不是出身顯貴?可即便是這些人,也被眼前的數字震驚得目瞪口呆。
長安城裡大大小小的門閥世家這一次幾乎都有參與,多得十幾二十人,少的也有七八人,總人數將近七百之多!按人頭算,便有七百萬貫之巨!便是京兆府乃是天下首善、京畿重地,這些書吏也從未見過這麼多錢,怕是就算戶部的官員來了也得懵,他們多數時候都是核對賬目,一個個數字看似巨大實則並沒有多少直觀的感受,可現在這都是現錢啊!
這來錢的速度簡直就跟敲竹杠一樣,竹杠一響,黃金萬兩……
大家都忌憚房俊,知道這小子惹不起,乖乖的破財消災。花錢是小事,萬一這個棒槌哪一時不高興反悔了,大家哭都沒地兒。
當然也是有人不願意的……
一個清清秀秀的少年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年級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模樣,細白的臉蛋羞紅,不知如何是好。旁邊有相熟的見之詫異,問道:“元超何不速速交錢,這次可是數你家被抓的人最多。”
少年麵色漲紅,禮貌的拱了拱手,期期艾艾道:“這個……實在是數額巨大,元超亦不敢擅作主張,等著大家都交完錢,跟房府尹商議一下可否容我回去與叔祖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便有人譏笑道:“若是彆人家,說不定房二還真能賣個麵子,這錢早一點晚一點還不都是得交?可是你令狐家嘛……嘿嘿,那可就不好說了。”
少年便有些無奈,也不說話了,隻是束手站在堂中,安靜的等著眾人上前逐一簽字畫押,然後領著書吏出去清點錢財,交接入庫。
房俊忙活了一陣,一抬頭便瞅見書案旁束手而立一個安安靜靜清清秀秀的少年,神情有些扭捏,站在那裡承受著旁人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擔憂關切的目光,看得甚是窘迫。
將手上了幾份文書推給身邊的書吏,房俊抬頭瞅著這個少年,溫言道:“可是銀錢未曾帶夠?不必拘謹,打個欠條便是,更不必擔心某並不認得你,實際上這屋子裡大多數人某都不認識,可是並不怕他們會賴賬不還。”
他這麼略帶調侃的語氣一說,屋子裡便有人笑起來,心裡卻在罵娘。
誰特麼吃錯了藥,敢賴你房二的帳?
清秀少年也笑了笑,麵上的拘謹少了幾分,隻是仍舊顯得靦腆,也不隻是誰家的孩子,居然放到這等場合來曆練。
隻見少年略帶踟躕的說道:“銀錢自然是不夠的,不過在下亦知道可以打條,隻是數額實在過於巨大,希望房府尹能寬容一些時辰,待在下回去先行問過叔祖父再來回話,不知可否?”
屋子裡便是一陣哄笑,這分明是個奶娃子啊,一點主意都沒有。
房俊也笑了,不過並非嘲笑,見到少年愈加窘迫,便環視一周,不懷好意的眼神迫使諸人的笑聲卡在喉嚨不敢笑出來,“咳咳咳”一片咳嗽。
他對這個麵生的單純少年印象挺不錯,便點點頭:“那就給你這個麵子,回去問過家人再來,某這般等著你。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家的小郎,你叔祖又是誰,怎地讓你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到京兆府來?”
少年心中一喜,一挺胸,大聲說道:“在下令狐元超,家叔祖乃是當今禮部尚書……”
房俊眼睛一瞪,娘咧!
居然是令狐德那個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