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將玉佩放到麵前的桌案上,抬起頭,麵無表情的盯著劉德威。
大冬天的,劉德威冷汗涔涔也顧不得擦,躬身施禮,告罪道:“微臣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不害怕不行,皇帝的目光銳利如刀,似能直刺人心。
在刑部大堂被韋義節等人一番逼迫,劉德威唯恐女婿虢王李鳳牽涉太深,不得不暫且讓步,任其掌控刑部。可是回到後堂左思右想,愈發覺得此事不妥。
皇帝陛下何許人?
劉德威當初眼看著那位秦王殿下從遭受太子與齊王的壓迫打擊,再到於夾縫中憤而反擊占據上風,終至玄武門喋血一戰篡取大寶,逆爾為皇!
身份、地位、人脈、實力……每一樣都處於下風的情況下悍然逆襲成功,這樣的人擁有著怎樣的智慧和心機?
區區一群跳梁小醜,難道當真能在陛下麵前玩弄什麼貓膩?
若是等到這些人事敗,當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此時若是虢王李鳳參與其中,固然會惹得陛下不滿,但若是等到事情敗露之後被陛下查出來……
那結局必定更慘。
劉德威很早便加入李唐陣營,親眼看著李二陛下一步一步崛起,心中對於李二陛下的敬畏之心早已根深蒂固,非是韋義節這等年青一輩的官員多能夠理解。
故此,從刑部衙門出來,便徑自前往李二陛下麵前請罪……
“嗬!”
李二陛下嗤笑一聲,語氣陰沉:“責罰?朕如何敢當呢?”
這話說得……
天底下有您當不起的事情麼?
劉德威當即跪在地上,摘下頭上的官帽,涕淚橫流道:“老臣有負聖恩,無顏麵見陛下,還請陛下念在往昔功勞,準請老臣乞骸骨……”
李二陛下麵色陰翳,沒好氣道:“乞骸骨?你可真有出息啊!身為刑部尚書,連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搞不定,被幾個年青後輩聯合起來架空了……然後跑到朕的麵前乞骸骨?當年金戈鐵馬氣貫三軍的劉德威,已經被醇酒美人侵蝕掉了骨麼?這種話,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
劉德威麵紅耳赤,羞愧無地。
想想也是憋屈,自己堂堂刑部尚書、兩朝元老、開國功勳,竟然被幾個小輩捉住要害,以此要挾……
“老臣無能,老臣該死……”
“死不死的話再也休提,就在宮裡待著吧,需要你出麵的時候,朕自會派人通知你。”
“諾。”
劉德威答應一聲,心中微動。
聽陛下這口氣……好像對於房俊目前的處境並不如何著緊。
不在乎房俊的下場麼?
這自然不可能。
房俊可是李二陛下手裡的刀,是陛下與關隴集團鬥爭的急先鋒。房俊此刻的遭遇正是因為雙方相鬥的局麵所導致,雖然長孫澹的身死打破了雙方暗地裡默契保持的底線,但是李二陛下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房俊。
那麼也就是說……陛下胸有成竹?
還有一個重點,身為房俊的父親、當朝宰輔,房玄齡可是至始至終保持沉默!
若非心中有底氣,怎能坐視親生兒子身陷囹圄、遭人迫害?
可若是說陛下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那又為何處處顯得被動?
“釣魚”也不是這般釣法,連房俊這個“魚餌”都快被吞掉了……
劉德威愈發糊塗了。
刑部正堂。
房俊官帽被除去,隻身著紫色官袍,腰纏玉帶,昂然立在堂中。
他雖然年青,但畢竟是從二品高官,朝堂之中有數的幾位大佬,自有威儀。兼且南征北戰很是打了幾場大仗,手上染了無數鮮血、折了萬千性命,氣質之中自有鐵血,顧盼之間頗為豪雄,即便現在即將淪為階下之囚,依舊淵渟嶽峙,氣度迫人。
韋義節坐在正堂,占據了尚書之位,居高臨下俯視著房俊,“啪”的一拍醒堂木,喝道:“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