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泰看來,房俊之所以表現得如此激烈,未嘗沒有在覺察出自己仍有爭儲之意之後的一種勸諫,以一種打擊自己最薄弱環節的方式。
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在哪裡?
軍隊。
魏王泰才學殊敏,誰人不知?朝中大儒皆誇讚他的學問,再加上當初編撰括地誌》一事,與天下儒者多有聯絡往來密切,誌同道合者極多。
唯有軍隊是他的軟肋。
父皇一聲戎馬征戰,在軍中擁有極高的聲望,幾乎所有的將領都唯皇命是從,從不參與到爭儲之事當中,更從未有軍中宿將站到他這邊來。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宋令文主動來投,李泰正打算將其樹立為標杆,以達到千金買馬骨之效果,結果房俊就給來了一下狠的。
據侍衛來報,房俊臨走的時候下達的命令是“打得他母親都認不出來”,而那些跟隨房俊數次闖刀山下火海的家將們嚴格執行命令。若不出意外,此舉必將使得宋令文的聲望和信心都受到極其嚴重的打擊,與他李泰漸行漸遠幾乎是注定的。
因為李泰不可能因為宋令文與房俊翻臉,所以宋令文也就不可能在留在李泰的陣營當中。
這對於李泰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其嚴重的損失……
蕭德言繼續說道:“殿下想要成就大事,還是要效法先賢,在軍中培植力量方可。”
至於哪一位先賢,大家心知肚明。
若沒有軍方的全力支持,李二陛下當年如何能贏得玄武門之戰?非但不能贏,連走進玄武門的機會都沒有。
李泰頭痛道:“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
他讀書做學問是把好手,可是想要拉攏那幫軍漢卻猶如狗咬刺蝟,不知從何下嘴。單單依靠錢財是肯定不行的,上層軍官全都是世家門閥出身,誰會為了幾個臭錢置家族利益不顧?他們需要的是一種認同感。
可是李泰給不了……
蕭德言笑道:“殿下莫非忘了一件事?”
李泰奇道:“何事?”
蕭德言道:“華亭侯意欲在江南設立水師學堂,不過卻被陛下叫停,移至長安籌辦。長安附近的幾條河流附和操練水師?唯有昆明池一地,方可略微替代。”
李泰眼睛一亮:“你的意思……讓本王去學堂之內謀求一個講師的職位?”
“正是如此。若某所料不差,這個學堂絕不會單單隻用來培養水師將領,全天下的軍中高層將官必定都會再次接受培訓,試想,能夠如此機會跟這些將官近距離接觸,豈不是大善?”
祭酒的位置沒人敢想,陛下既然將學堂從江南移至關中,祭酒之位必是親自擔任,作為名義以及實際上的統帥歸一,增強皇權的威望。
但是以李泰的身份地位,謀求一個講師的位置應該不難……
李泰苦笑:“可是本王手無縛雞之力,哪裡通曉兵事?大唐對外征戰不休,軍中將領皆是百戰梟雄,本王若是拿著兵法書冊照本宣科胡吹大氣,豈不是貽笑大方?”
李泰不懂兵事,卻不妨礙他明白兵書上寫的東西絕大部分都不可能生搬硬套的應用到戰場之上,那將是徹頭徹尾的悲劇。戰場之上形勢瞬息萬變,真正的統帥要根據這種各樣的變化和可能出現的形式采取一係列的布置,如此方能做到“決勝於千裡之外”!
讀了幾本兵書便在這群驕兵悍將麵前充當講師,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蕭德言笑道:“殿下謙遜低調,不遜於古之賢者矣,下官敬佩之至。不過殿下忽略了一事,如此一個學堂必然規模浩大,要接納天下各處軍鎮的兵將,後勤管理便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非能力卓越者無法勝任。若是殿下向陛下毛遂自薦,願意為了此事儘心儘力,想來陛下定然欣然允諾。”
李泰幾乎拍案叫絕!
如此一來進入學堂總管後勤幾乎是必然之事,能在接近天下兵將的同時又給予父皇一個儘心國事的印象,可謂一舉兩得,妙不可言!
隻是心中喜悅之情剛剛湧起,便又覺得有些不自然。
身邊的杜楚客未曾發出一言一句……
李泰心中歎息。
這位能力極強的長史一直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現在卻漸行漸遠,已經不是一條心了。
回到莊子裡,房俊也有些鬱悶。
武媚娘這幾日處理碼頭那邊的事務忙得不可開交,每日日出出門要到深更半夜才回府。黃河、渭河等河道眼瞅著就將封凍,碼頭那邊囤積了大量貨物,武媚娘必須將其歸理起來空出倉庫,以待即將從林邑國返回的船隊卸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