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些惱羞成怒……
朕雖然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可也不能什麼事都明白、什麼東西都了解吧?彆說是朕這個凡人,就是至聖先師孔夫子也不是生下來就什麼都會啊!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老子也是一直在學習好不好?
李二陛下麵有慍色,瞪著房俊,開啟吹風機模式:“無知小兒,你那是什麼眼神?瞧不起朕嗎?當真是混蛋啊!爾可知道,若非爾與高陽有婚約在,朕老早就想將你遠遠的打法到西域去與胡虜為伴,在黃山戈壁當中自生自滅!還有,成親之日馬上就要來到,爾卻無所事事東遊西逛,難道就不知事情輕重?若是成婚當日出現任何差錯,莫怪朕心狠手辣!怎地,還不快滾,難道還想混一頓午飯不成?”
皇帝一通咆哮,就連大殿之外的內侍都聽得清清楚楚,個個心裡對房俊驚為天人,歎服不已。
放眼大唐,能人異士層出不窮,匪夷所思的手段應有儘有,可是這位房二郎卻有一份獨步天下的本事——幾乎每一次都能將皇帝撩撥得怒氣勃發,然後屁事兒沒有……
不服不行!
大殿裡的房俊卻是一臉委屈……
什麼叫東遊西逛?
是您將派人將我拎到這太極宮來的,否則咱在家摟著武美眉睡個懶覺豈不是更快活,誰耐煩看你這張老臉?
還有,憑什麼成婚當日出了差錯就唯我是問?
咱可是跟公主成親,是你們皇家“下嫁”,整個流程都是你家裡說了算,哪裡有咱說話的份兒?既然是你家說了算,憑啥出了差錯就唯我是問?
太不講理了!
房俊憤憤然離去,卻不敢跟李二陛下爭辯。
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麵前這個皇帝從來都不是講道理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從古至今,講道理的皇帝從來就當不成好皇帝,而好皇帝從來就沒有講道理的……
*****
房府的建造加班加點,工部的工匠們卻毫無怨言。
每天午、晚,房府提供兩餐,頓頓大魚大肉菜肴豐盛,絕不會因為他們隻是一群泥瓦匠和木匠而輕視,這在以往是絕對享受不到的待遇。
對於房二郎的評價自然水漲船高,誰要是在這群工匠麵前說房二郎的壞話,絕對能被噴一臉口水!
少府監的能工巧匠都被皇帝派來,將整個房府布置得美輪美奐。
房玄齡夫婦自驪山農莊監管著農戶春耕完畢,才返回房府,距離大婚之日隻剩下五天。
房俊本來想去看管春耕的,畢竟今年有新鮮物種棉花的種植,絕對不能馬虎。但是距離大婚尚有半月的時候,來自各地的親朋故舊便絡繹不絕的登門,為了不至於失禮,房俊隻能將棉花的種植要領一一寫在紙上,交代農莊的管事盧成一定要儘心侍弄。
房家雖然非是高門大戶,但山東一地亦有不少本家,這次房俊成婚,對象又是公主,老家那邊自然有不少人要來湊個熱鬨,在房玄齡父子麵前露個臉,以後好有個照應……
房夫人出身範陽盧氏,乃是嫡出的姑奶奶,盧家自然缺不了賀禮,亦缺不了人。
前來恭賀新婚之人當中,最多的還要數各地的商賈。
且不說房家灣碼頭現在已經執掌關中商業之牛耳,整個關中的商業都要緊隨房家灣碼頭馬首是瞻,全國各地的商賈隻要是想來關中做生意,房俊都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而那個名聲在外卻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東大唐商號”,更是讓所有的商賈們趨之若鶩。
加入其中自然是沒人敢奢望,大家都知道這個商號已經被皇族和各大家族壟斷,閒雜人等怎麼可能插足其中?但是不加入也沒關係,既然是商號,那總得做生意吧?
隻要能跟“東大唐商號”扯上那麼一點聯係,就會立即身價倍增,這是所有商賈的共識。
如此,怎能不趁著房俊大婚這個天賜良機,前來送一份賀禮,示好一番?
隻可惜這年頭商賈的地位實在太低,大婚之日一些行程都由皇家來運行,尋常商賈連邊兒都挨不上,隻能提前來送上賀禮,喝一頓喜酒。
以往顯得得非常寬敞的房府,現在都有點擁擠的感覺了。宴會廳太小,就在跨院裡搭起了了臨時的木頂棚子用來安置宴席。客房太少,演武場裡紮起了許多的行軍帳篷。每天進出房府運送糧草酒肉的車子絡繹不絕,後門太小不便出入,連著門檻直接都被拆除了。
離成婚之日還有三天,房府裡麵就已經熱鬨得不行了。保守估計,現在每天在薛府裡進出的人不下一百人!
房俊尚未來得及體會單身生活即將告終的茫然,被這股強熱的熱鬨與喜慶氣息所包圍了。
卻顯得更加迷茫……
前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務員而已,就算腦洞再大的童話作家也不敢猜想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個龐大帝國的駙馬,娶了一位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吧?
夢耶?
幻耶?
如夢似幻,一切譬如朝露,仿佛都是夢幻泡影,一覺醒來,再次歸零……
當李思文告假返回長安為房俊賀喜,同程處弼、屈突詮、長孫渙等一乾好友聯袂登門,房俊喝醉了,大醉,醉得稀裡糊塗。
這是自詡“海量”的房俊自來到大唐之後醉的最厲害的一次,絕無僅有。這使得一向孜孜不倦的將灌醉房俊為己任的李思文格外滿足,並且表示直到房俊成親之日,自己都不走了……
房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的席又如何回了房、上了床。
恍惚間好像還和某個美女顛龍倒鳳了一場,看著像是武美眉,細致處卻又有所不同,這使得房俊興致大增,弄得對方都在哀聲求饒了仍然像個野獸一樣的瘋狂馳騁,完全停不下來。
至於對方到底是誰,完全不清楚……
這個時候的房俊,仿佛已經完全放逐了靈魂,遺忘了自己,連這具身軀都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恍惚間,就如同靈魂出竅一樣,房俊走進了一片無儘的蒼茫之中,眼前是一片斑駁的光影,宛如北極的極夜之光,光怪陸離甚是詭異,神異奇幻如同到星空之中。
腳下明明是一片虛空,可是踩上去卻像是堅實的土地。
他就這樣一步步的前行,沒有目標,沒有出路,但是腳下一刻也沒有停止的前行,仿佛奔著某個目標而去。
然後,在一片雲霧之後,一副他畢生也不會以往的場景令他腦際轟然震響。
一片一片的高樓大廈宛如一片鋼鐵水泥構築的森林,汽車在街上跑,飛機在天上飛,穿著時髦的白領在馬路上行色匆匆,頭發花白的老者在花園裡悠閒愜意……
自己這是又穿越回去了嗎?
房俊心頭茫然。
是欣喜?
是失落?
到底哪一個時代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房俊覺得腦袋似乎要炸裂一般,狠狠的敲著自己的腦袋,也找不出答案。
直到一聲溫柔的呼喚在耳畔響起……
“二郎,二郎,你怎麼了?是不是頭不舒服?”
聲音嬌柔婉轉,緊接著,一直柔軟的小手便停留在太陽穴附近,用力的按下去。
一陣舒爽的輕鬆,房俊豁然睜眼。
入目,是一片晶瑩似雪,山丘起伏,軟玉溫香……
“媚娘,給我那點溫水,好喝……”房俊壓著嗓子低吟著咧開嘴巴。
身邊的女人明顯一僵,接著才探出欺霜賽雪的手臂,將床頭一個茶壺取來。
房俊坐起上身,順手接過茶壺,對準壺嘴,一通牛飲。
茶水微溫,最是解渴。
將一壺茶水飲儘,喉嚨中的乾渴終於緩解,房俊舒服得打個飽嗝,扭頭將茶壺放回床頭。
正好和女人的視線相交。
四目相對,房俊直接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