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房玄齡便將房俊叫過去,說了狄家之事,拜托他在崇賢館照顧狄仁傑。
房俊自然並無不可,彆說老爹的麵子,就單單衝著狄仁傑這三個字,他也得好生照顧。
這麼一個未來執掌大唐中樞二十年的牛人,自然要結交一番。
隻是算算年份,這孩子現在歲數有點小……
此時的狄仁傑,大概隻有八、九歲的樣子,比小正太李治還小,估計和晉陽公主差不多大。
想到晉陽公主,房俊的心便沉甸甸的。
年紀相仿的兩人,人生的軌跡卻截然不同。
狄仁傑活了七十歲,曆經太宗、高宗、武後三朝,更在武後朝臻達個人官場生涯的巔峰,宰執天下,青史留芳。
而晉陽公主呢?
同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孩子,卻在人生的花朵尚未盛開之時,便枯萎湮滅,相伴的隻有那李二陛下無儘的哀思,以及一抷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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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房俊的心情都極為鬱悶。
田文遠是個極有眼色的,見到房俊心情不佳,也不敢多問,隻是愈發用心在建造上。
帶著工部的施工隊開進房府,開始進行一些簡單的施工,同時在房府內閒置的房屋內開始打造家具。一車一車的名貴木料運進房府,頓時使得整個房府變成了一個大工地。
這還是沒有全麵鋪開建造,否則更混亂。
房玄齡是個喜靜的性子,不過公主府的建造不敢耽擱,更不敢有任何差錯,便每天找田文遠了解建造的進展,以及一些突發的情況。結果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在二郎的安排下井井有條,根本無需他操心,便有些感慨的甩手不管。
房俊就提議讓老爹老娘不如去驪山的莊子裡暫住,那邊清靜。
房玄齡自是同意,便連同盧氏搬去莊子。房玄齡一走,房遺直也待不下去了,他比老爹還不耐煩府裡的喧囂,收拾收拾,也去了莊子裡,杜氏自然要跟著。
盧氏可不放心老三老四給二郎帶,二郎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呢,便將幾個孩子都接到莊子裡。
結果,偌大的房府裡除了一些丫鬟家仆,隻剩下房俊和武媚娘,以及俏兒秀兒兩個侍女……
幸好上元將至,房俊開始忙碌起來。
過年的時候接了不少煙花鞭炮的訂單,作坊裡半個月夜以繼日的趕工,趕製了大量產品。因房俊事先承諾工錢加倍,直接導致擠壓的煙花遠遠超過訂單所需。
不過自然不愁賣。
煙花這東西屬於奢侈品,跟衣食住行無關,燃放與否,不耽誤過日子,所以房俊沒打算普及,價錢高的離譜,哪怕賣不出去,也絕對不降價。
反正這玩意整個地球隻有他一家能出產,妥妥的壟斷經營,想咋樣就咋樣。
嫌貴?
還不願意賣給你呢……
一車一車的煙花運送到長安城內各個豪門世家,換回來一車一車的銅錢和綾羅綢緞,將房府的庫房都給堆滿了。
看著如山的財貨,房俊不由得感歎,這才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立即下令,煙花作坊的規模迅速擴張,大量招工。
這玩意沒有什麼技術難度,等閒的農戶婦女稍微培訓幾天就是熟練工人,隻要嚴格控製配方即可。
即便房府上下對於二郎的“斂財之術”早就麻木,此刻看著庫房裡頭那如山的財貨,也不由得折服。這年頭家財萬貫、十萬貫的世家豪族不在少數,但財產大多是田地、農莊、店鋪等等不動產,如此多的現錢堆在哪裡,的確顯得格外震懾人心。
有人給房俊出主意,不如將這些錢貨質押出去,坐收利息就行了。
房俊立即否決。
官府借貸那叫貸款,民間借貸那就是高利貸,這種喝人血的營生,房俊不碰。
來錢的路子又得是,何必去招惹這麼一個為富不仁的名聲?
貞觀十四年的上元之夜,長安城徹底變成了不夜城。
漫天煙花爭奇鬥豔,火樹銀花不夜天。
那些原道而來長安的異域胡人,在這份璀璨的繁華麵前,震驚得五體投地,甚至跪地膜拜!
這就是長安,天下最大、最富有、最繁華、最充滿神奇色彩的都市!在這裡,幾乎每一天都上演著奇跡,吸引著無數的番邦胡人競相而來,見識它無與倫比的錦繡華彩!
這座城,這個國度,這個民族,傲然於世界之巔,引領者人類的文明!
喧囂的上元結束,房俊的生活便安穩下來。
第二天清晨,便收拾妥當,乘坐馬車來到東宮。
太子李承乾知道房俊今日會到崇賢館履任,早早派了內侍等在宮門處,房俊一到,便領著進了麗正殿。
大殿裡溫暖如春,青銅獸爐裡燃著骨炭,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太子李承乾坐在錦榻之上,穿了一件雨過天青的蟒紋箭袖長袍,腰間束著寬帶,一頭烏黑的頭發隻用玉冠簡單地束著,這樣簡約、低調的打扮卻更襯得他的人麵若冠玉,英俊不凡。
房俊就有些嫉妒,特麼錚錚大唐金戈鐵馬,怎地如此之多的娘炮?
還讓不讓不靠臉吃飯的人活了……
李承乾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隨意說道:“坐!今日到崇賢館履任,可有何想法?”
對於房俊的才華,他有著極大的信任。
崇賢館成立不久,尚有不少弊端亟待改善,有房俊這等務實能乾的人才加入,使得太子殿下憑添了幾分希冀。
這可是他最大的政績,亦是父皇給他的班底……
房俊也不客氣,在李承乾麵前的錦墩上坐了,聞言,無所謂的答道:“無非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而已,儒家經義微臣是一竅不通,四書五經都認不全,能有何想法?一點想法都沒有,隻是有一樣,請假的時候,還望殿下行個方便。”
李承乾愕然。
知道你的心思不在學問上,可是也不能這般敷衍吧?
太不給麵子了……
不過麵對房俊,李承乾事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人對自己有恩惠,又即將是自己的妹夫、當朝駙馬,還是房玄齡的公子,其本身更是天下少有的詩詞全才,文名動四海,兼且脾氣暴躁……
這樣的人,你能拿他如何?
李承乾心裡頗為失望,本想著房俊能在崇賢館好生作為一番,自己也好與之借機親近,卻不想房俊的誌向根本不在這裡。
兩人沒營養的隨意聊了幾句,時辰不早,房俊便告辭而出。
李承乾打發了內侍給他帶路。
崇賢館就設置在麗正殿後方一片樹林之中。
此時萬物凋謝,樹木蕭索,樹林中鋪著厚厚的白雪,一條青石小徑繞過一方湖泊,直抵一處華美壯闊的院落。想必在盛夏之時,此處必然綠樹參天樹蔭縈繞,乃是不可多得的讀書聖地。
去年冬,黃門侍郎劉泊上疏曰“陛下自勵如此,而令太子優遊,臣所未喻一也……陛下自行如此,而令太子久入趨侍,不接正人,臣所未喻三也。”李二陛下遂令劉泊與岑文本、馬周交替著往東宮與太子談論。
其後,設立崇賢館。
崇賢館的隻能,一方麵是太子的教育機構,培養太子執政能力。另一方麵,是太子的智囊團,為太子出謀劃策。最後,是唐朝最高級彆的貴族學校,為唐朝貴族子弟提供去仕的優先通道。
這麼個地方,充滿了封建時代君權至上的時代特色,房俊不認為這裡頭能夠出現什麼真正的讀書人才。
大家都是懷著抱太子大腿而來,又怎會將心思用在學問上?
那內侍領著房俊到了大門口,便告辭離去。
房俊抬起頭,迎著早晨的朝陽微微眯眼,看著門額上“崇賢館”三個鎏金的大字。
一個青年文士從門內迎出,英姿颯颯,笑容滿麵。
赫然是崇賢館兩名學士之一的馬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