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科舉之事,李二陛下極為重視,雖然大體框架都承襲前隋舊製,可畢竟前隋的科舉亦是草率粗疏處處疏漏,這就必須要禮部及時製定出一套嚴謹合理的製度,以供其後借鑒。
時間緊,任務重。
不過這當然難不倒房俊……
隻是一天時間,房俊便將抄襲來的一整套科舉考試的流程製度呈放在孔穎達麵前。
孔穎達當即召集禮部官員研討這一套流程的可行性。
對此,房俊覺得多此一舉,已然是照搬後世明清兩代極為成熟的科舉製度,還有何可研討的?當然,房俊雖然知道科舉展到最後,仍然極大可能變成統治者借此禁錮思想、穩定統治的工具,卻依然隻是照搬了製度,在其中添加了自己的想法……
禮部正堂之中,所有本部重要官員全部到席,濟濟一堂。
實則此次與會者不僅僅隻有禮部官員,幾位被李二陛下特旨命令的大臣,亦被加入到科技製度的籌備計劃當中,包括趙國公長孫無忌、侍中魏徵、中書舍人馬周、中書令岑文本、以及尚書左仆射房玄齡……
正堂被房俊改造成後世會議室的模樣,正中是一張獨立的書案,供主持會議者落座,然後一張張書案呈扇形拱衛著主案,與會者坐在其中。
房俊將自己書寫的《科舉考試流程》用活字印刷術排版,刊印了多份,與會者人手一份。
無論是新穎的會場布置,亦或是人手一份的字跡清晰裝訂整潔的會議資料,都讓禮部官員們嘖嘖稱奇,大感興趣,一個反對的都沒有。那些即便是心裡有些小小抵觸的官員,亦知道現如今房俊就是禮部的大紅人,不僅陛下愛護,尚書大人孔穎達更是倍加器重信賴有加,誰敢不開眼的去得罪他?
更彆提房俊本身就是一個凶名昭著的存在,瘋了才會去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去招惹他……
會議當然是由禮部尚書孔穎達主持。
老孔翻了翻手上的《科舉考試流程》,抬眼看了看底下各位聚精會神的大臣,揉了揉太陽穴,衝坐在最角落的房俊招招手,房俊趕緊跑過來。
自打前天對老孔了一大堆牢騷,將儒家貶謫得一無是處之後,老孔非但沒有對房俊惡語相向,反而深感其勵精圖治勇於開拓的精神,對房俊愈敬重,已然從“牌友”層次上升到培養接班人的高度……
“你來坐這裡,這次會議由你主持。”
老孔收拾了一下桌麵,施施然站了起來,將主位讓給了房俊。房俊嚇了一跳,趕緊攔住這位早已脫一家一道境界邁向追尋世間真理的賢者,苦著臉道:“咱不鬨了行不行?您瞅瞅這底下坐著的都是誰,我怎麼主持得了呢?”
老孔瞪了他一眼:“學無先後,達者為師。這份《科舉考試流程》出自你手,詳儘細節你自然再清楚不過,誰有疑問自然由你解答,誰有好的建義也自然要大家一起商討,你有什麼主持不了的?再者說,你小小年紀要尊老愛幼啊,老夫都這麼大歲數了,耳鳴眼花的,你好意思自己躲在下麵清閒,讓老夫這把老骨頭在上頭嘔心瀝血?就這麼說定了!”
房俊隻得看著老孔夾著一份材料,捧著茶杯坐到了他原本的座位上。
兩人嘀嘀咕咕,早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直到孔穎達讓出主持座位坐到下麵,才各個露出驚訝的神情。
事已至此,房俊除了咬牙暗罵孔穎達不地道,隻得坐上了主位。
“諸位請仔細翻閱手中的《科舉考試流程》,有何不解之處,亦或有何建議,都可提出來,由在下解答。”雖然底下坐著的都是朝中的大Boos,不過房俊並不怯場,前世主持過的會議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坐到主位上的那一刻,便恍然有種時空穿梭的感覺……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
一股豪情壯誌自胸臆之間陡然升起!
中書舍人馬周率先問。
揚了揚手裡的資料,馬周問道:“對於這份《科舉考試流程》,本人十分欽佩。條理分明,布置嚴謹,方方麵麵幾乎儘善儘美,隻是有一點某認為不妥。新鄉侯的這份《科舉考試流程》裡,將整個科舉分為鄉試會試殿試三個階段,唯有取中前一個階段的好名次,才有資格進行下一個階段的考試,這很合理,但是也說明這需要極為細致的組織籌劃以及充足的時間,以在下估計,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但是陛下的意思,要在春天的時候便進行次科舉考試,這顯然來不及,不知新鄉侯可有備案,以應對春天的考試?”
房俊給馬周點了個讚,這位果然是思維敏捷的大才,隻是簡單的翻了翻,便指出其中最重要的一點。
李二陛下急於進行科舉考試,想要以此來網絡天下寒門的人才,與世家門閥所對抗,這是初衷,也是符合曆史潮流注定會成功的政策。
但是完善科舉卻是一個必須長期堅持的過程,哪怕有了房俊這個Bug的出現,生搬硬套了明清兩朝已然晚輩的科舉製度,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而為枳。
明清兩朝與唐代無論是在政治環境、社會風氣等等方麵都有著巨大的差異,適合於明清兩朝的製度,不見得就適合唐朝,這需要在長期的籌備過程中去不斷的現、不斷的改進、不斷的完善……
而眼下,如何能夠最小的消除世家門閥對於科舉製度的抵觸,才是重中之重!
無需置疑,在現階段的大唐,擁有高等知識、能夠達到朝廷官員選拔要求的那一批人,隻能是世家門閥出身的年輕俊彥。這些年輕人生活在優渥的環境裡,自幼經受著高級的教育,無論學識、眼界、亦或是能力,都高人一等。
而那些寒門士子,想要在各個方麵與世家子弟一爭短長,隻能說同誌仍須努力,路漫漫而修遠兮……
有鑒於此,很長一段時間內的科舉考試,主體仍然是世家子弟,這是誰都無可置疑的現狀,哪怕是心心念念捧起寒門士子的李二陛下,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現狀。
“由各級學館薦舉者稱生徒,經州縣薦舉者稱鄉貢。鄉貢名額由中央分配,上州每歲三人,中州二人,下州一人,有才能者不受名額限製;不論門第等級和貧富,均可懷牒自列於州縣參加考試,逐級選拔到京師,會同生徒參加尚書省考試。”
房俊信心滿滿,早有腹稿。
如此可令那些對於科舉考試極為抵觸的門閥世家最大限度的接受科舉,其中考生來源的各級學館薦舉者、州縣薦舉者,可以說就是為世家門閥量身定製……
馬周欣然頜。
他是寒門士子出身,作為相當於“大秘”的中書舍人,可以說李二陛下下定決心設立科舉製度,其中便有馬周的不懈努力。但是馬周也是個了解事務的人才,他知道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漸進,若是一開始便捧高寒門士子打壓世家門閥,那麼必將遭受最激烈的對抗,要麼李二陛下忌憚於世家門閥的反抗致使科舉製度無疾而終,要麼李二陛下強力推行導致天下大亂……
房俊提出的方法無疑是最穩妥的,在安撫世家門閥的同時,給寒門士子的崛起留下了機會,以一種溫吞水的方式,令各方都可接受,不至於產生太過猛烈的情緒。
此子真是大才啊……
魏徵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沉聲說道:“細節近乎完美,即便尚有一二推敲之處,亦可在籌備過程中進行改善和調整。但是老夫有一事不明,為何將算學與明經、進士兩科列為一等?算學乃是小道,老夫認為完全沒有必要!”
房俊眯了眯眼睛,沒料到第一個向他夾帶的私貨開炮的居然是魏徵!
這是個老頑固啊……
房俊有些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