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當空,清風徐徐。
明月姑娘坐在窗前,素手托著尖俏的下頜,一雙美眸凝視著窗外的柳樹、圓形的屋頂,卻散漫似沒有焦距……
小丫鬟就這站在她身後,低垂著頭,似乎有些委屈,大眼睛裡噙著淚水,眨巴一下眼睛,淚珠兒就簌簌滾落。
耳邊傳來輕輕的啜泣,明月姑娘幽幽的歎了口氣,收回目光,轉身看了看小丫鬟,扯起了她的手。
“有什麼好擔心呢?當我們走進長安城的那一刻,就已經堅定了決心,做好了回不去家的準備。現在,隻是結局來得快了一點而已……”
她清純絕美的容顏浮現一個略帶淒迷的笑容,彷如窗外清冷的孤月,寂寥得令人心碎。
小丫鬟抬起小臉兒,梨花帶雨的樣子也有了幾分略顯成熟的柔媚,啜泣著說道:“城門已經被封鎖了,我們逃不掉了……我不怕死,可是小姐若是死在這兒,少主一定會傷心的……”
明月姑娘輕笑了一下,素白的柔夷輕輕撫摸小丫鬟的臉蛋兒,揶揄道:“哎呦,本小姐還當你這個小丫鬟是個忠心耿耿的,卻原來不是為我擔憂,而是舍不得你家少主傷心一星半點……”
“哪有……”小丫鬟臉紅了,扭著嬌小的身子不依。
身後腳步響動。
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屋外走進來,到了明月姑娘的身前,單膝跪地,恭聲道:“小姐,‘百騎司’的人已經將這座寺廟團團圍住,幸好那個番僧還在攔著,但是用不了多久,必然會衝進來的。時間緊迫,請您趕緊行動吧!”
小丫鬟有些愣,城門都封鎖了,這裡也被包圍了,還有什麼行動?難道是動決死衝鋒?
明月姑娘俏臉恬靜,輕聲說道:“我不會獨自逃生的,這次未能將張士貴那個屠夫刺殺,是我對行刺計劃的設計有誤,連累了你們。事已至此,我又怎能棄你們於不顧?大家要生則同生,要死則同死,我董明月雖是女兒身,卻也做不到拋棄戰友!”
她的語調清冷,秀美的眸子裡卻跳躍著倔強的強硬。
小丫鬟則是完全呆了,這都被圍成鐵桶了,居然還有生機?
那大漢沉聲道:“誰又能想到朝廷的鷹犬居然如此神通廣大,那般的迅就查到小姐您的身上?非但如此,此間我們經營了五年,從未有過一絲錯漏之處,也不知那些官兵是怎麼找上來的……”
不僅是他奇怪,董明月也深深不解。
褚彥博竊取弓弩一事,就是她在背後出謀劃策,用故布疑陣之法,前後牽連進去很多人,各種可能泄露真相的線索千頭萬緒,想要查出來實在難如登天。
可是僅僅半天,褚彥博就被緝拿下獄。
而在大秦寺這裡的據點,是在五年前就布置好的,絕對不可能出現紕漏,“百騎”又是怎麼找上門的?
董明月不自禁的就想到那個臨時加入“百騎司”的房俊。
想到那個混蛋,便又是咬牙又是羞赧,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不出意外,自己現在被比如絕境,定是那房俊的功勞,隻是不知其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能這麼快的就追查到此地。看來,那家夥不僅文采好,能斂財,還真是有幾分能耐……
隻是自己潛入長安,利用清倌人的身份,也不僅僅隻是為了行刺張士貴。現在更遠大的目標因為自己的暴露而全部夭折,令董明月有些喪氣灰心。
“小姐,請立即動身吧,若是再耽擱下去,怕是來不及了!”
大汗沉聲打斷董明月的思緒。
“要走一起走!”董明月秀美一挑,清麗的容顏展現一絲堅定。
這時又一個大漢飛快的走進來,急切道:“官兵進來了!小姐,請立即動身!”
董明月屹然不動,她雖是女子,卻也有不遜於男子的剛烈!
拋棄族人,獨自逃生?
她做不到!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的無奈,以及深深的感動,卻更是抱定以死阻攔追兵的決心!
“小姐,若是您死於此地,少主必定傷心欲絕!為了少主……”
董明月嬌吒道:“少主,少主,你們眼裡就隻有少主!我董明月是你們少主的阿貓阿狗嗎?”
俏臉寒霜,豐滿的胸膛急劇起伏,顯然很是惱怒。
兩名大漢趕緊跪伏於地:“屬下知錯了……小姐巾幗不讓須眉,更是族中最閃亮的那顆珍珠,我等怎能讓小姐隕落於此地?若是小姐不走,我等立即自絕於您麵前!”
前院傳來腳步聲響。
小丫鬟急道:“小姐……”
董明月死死咬著嘴唇,看著麵前最出類拔萃的兩個族中子弟,知道他們說得出做得到,自己若是執意不走,下一刻就會拔刀自刎!
深深吸了口氣,董明月麵容肅然:“那好,我走!不過我董明月誓,有生之年,必將斬儘‘百騎’這群鷹犬,為你們報仇雪恨!”
其中一名大漢急忙站起,伸手將桌案下鋪地的一塊青石板拉起,露出下邊一個黑黝黝的地道入口,然後退身,再次下跪於地,輕聲道:“恭送小姐!”
語調平靜,卻是決彆。
董明月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微微一福,毅然扭頭,跳進地道。
小丫鬟也緊跟其後。
兩名大漢對視一眼,一起將青石板放回原處。
身後破門之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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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於阿羅本進入這個彆苑的時候,戰鬥已經停止。
兩名刺客已然伏屍於地,三名“百騎”兵卒重傷,這兩名刺客悍不畏死,根本不可能活捉。
阿羅本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居然真有凶徒藏匿於大秦寺中?
他上前忍著心裡的恐懼,仔細打量這兩名屍體,“啊”的叫了一聲,不敢置信道:“這兩人乃是西域的商賈,在城中經營胡椒生意,已然有幾年之久。因其本小利微,經濟拮據,所以才一直租宿於此,誰曾料到居然是凶徒?”
房俊嘖嘖嘴,看了看四周環境:“沒現那位明月姑娘?”
李君羨皺眉道:“沒有,屋子裡都搜遍了,再無其他人。想來應是有秘道之類,在我們來之前已然逃走。”
正說到這裡,已有兵卒來報:“屋裡現一處暗道,卑職派人下去追蹤,卻現已然坍塌,必是賊人早有準備,逃走之後便毀掉秘道。卑職派人手,已經在清理。”
房俊搖頭道:“怕是已經逃得遠了!”
李君羨沉著臉,有些鬱悶。都追到這裡了,誰又料到這幫刺客居然早有準備,甚至挖了一條暗道?不需問,這條暗道的出口必然是城外,現在追下去,連人家的影子都不會看到。
阿羅本走了過來,尷尬的對房俊笑笑:“賢侄啊……那個你看,我實在是不知道這兩人是凶徒啊……”
房俊嗬嗬一笑:“某當然信!但問題是,彆人會不會信?陛下會不會信?”
阿羅本頓時苦了臉,他是真的頭疼了!
這兩人在寺中租宿已然多年,此時犯下這等罪行,若是自己說完全不知情,誰會相信?
若是皇帝陛下一怒將景教驅逐,那自己多年來的心血豈非毀於一旦?
此時阿羅本完全沒了剛剛的硬氣,陪著笑臉哀求道:“賢侄啊,我與你父相交莫逆、情同手足,現在我被連累,你可不能坐視不管啊,稍晚一些,我必然親自上門,去請求你父親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房俊為難道:“也不是晚輩不幫您,可這裡這麼多人都看見了,您也不能讓我睜眼說瞎話吧?陛下可不好糊弄……”
阿羅本咬了咬牙,心裡權衡一番,現這次危機真的很大,遂將心一橫,下定決心道:“我在密室之中,收藏了一柄大馬士革刀……”
房俊眼睛一亮:“這可不是咱勒索你,完全是您自願的……”
阿羅本哭死的心都有,我自願你個腦袋!
你特麼張嘴就問我大馬士革刀的事兒,難道真是對那刀一無所知?
這個小混蛋,真是一點也不像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