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房俊去興奮的翻閱那些堆積如山的情報報備,李君羨搖了搖頭,說道:“亂七八糟的,沒有一樣有用的線索。而且就算有,這麼多情報之中,誰能把有用的那一條找出來?”
這話說的沒錯,成千上萬條信息之中,想要找出有用的那一條,簡直如同大海撈針。
李崇真不說話,但神情很是讚同李君羨。
隻是看著這些信息就讓人頭暈眼花,怎麼找?
房俊卻信心十足。
“我聽過一個說法,大概意思,是說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也就是說,最多通過六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
這就是著名的“六度空間”理論。
這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一個心理學家提出來的,到底正不正確沒有人知道,但是很多物理學家和哲學家都認為這個說法有道理,起碼從理論上來說是站得住腳的。
每個人都有親人,有朋友,有同窗,有同僚,以這些人作為基數,再去追索他們每一個人的親人、培養、同窗、同僚……這將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數字,六次方之後,地球上五十幾億的人口便會囊括其中。
這樣的推斷也許不夠科學和嚴謹,其中可能發生重複的情形沒有考慮進去,但這對理解六度空間來說,已經足夠了。
六度空間的結論也說明指數運算是一種可怕的運算,因為每個人的身邊的人最少也不會低於五十個,以五十作為基數,輕輕鬆鬆就能超過十幾億。
在印度,有一個關於漢諾塔的傳說:在聖廟裡,一塊黃銅板上插著三根寶石針。主神梵天在創造世界的時候,在其中一根針上從下到上地穿好了由大到小的64片金片,這就是漢諾塔。有一個僧侶不停移動這些金片,他們被要求一次隻移動一片,不管在哪根針上,小片必在大片上麵。據說,當所有的金片都從梵天穿好的那根針上移到另外一概針上時,世界將會滅亡。
那麼,真的會滅亡嗎?
答案是肯定的!
漢諾塔問題是一道典型遞歸調用,但誰也不敢把層數設計為64,因為運行的時間太長,如果無法退出,電腦將會死機。這個問題的結果約是2的64次方,如果每次移動移動需要1秒,移完這些金片需要5800多億年,比地球壽命還長……
房俊當然不需要去找出來那麼多人,整個長安城才幾個人?
他吩咐值房的書吏,將三麵牆壁全部清空,懸掛上宣紙,然後命書吏們以情報信息上的人名為檢索,每一個嫌疑人的情報都記錄在名字下麵。
值房裡亂作一團。
李君羨覺得房俊就是在胡鬨,他可是太清楚這位胡鬨的本事,該不會是閒著無聊,反正也不能回家,就可著勁兒的折騰這些書吏吧?
李崇真仍舊是一副冰塊兒臉,看不出心裡上麵想法。
反正兩人都未阻止。
既然一團亂麻毫無頭緒,死馬全當活馬醫吧……
房俊看著書吏亂成一團,繼續灌輸超現代知識:“不要認為這些看似亂七八糟的東西沒用,其實所有的答案都在這裡邊,我們要做的,就是像個辦法把他找出來而已。”
李崇真麵無表情,認為這句是廢話。
李君羨唉聲歎氣,他完全不想說話……
房俊自顧自說道:“剛才教了你們六度空間,那麼接下來,本官再教你們一項超越時代的新技術——大數據!何謂大數據呢?顧名思義,就是海量的信息!”
李君羨咧咧嘴:“百騎派出去一百多名人員,發動了超過五十名密諜,盤問了不下於兩百多人,得到了幾千份情報,確實如你所說,這數據,真的很大……可就這麼一些雞毛蒜皮的東西,能有什麼用?”
房俊嗬嗬一笑:“那時你不懂的方法!”
“就是這個笨的要死的法子?”李君羨瞅瞅忙成狗的書吏們,撇撇嘴。
“從足夠多的線索中進行歸納,尋找其中規律!幾千條看似雜亂無章的線索裡,哪怕隻有十幾條集中指向某處,甚至是某一個人,那就是很值得注意的現象了!在配合六度空間的理論,那麼很輕易就能找出某一些看似完全沒有關聯的人或者事,其實是很緊密聯係在一起的!”
房俊一臉篤定。
怎麼可能不篤定呢?人家FBI便是通過常年監視目標,收集各種情報,從目標的日常習慣、生活習性、接觸的人物中去尋找規律,最後通過信息的彙總,找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
這就是大數據之法!
當年FBI的叛徒斯諾登可是爆料了老東家的很多秘密,這種最普遍的信息收集方式根本都不能稱之為秘密……
其實所謂的大數據之法,核心很簡單,就是放棄對因果關係的渴求,而取而代之關注相關關係,也就是說隻要知道“是什麼”,而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一切都拿事實數據說話!
如此先進的方法,在一千五百年的唐朝,於一個不足百萬人的城市裡去尋找一些注定會存在的線索,怎可能沒用呢?
兩個時辰之後,李君羨和李崇真目瞪口呆!
軍器監遺失了三張弩弓,所有最後接觸這三張弩弓的人,都自動成為嫌疑人,共有七人。然後根據他們的交待,將弓弩交給了誰,以及他們日常接觸過的人,跟他們走得近的人,甚至家裡最近來了上麵親戚……
林林總總,分門彆類,清楚的記錄在牆壁上的宣紙上,一目了然。
其中一個叫做鄭武的軍器監工匠,他的人物關係最為紊亂,但是抽絲剝繭一層層捋下去,最後發現和其他兩個人的所有信息都歸總在一個人身上。
褚彥博。
經過數據的彙總,這已經不是巧合能夠解釋了,這個人必然在其中擔著巨大的乾係!
房俊撓撓眉毛:“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很眼熟呢?”
李君羨臉色有些難看:“褚遂良的兒子。”
“哦——那個傻瓜蛋啊!”房俊恍然大悟,想當初自己跟那位還硬剛過正麵,隻不過被自己虐得很慘。
李君羨犯了愁:“這可是褚遂良的兒子啊!他要這三張弓弩做什麼?若某沒記錯,那家夥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打獵麼?可是也找不到他串通刺客刺殺張士貴的動機啊……”
房俊眨眨眼,獻計道:“抓回來審審不就行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雖然褚遂良跟自己老爹關係不錯,但是看著那爺倆就討厭,若是能借機會整治一番,想必心情會不錯……
“開什麼玩笑?”李君羨嚇了一跳,瞪眼道:“那可是褚遂良的兒子!”
李崇真冷冰冰說道:“不必抓回來,派出人員密諜,嚴密監視,同時徹查這些時日他同何人接觸過,去過上麵地方,然後再用這個大數據之法,必然無所遁形!”
之所以不敢去抓褚彥博,是因為沒有證據。
等到所有的線索都不可指摘,便是李二陛下也保不住他!
房俊伸出大拇指:“孺子可教!”
然後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說道:“趕緊的給我準備個地方,這些事兒你們乾就行了,我得睡一覺……”
李崇真當即躬身道:“卑職這就去準備!”態度恭順,與先前之桀驁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李君羨歎氣道:“某就說你想小子有歪點子,果不其然!這麼難的一件事,被你稀裡糊塗就解決了。依我看,你比我當這個‘百騎’大統領稱職多了……”
房俊嚇了一跳,忙道:“這話可不好亂說!”
開什麼玩笑,皇帝的特務頭子是那麼好當的?
錦衣衛那麼牛逼,也沒見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哪個得了善終的,況且這位李君羨史書上說是被李二陛下冤枉殺掉的,誰知道是不是他知道的太多,李二陛下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