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的試驗場搬遷至曲江邊,原本的那處廢棄兵營卻被房俊重新修葺一番,當做訓練場。
此處四麵環山,北邊順著河道可下終南山,直奔長安,南邊的一條羊腸小徑直通子午穀兵營,幽深僻靜,人跡罕至,乃是不可多得的火器訓練之地。
畢竟震天雷爆炸時驚天動地的威勢,很容易引起平民的恐慌,若是因為訓練反而激發一場由恐慌引起的民變,那房俊可就悲催了。這種事極其可能發生,畢竟這個年代的平民百姓對於神鬼之說信之不疑,兼且文化水平低劣,極易受到有心人的挑唆鼓動……
當然,這處山清水秀,清涼宜人,比之城內的環境好了不止多少倍,也算是一個度假的好去處。
連續的高強度訓練,把這幫兵卒操練得叫苦連天的同時,效果亦是顯而易見。
原本“神機營”的兵卒便是房俊自左衛大營中精挑細選而來,體魄強健更甚普通兵卒,連日來的高消耗、高強度、高補充,使得每個兵卒看上去都粗了一圈兒。雖然並未針對尋常戰陣做過什麼訓練,但普遍在耐力、體力等基本素質上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房俊雖然是個外行,卻也知道像“神機營”這樣的專業部隊,必須進行專業訓練,若是將來發生如同那夜張亮襲營事件,可彆再因為估算引信失誤而出現烏龍事件……
山中清幽,氣溫比之外界至少低了好幾度,如此涼爽宜人的環境,使得兵卒們的訓練熱情居然空前高漲,這也是房俊所始料不及的。
“神機營”兩千兵卒分屬三個營,周道務被房俊打得重傷,顏麵儘失,早就回家養傷去了,這副官統領的職位便即空了出來。房俊沒有從軍中提拔,反而給程咬金偷偷去了封信。
若說大唐最粗的大腿,除了李二陛下以及未來的皇帝李治小正太之外,便要數程咬金。
這老夯貨整日裡嬉笑怒罵撒潑打混,卻最是心中透亮,什麼事兒該管什麼事兒邊兒都不能沾,比誰看的都清楚,趨利避害的本事簡直甩其他貞觀名臣一條街。
顯耀於太宗、高宗兩朝,身處洪流之中,卻始終屹立不倒。
還有比程咬金更穩妥的存在麼?
更何況房家與程家世代交好,程咬金對房家也不錯,程家二代的幾兄弟跟房俊的關係都很親近,更彆說還有程處弼這個死黨的存在。與程家綁在一起,既是人情上的結交,更是利益上的盟友。
程咬金收到房俊的信,當晚便叩闕入宮,向李二陛下推薦自家的庶子程處寸,進入“神機營”曆練。
李二陛下對這個“舉賢不避親”的老妖精,也滿滿的全是無奈。
若是自己不同意,保準這老貨不肯乾休……
當然,李二陛下也能理解程咬金的難處。
程咬金的元配孫氏,敕封為宿國夫人,武德六薨於長安懷德坊府邸之中,年僅三十一歲,程咬金當時悲痛欲絕。這位元配孫氏共生三子,嫡長子程處默,現已為明威將軍、桂州溎南府折衝都尉;次子程處亮,尚清河公主,封駙馬都尉;幼子便是程處弼,孫氏去世之時,尚在繈褓之中。
而程咬金的續弦夫人,則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子孫,齊州彆駕崔信之長女,出身名門,大家閨秀。
這曾讓李二陛下羨慕嫉妒恨,五姓七宗不與皇族聯姻,卻能將閨女嫁於程咬金這個夯貨做續弦……簡直氣煞人也!
這位崔氏雖然出身高貴,卻並無大家小姐驕縱任性之氣,過門之後便即為程咬金誕下一男,且對前任留下的三個孩子視如己出,嗬護備至。平素相夫教子,家中瑣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令程咬金極是寵愛。
所以程處寸雖是崔氏所生庶子,但是在程家的地位絕對不低。
此時程處寸業已成年,程咬金自然要好生為這個形同嫡子的庶子某一個前程,不然如何對崔氏交待?
李二陛下也不是小氣之人,程咬金對自己忠心耿耿,多少次臨陣衝敵並肩廝殺,怎會不給這個麵子?哪怕“神機營”寄予自己很大的期望,也欣然應允。
即便一個在此之前,長孫衝曾向自己舉薦了柴令武……
程處寸既然進了“神機營”,那房俊將其提為副官統領,自然無人有異議,便是心裡對於房俊安插私人極度不滿的長孫衝,也不好多說什麼。
他在這裡多說半句,搞不好下一刻程咬金就能拎著父子打上自己家門,跟自己父親要一個交待……
隻是後悔柴令武沒有競爭過程處寸,這讓他在“神機營”的前途更加黯淡。
“神機營”共分三營,房俊親掌中營,右營統領劉仁軌最近越來越有唯房俊馬首是瞻之意,自己說話根本就不好使,現在又多了一個程處寸,三營儘在房俊掌握之下,自己這回真成了孤家寡人……
西征在即,房俊沒心思理會長孫衝,這小白臉孤掌難鳴,量他也翻不起什麼水花,是以他一心一意的操練兵卒,更加緊了震天雷的投擲訓練。
說來有些丟人,美其名曰“神機營”,實則就是一個加強版的擲彈部隊……
這日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房俊滿意的點點頭,下令左營開拔回城。
新任左營統領程處寸依舊一臉震撼,尚未從首次經曆“震天雷”驚天動地的威勢中緩過神來。
“嗬嗬,感覺如何?”房俊很滿意這小子的反應,這種在他看來比放炮仗強不了多少的陣勢,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卻是徹徹底底的震撼。
一個小小的鐵罐子,就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威力?
簡直難以置信,將唐朝人的人生觀、世界觀完全顛覆,理解不能……
最後,程處寸將這無法理解的一切,都歸咎於房俊的“神通”之上,這位可以呼風喚雨的房二郎,弄出一個震撼天地之威的神兵利器,好似也可以接受……
“太厲害了!”程處寸雙眼發亮,興奮得小臉兒通紅:“若是大唐府兵臨陣之時,都能人手一支這種‘震天雷’,事先點燃引信投入敵陣,再趁著這驚天動地之威發起衝鋒,天底下哪裡還有能抵擋的部隊?便是突厥鐵騎,也得被這駭人的天威嚇得尿了褲子,最起碼戰馬就得受驚,這仗不打都贏了!”
“喲嗬!小子腦子挺靈醒!”房俊驚訝讚道。
事實上也就隻有一個劉仁軌曾提出這個概念,可劉仁軌是誰?那是中華曆史上對日作戰並取得大勝的名將!這程處寸看上去是個小白臉,卻著實不簡單……
這程處寸與他的三個夯貨哥哥不同,不僅人長得隨娘,細皮嫩肉五官清秀,這腦子也好使得多,往往能舉一反三,很是聰明。就隻是這性子大概是自小嬌慣得緊了,很是有些紈絝習性,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
不過這不算毛病,房俊自己還不是被稱作長安城最大的紈絝?
隊伍開拔回城,五百人分成兩行縱列,魚貫下山,房俊於程處寸在隊尾壓陣,有說有笑。
這程處寸雖然性子囂張、紈絝習氣很重,但是在房俊麵前,卻乖得跟一隻小貓咪一樣……
沒辦法,他也算是長安城二代圈子裡有名號的主兒,打架鬥毆賭錢吃酒,也沒服過誰。但是在房俊麵前,那可就足足矮了半截兒。人家房俊也是紈絝,隻是比他大了一歲,可是看看人家玩的是什麼?
檔次差的太遠!
兩人晃晃悠悠的騎著馬說著話,前軍卻突然一陣騷動。
程處寸皺了皺眉:“提督大人,末將去看看!”
說著,一夾馬腹,戰馬加速向前軍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