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還是很大氣的，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從什麼地方撈到了這麼多的內氣離體海貨，什麼幾人大的帝王蟹，什麼幾米長的龍蝦，什麼幾米長的老鼠斑，什麼幾噸重的硨磲等等。

總之當孫策帶著手下將幾大車海貨送到陳曦這邊的時候，陳曦眼睛都直了，光是湊這些東西恐怕也得花費不少的時間吧。

“你從啥地方搞到的這些東西？”陳曦看著已經運到自家的海貨，最後還是沒忍住詢問孫策。

“海裡麵的內氣離體猛獸甚至都算不上食物鏈頂層，仔細點還是能抓到的，這東西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就是捕捉比較困難，得上戰艦才行，憑單個內氣離體的話，下海去捕撈真不行。”孫策頗有些唏噓的說道，“其實海洋挺危險的，沒有大艦基本就是送死。”

陳曦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越發的理解當年那些近海的漁村為什麼生活的那麼艱難打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海確實是母親，但這個母親的脾氣可不怎麼好。

“實際上現在我們那邊已經限製小船的航海距離了，一旦過於深入，進入漁場，其實危險性挺大的，四代艦除非是成規模，在遠洋漁業之中已經不那麼安全了。”孫策少有的發表了一番理性思考後的結論，很明顯，這家夥絕對深入了解過這件事。

“這樣啊，怪不得遠洋漁業司那邊已經將四代艦淘汰給地方，一些沿海的老兵湊錢購入四代艦進行近海釣魚海釣。”陳曦回憶了一下前些年遠洋漁業司那邊上報的公文，當初看的時候隻是批了一個執行迭代計劃，現在想想好像是陳曦想差了方向。

當時陳曦還以為遠洋漁業司那邊可算是理解了什麼叫做技術迭代，就該不斷地更新換代，結果孫策這意思是，遠洋打漁的話，四代艦的危險性有些太高了？

“沿海老兵湊錢購入四代艦進行近海海釣？”孫策被陳曦這話整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老兵這麼有錢嗎？四代艦就算是被淘汰了，那好歹也是戰艦啊，可不是舢板啊。

“是的，之前陣亡的沈泉沈都尉他就購入了一艘退役的四代艦，這種東西他們購買是有減免的，而且曾在退役戰艦上服役的將士想要購買，還會有進一步的折扣，這個折扣可以低到成本你以下，然後再來幾折的程度。”陳曦想了想說道。

畢竟是退役艦，本身在服役期間也賺回了數倍的成本，最後出售的時候，在戰艦上服役的將士多少有感情，本著轉手給你，也不賺錢，就是為了給你們留個念想的想法，低你出售就是了。

不過戰艦這種東西成本隻是一方麵，每年的養護費用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單人購入一艘，要麼自家確實是大戶，要麼就是有特殊的養護技巧，否則光是清理那些附著在船底的各種海洋寄生生物，就足夠要命了，畢竟那種玩意真的能要了戰艦的命。

“這可真的是厲害了。”孫策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突然覺得這天下還有一批並不怎麼被重視的人生活好了很多。”

“那不是理所當然嗎？”陳曦麵帶得意的說道，“我這麼多年的努力可不是白費的，相比於其他的事情，言及這些，我還是多少有些自得的，這可真的是憑能力做到的階級晉升。”

孫策點了點頭，能單人買得起戰艦，就算曾經隻是一線的步卒，到現在也絕對算得上中上層了，隻不過……

“不對啊，要按照這個說法，我麾下的老兵怎麼沒人能買得起戰艦？”孫策帶著幾分不解詢問道。

按道理說，退役戰艦的出售，對於船員有減免的話，江東這邊的優勢應該是最大的，結果沒見過麾下退伍士卒有戰艦，一艘都沒見過。

“你們的退伍士卒，能有這個功勳的差不多都被抓去當部曲了，不是成為列侯的家將了嗎？”陳曦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個還真不是陳曦黑江東的福利，而是江東自己將自己的退役福利弄沒了，成為了列侯自配的家臣，就不算退伍了，因為這種家臣會管理封地，由列侯進行賞賜，國家就不需要賞賜了。

實際上這和李廣當年收了梁王的賞賜，景帝就沒再給賞賜的道理一樣，雖說有些小心眼的意思，但漢代本質上是二重君主觀。

簡單來說，你當官到底是給政府當官，還是給某個官僚當官。

如果某人接受了諸侯的征辟，成為了諸侯的臣子，那麼效忠的對象就是諸侯，國家政令雖大，但一般不會壓到這個層級。

換句話說，臣子分兩種，一種是效忠國家，一種是效忠某人，這也是陳曦不被認為是臣子的原因，因為陳曦和劉備效忠的其實是國家，而某些人被認為是劉備臣子，以魯肅為例，本質上是劉備征辟了魯肅，魯肅願意效忠，所以魯肅是劉備的臣子。

按照漢代的情況，劉備死了，陳曦不需要守孝，但魯肅這些作為劉備臣子的人是需要守孝的。

雖說魯肅真要說其實是在效忠劉備的前提下，也效忠國家，但要分先後，劉備在前，國家在後。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的事情劉備可以直接接手的原因，因為劉備是之前搞事的那群主力之中大多數人的君主，陳曦不是，陳曦算是純正的中央朝官，陳曦和那群人撕的話，是需要動大義的。

劉備就不需要了，劉備對於那些人而言就是大義，因為劉備是他們的君主，同樣劉備可以直接扛雷，原因也同上。

故而這個理由，陳曦拿來回答孫策，孫策也是能明白的，那些人都投諸侯了，當然是諸侯去養了

“這樣啊，有些說不清楚利弊。”孫策聞言撓頭，愣是想不明白作為漢室的退伍兵好，還是作為荊楚列侯世家的管理人員好。

“要能說清楚利弊，那早就一邊倒了。”陳曦沒好氣的說道，“以盧全為例，他退伍之後，正職是你州弓箭教官，算是比兩千石，能湊錢買四代艦，還能給自己子嗣安排一定的職位，而你那邊的孫賀，能力和盧全半斤八兩，他沒有兩千石的官職，但你給他畫地了。”

如果隻是畫地，就東南亞那個情況，盧全這個級彆是沒辦法發展起來的，但孫策畫地之後，將這片區域納入整體開發，給了孫賀未來，這也是為什麼孫賀作戰的時候很玩命。

至於這兩種哪個好，還是那句話，要能說清楚利弊，早就一邊倒了，正是因為說不清楚利弊，所以兩種情況都一直存在，然後士卒按照各自情況進行選擇。

不過每一個做出選擇的退伍老兵，大概都很滿意自己的選擇，畢竟這可真的是時代紅利。

“也是，我要是能說清楚利弊，那也就不用選了。”孫策點了點頭說道，貌似這樣才是最為正確的情況。

“吳侯，我能問一個問題嗎？”陳曦看著孫策神色上的了然，不由的有些好奇，又覺得時候不錯。

“什麼問題你問吧。”孫策很是無所謂的說道。

“你能告訴我，你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嗎？這麼多年，我弄明白了玄德公的追求，弄明白了鄴侯的追求，弄明白了司空的追求，但我一直不明白吳侯你的追求，我從不認為吳侯會是笨蛋。”陳曦很是認真的看著孫策詢問道。

孫策在很多時候的表現就像是傻蛋一樣，將各種事情都交給周瑜去處理，自己一天天的到處浪，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二哈一樣。

可陳曦並不認為孫策隻是一條瘋狗，因為瘋狗不可能成為一方勢力之主，哪怕是運氣好到讓人震驚。

孫策本身不是什麼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再加上出身的緣故，也沒有這一方麵的相關教育，被陳曦這麼當麵詢問，頗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孫策也就愣了一會兒，就照實說了，不過話裡麵多少有些自嘲的意思，“和你們這些王公貴胄不同，你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有非常清楚明確的目標，我不一樣，我父親戰死沙場的時候，我所想的甚至都不是複仇，而是如何安穩孫家。”

孫策說著多少有些悲催，又有些無奈的話。

“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可能就是遇到公瑾，很多事情，沒有公瑾的話，根本無法實現，你能想象一個十三四歲帶著母親幼弟遷移到江南的普通人家，能迅速結交當地的豪強名士，和當地的上流人物打成一片嗎？”孫策帶著幾分回憶看著陳曦說道。

陳曦聞言，心有戚戚然。

“其實能做到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周家祖居舒縣，公瑾的舒侯也是這麼來的。”孫策很是平淡的說道，“我確實是有一些野心，也有一些遠大的誌向，但你覺得我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會以天下為目標。”

陳曦點了點頭，出身和眼界會影響很多的東西，人類的欲望和野心也是會隨著地位的增長而變化。

“公瑾的目標其實很明確，他一直都是那樣，基本沒變過，他從推我上位開始，一直以天下為目標，直到遇到了你，說起來，如果不是你給出了新的可能，恐怕我和公瑾都會死在你的手上。”孫策很是慎重的對著陳曦說道，這一刻的孫策，一點都不傻。

“所以公瑾受到了打擊？”陳曦笑了笑說道，“打不過我那不是非常正常的情況嗎？”

“正因為意識到完全打不過，才會認清現實啊。”孫策看了一眼陳曦，“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我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懂了。”陳曦沉默了好一會兒，從孫策的話語裡麵提煉出來的孫策想要說的話。

很明顯，孫策對於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滿意了，和正史被袁術連環坑，來回血拚，又看到了中原削弱的孫策不同，這一世的孫策其實真的很順了，哪怕有野心，但還沒有膨脹起來就被劉備按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和袁紹和曹操不同，劉備起碼可以道一句漢室正統。

加之這一世的袁術也沒有對不起孫策的地方，對於孫策而言，袁術和他義父沒啥區彆，除了不叫爹，其他待遇都有，雙方都很滿意。

所以孫策的野心在麵對了陳曦這個不可抗力因素之後，迅速的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坐在了適合的地方上。

畢竟現在的孫策已經是諸侯王了，而且是那種放眼望去，未來一片美好的諸侯王)對於已經認清陳曦不可力敵，外加也沒想過打回中原，就想著在蘇門答臘種田，搞得有聲有色，公侯萬代的孫策而言，他已經實現了自己許下的願望。

基於這個邏輯，陳曦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畢竟當年沒有公瑾，就沒有現在的我，從結交江淮兩岸名士開始，我才走上了這條路，現在我的路到頭了，公瑾還在路上，那我豈能不幫公瑾。”孫策很是坦然的說道，“他還有前路，我已經滿足了。”

“他打不過我的。”陳曦很無奈的說道，“認清現實不行嗎？”

“就算打不贏，對於公瑾而言也不會認輸的，他會耗儘一切精力去尋找那些許的可能。”孫策笑著說道，“哪怕現在贏不了，他也要留下一縷在未來贏過的可能，輸一輩子這種事，公瑾不會接受的。”

“行吧。”陳曦咂吧了兩下嘴，也沒多說什麼，周瑜這種想法也算正常，反過來孫策如果是這種角度，他也能理解。

6反正有那麼多機會，當然得讓他試試了，我曾經所能幻想的東西都已經到手了)個人的實力，自身的追求，家族的奢望，我的前方已經沒有路了。“孫策很是平淡的說道。”

準確的說法，不是沒有路了，也不是孫策知足常樂，更不是他沒有野心，而是更為實際的出身在孫家這個家庭的孫策，在麵對當前這等對手，野心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