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劉備所能想到的解決辦法,所謂「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等等,不都是這麼一個道理,天下人之錯,在我劉備
當年賈詡問劉備「天下陷入如今的形勢,是誰的錯」,劉曄怒而斥之,而陳曦代替劉備回答,當時的回答是「錯在玄德公,錯在玄德公生的不夠早,不夠強,掃不平天下,養不活萬民,若不滿意,且待二十年後,問天下萬民,他們會給出答案。」
當時賈詡笑言說是這個答案他不滿意,但他打算等二十年去問天下人答案。
而現在,十六年過去的,劉備可以做到劍壓天下,然後將一切錯誤背負到自己的身上,因為他真的夠強了。
陳曦默默的看著這一幕,當年自己代替劉備回答這問題的那一幕出現在了腦海之中,看著麵前霸氣凜然的劉備,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他已經能背負起這天下的罪責,已經是真正的王了
後麵的話,陳曦幾乎沒怎麼聽了,因為他知道已經不需要聽了,劉備沒變,依舊是當年那樣,他依舊記得當初許下的一切,其他人也許變了,也許不變,在這種大勢之下,其實也不重要。
這漢家天下,能違逆劉備的人現在就站在劉備的身旁看著劉備,而其他人,麵對依舊珠聯璧合的兩人,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軍頭?中上層的將校?
元老?兩千石的官僚?
那些在這兩人麵前又能算得了什麼?
朝會之後,劉備將麾下文武群臣全部帶到早已備好的酒宴,既是對於自己加封王爵的慶祝,也是來了結一些事情。
陳曦神色平和的接過劉曄敬過來的酒杯,看著劉曄那張僵屍臉,「子揚,彆不服氣,沒玄德公幫你擔這一下,子敬流放,伯寧奪爵,你以及你身後的那些人可能都會死。」
劉曄站在原地,麵色青白。
」我基本不用陰謀,但並不代表我不會,沒有下一次了,當我將子敬流放之後,咱們之間也就剩下公事了,這杯酒***了,敬曾經的歲月。」陳曦神色平和的對著劉曄說道。
陳曦將一杯酒飲儘,然後從劉曄的身邊走了過去,以後就隻剩公事了,話已經說儘了。
」憲和、公佑。」陳曦從劉曄那邊離開之後,端著酒杯走到簡雍和孫乾身邊,兩人趕忙起身。
「喝了酒,就去地方吧,萬民需要你們,其他的事情不要插手了。」陳曦看著簡雍和孫乾,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中立確實是正確的方法,但某些時候中立也是分裂,乾了這杯酒。」
孫乾和簡雍趕緊和陳曦碰了一杯,飲儘之後,多少有些苦澀。
陳曦沒有追究孫乾和簡雍的選擇,這種事情沒有意義,但有些事情袖手旁觀了,就會變質。
」威碩,名士更適合你一些,彆的事情有些難為你了,這是我的錯,我隻考慮了均衡和資曆,並沒有考慮你的重擔。」陳曦和劉琰碰了一杯,劉琰是真的儘力了,但能力不夠啊。
「我很早就說過這話了,現在少了也好,沒少我錢吧。」劉琰樂嗬的說道,他並沒有什麼失去權柄的傷心,他這個人知足。
「不會少你的。」陳曦笑著說道。
從劉琰那邊走到李優那邊,哪怕是隔了這麼多年,李優周圍多少還是有點冷清。
」文儒,有時候你對我得多一些信任,這麼多年我還真沒騙過你,而能力方麵,我也還是有的。」陳曦歎了口氣說道,然後和李優碰了一杯,李優思慮了一會兒,一口飲儘。
「太尉是你說服的嗎?」李優在陳曦準備離開的時候詢問道。
然而不等陳曦回答,李優又自顧自的說道,「太尉根本不需
要你說服,他自己就會做出選擇。」
」是啊,他會自己做出選擇,他沒變過,也許也變了,但初心依舊。」陳曦笑著對李優說道,「你需要對我,對玄德公都抱有信任。」
「對所有人抱有最為美好的期望,又做出最壞的打算?」李優嘲諷道,陳曦笑了笑,沒說什麼,他確實是這樣。
「下一次小心一些。「陳曦轉身的時候,李優突然開口說道。
」知道了,不會有下一次了。」陳曦回答道,魯肅被流放了,滿寵被貶斥之後,去地方巡視,簡雍和孫乾基本不會再回長安,和劉曄也徹底了斷了,十二元老的架構已經塌了,該換一種架構了。
之後陳曦前往郭嘉的位置,而郭嘉看到陳曦過來並沒有之前幾人的擔憂之色,雖說他也意識到了不少的東西。
」喝了吧,我也不想說什麼了,你自己注意點就行了。」陳曦對著郭嘉說道,「拿腦殘當借口,用幾年就差不多了。」
」我也就是腦殘了,心沒殘,至少知道站誰正確。」郭嘉笑罵道,然後用餘光看了看劉曄的方向,「大局,大勢什麼的,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我在這幾年已經意識到,我反正是做不到這種程度,你能做到。」
「隻是沒想到最後解決問題的居然是玄德公是吧。」陳曦點了點頭,然後帶著一抹溫潤的笑意詢問道。
「是的,我們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郭嘉感慨的說道,「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主公已經有了背負這一切罪責的氣魄。
「如果沒有這樣的氣魄,又如何能壓得住四方,要知道四方的諸侯,可都是被在場大多數人羨慕的失敗者啊!」陳曦帶著幾分調侃的語氣說道,沒錯,被大多數軍頭、中上層所豔羨的存在,對於劉備和陳曦而言也不過是失敗者罷了。
」他們要是聽到你這麼說,恐怕多少有些難受吧。」郭嘉笑罵道,隨後收斂了笑容,「不過,確實,甭管他們現在表現的有多麼的興盛繁榮,隻要主公和你還活著,他們確實都是失敗者。」
陳曦和郭嘉碰了一杯,然後前去賈詡、法正、糜竺三人的位置。
「三位都在啊。」陳曦看著賈詡三人招呼道。
「你這話說的就像是我們三個也該進詔獄一樣。」法正調侃道,糜竺的則是麵皮抽搐,一點也不想和法正待在一起了,你之前不是很會說話嗎,怎麼現在這麼說話。
「怕啥呢,咱們三個都沒問題,有啥怕的。」法正這個時候一副行得正,坐的端的得意之色,仿佛之前在朝會上惴惴不安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樣。
陳曦瞟了一眼法正,沒說啥,這三個家夥確實是沒問題,賈詡就不說了,哪一次出事他都剛好有事沒有在場,法正更是意識到事情不妙,直接溜了,而糜竺在陳曦手下,是沒可能犯大事的。
至於管商業難免會觸碰的經濟問題,這對於糜竺這種家裡極其有錢的人來說是問題嗎?
用糜竺的話來評價趙昱倒台時的情況————什麼貪了四十幾億這怕不是腦子有病為了貪幾十億費那麼多心思,還好我家裡就有,我不需要考慮這麼多錢怎麼貪。
「文和,以後發現了問題,給我說一下。」陳曦歎了口氣說道。
「在我發現問題的時候,你也已經發現了啊。」賈詡很是平靜的說道,「隻是你在發現之後,沒有進行處理罷了。」
陳曦點了點頭,給賈詡到了一杯酒,而賈詡也沒客氣,兩人碰杯之後,一切儘在酒中。
賈詡是不可能說的,要是陳曦真的完全沒有發現,賈詡會說,但陳曦是發現了,還寄希望於挽回,那賈詡絕對不會說。
賈詡比陳曦更現實,他知道有些事情出現了就不可能挽回,寄希望於選擇了犯
罪的人自己改正,太難了。
」孝直,子敬走的時候,多給子敬煮點羊肉,彆的就算了吧,讓他多暖和暖和。」陳曦對著法正說道。
」啊,你不去送?」法正看著陳曦說道。
」我去送他,該說什麼?」陳曦看著法正說道。
不是沒有能說的話,而是已經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了,詔獄見魯肅的時候,陳曦是從公事起頭的,而長安送魯肅的話,從私事起頭,陳曦怕自己忍不住說出來不該說的話。
一旦陳曦開口怒罵幾句,不再追究魯肅,將魯肅留在了長安,那不過是新的輪回罷了。
所以陳曦不敢去送魯肅,他們兩人詔獄再見最後一麵就可以了。
」子仲,你多陪陪子敬。」陳曦對著糜竺說道,然後兩人碰杯,陳曦一飲而儘,隨後起身朝著一旁的位置走了過去。
「回來了啊?「劉備對著陳曦招呼道,然後拍了拍一旁預留的位置,張飛則吆喝著讓陳曦彆亂跑了。
「回來了。「陳曦笑著說道,劉備有時候說的話,確實是值得深思,勾心鬥角什麼的,對於陳曦而言很不值,他的能力去做正確的事情最有價值,他的坐位本就沒在政院,隻是政院更需要陳曦罷了。
「回來了就跟著我去給所有的將校打個招呼,他們回來一趟也不容易,而且這邊處理完就又要回恒河了,隻有鐘元常他們在恒河,我們都有些不太放心。」劉備拍了拍陳曦的後背說道。
陳曦笑了笑,還沒開口就被劉備拖著去那些將校的酒桌上走了一圈,這些人都認識陳曦,而且多數陳曦也都有印象,但叫上名字那就難為了陳曦了,但陳曦被劉備拽過來的時候,這些人都挺高興的。
尤其是當劉備拽著陳曦對這些人招呼說是,「這就是給你們發糧餉,俸祿,管你們吃喝用度,給你安排後方家務,進行各項安置的那位,也是你們的軍師,你們有什麼要求直接提,他都能滿足」的時候,這些人就更高興了。
劉備的任務就是認人,所以每一個高於百夫長的將校他都認識,甚至幾乎每一個隊率他也都有印象,故而劉備在軍隊之中,在將校之中非常的接地氣,形象也非常飽滿。
陳曦則不同,知道陳曦存在的將校百夫非常多,也知道現在的生活有很多都是陳曦的努力,但絕大多數的將校對於陳曦的認知都很模糊,有對於陳曦能力的認同,有為當前美好生活締造者奮死的覺悟,也有守護陳曦的覺悟,但要讓他們說清楚陳曦是什麼樣的人,很難。
太高遠了,這就是陳曦在大多數將校心目之中的形象。
那不是可以觸摸的人類,更像是高居於天的神明
劉備其實多少也意識到一些陳曦的問題,但陳曦懂得範圍太大了,大的超過了劉備的預料,諸如一些為什麼不淘米的問題,陳曦都能給出正確的回答,讓劉備很難對陳曦進行引導。
因為陳曦就像是什麼都懂,哪怕是所謂的略懂,都能將正常人吊起來打,所以劉備之前就算是意識到了一些問題,也覺得自己認為的答案可能還不如陳曦的答案好。
直到這一次,陳曦就差親自下場的時候,劉備按住了陳曦,也正因為這次劉備再一次意識到陳曦也是有人類的弱點。
所以這一次劉備親自帶著陳曦來認一認這些屬於他們麾下的人手,不需要全部認識,更不需要叫出這些人的名字,隻需要讓這些人意識到他們有一個軍師叫做陳曦,還和他們吃過飯,扯過淡,就行了。
「感覺如何?」在冬月的寒風之中,劉備看著在吹風的陳曦詢問道,而酒樓裡麵依舊是一片吆喝聲。
說實話,哪怕是關羽宴請麾下的將校士卒,都不至於如此熱鬨,也就隻有劉備這種接地氣的君主邀
請麾下將士才會如此這般歡愉。
「對自己認識的更清楚一些了。」陳曦側頭笑道。
」都說了沒必要,我可比曾經強了很多,感覺你還是和曾經一樣。」劉備笑著說道。
「成長的全都是經驗,我現在的能力未必比當年初見的時候更強啊。」陳曦帶著幾分緬懷說道。
劉備沉默了一會兒,「子川,我覺得你有必要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