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世家子出身,荀諶很清楚世家的貪婪,但這種貪婪卻也是世家瘋狂向前的原動力之一。
因為隻有這般想要攫取一切的貪婪才能讓世家奮力的向前,才會讓世家擁有蛇吞象的膽量,也許在這一過程之中會有無數人倒下,但為了攫取那至高的榮耀,還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
仇已經結下了,打也打不贏,不過沒關係,再等等,我袁家拿出本錢來串聯這些世家,你羅馬等著,不給你拉出一條三洲戰爭,我袁氏的族紋倒著畫出來!
袁家的局勢現在怎麼說呢,要說好的話,確實是所有世家之中最好的,但要說差的話,也絕對當得起差。
身處在思召城延伸區域的袁家,如果要擴張,必然是選擇東歐,然而羅馬就算是腿短,至少也知道臥榻之側其容他人酣眠,也就是說一旦進入東歐,袁家和羅馬發生衝突幾乎可以說是必然。
更何況袁家已經得罪了羅馬,羅馬這邊更是毫不客氣的派人來敲打袁家,這種看似隻是敲打的方式,對於袁家而言,基本相當於埋下了未來的隱患——隻要袁家進入東歐,羅馬必然出現。
不管是以消除自身隱患為緣由,還是以擊潰袁家為緣由,羅馬都必然會出手,這對於袁家來說,可完全不是什麼好消息。
“如何,想不想試一試羅馬的成色?”荀諶麵上浮現了一抹琢磨不定的笑容,而荀彧等人則是若有所思。
“漢貴之戰結束之後,曹氏的版圖基本就被強行確定,到時候如果想要繼續發展,恐怕也就隻有跨海這一個選擇了,而海對麵,不管怎麼說都是羅馬的輻射區。”荀諶半眯著眼睛看著對麵四人。
陳群虛敲著幾案,和程昱精通戰術,未進行久遠的考慮不同,陳群可是真正思考過擊潰貴霜之後他們該做出的選擇,也如荀諶所說的那樣,跨海進入非洲,幾乎是唯一的選擇。
隻是以現在的羅馬局勢看來,非洲這地方可不好沾手,離得遠點還好,可如果立的太近了,羅馬絕對不會介意將伸手過去的曹氏剁掉,對於一個鼎盛的帝國而言,這近乎是本能。
“本錢不夠,而且對於我們而言,意義不大。”荀彧看著自己的兄長默默地開口說道。
“不,隻是現在本錢不夠而已,以後本錢遲早會夠的。”荀諶搖了搖頭否定了荀彧的回答,“我們這些人是什麼樣的存在,我們身後的家族是什麼樣的存在,我們心裡有數。”
荀諶並不是在開玩笑,他很清楚拿到了大量土地,攫取了一個帝國精華,吸收了安息營養的世家能成長到什麼程度。
也許五年,十年還看不出來變化,可要等一代人過去,荀諶估摸著安息版圖上的那些玩意兒加起來,可能比曾經的安息帝國還強。
在這種前提條件下,他們袁家在東歐,在北歐,在大不列顛瘋狂的輸出,當前安息帝國的世家在中亞,在西亞瘋狂的搞事,曹操和部分波斯灣附近的世家跨海的跨海,海戰的海戰,能上非洲的在非洲輸出,羅馬雖強,可也未必能橫推了這麼多。
本著許攸當年做的計劃就是,反正東進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東邊的那些地方都是荒蕪之地,而西進,東歐這個地方確實是不錯,哪怕一年隻能種一茬,也無愧於帝業之基。
可以說最大的問題也就是身在旁邊的羅馬,可袁家和羅馬的關係好嗎?好個鬼,羅馬削袁家可能在未來都會削順手,既然如此,還有什麼談的,你削我十年,等我一朝得勢,直接將你往死了削。
荀諶,審配這些人已經不追求十年之內的勝利了,在未來十年,乃至二十年,袁家麵對羅馬絕對是全麵下風,而且這種下風還很有可能是羅馬控製著不將袁家打死。
這是何等的屈辱,在彆的世家看來,能和頂級帝國掰腕子,哪怕被打的很慘,可隻要活著,那就足以稱之為強大,可對於荀諶而言,憑什麼用這種方式來彰顯強大。
我等殫精竭慮,耗儘一切締造的霸業,在你等眼中居然僅僅是如此?可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既然心知這一點,那麼在打不過的時候,就默默地低頭,忍耐著一切的屈辱,等待著最後時機的降臨。
“本錢如果夠了的話,我們恐怕也沒心思去攻打羅馬了。”荀攸突然開口說道,“要動手的話,必須在我們各方麵抵達頂峰的時候就動手,如果拖得太久……”
荀攸沒有說話,但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拖得太久的話,恐怕真的沒有人會去挑釁羅馬,和平在很多時候會消磨意誌。
因而荀攸很清楚荀諶所說的話,很有可能會在最近十年發生,也就是說真的結盟之後,袁家絕對會在從現在開始的第九年,或者第十年開始和羅馬進行摩擦。
這絕對不是一場短暫的戰爭,而會是一場漫長的以十年計,乃至百年計的戰爭,而且波及的戰爭範圍會非常之龐大。
“不會拖得太久。”荀諶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發展到兩千萬人口,可能隻需要一代到兩代人,而中亞的那些家夥,基本上也能在這樣一個時間之中發展到同樣的水平,而你們也差不多如此。”
“我們這些人加起來,會是一個和現在的漢室差不多的龐大的聯盟,而羅馬受限於他們的局勢,能增加到一億已經是極限了,他們的發展潛力被自己鎖死了。”荀諶雙手交叉,頗為慎重的說道。
“話雖如此,可還不夠。”荀彧搖了搖頭說道。
荀諶沉默,他知道荀彧說的是利益不夠,但這件事隻能各取所需,袁家有明確的目標就是拿下東歐,隻要真正拿下,之後隻需要高築牆,廣積糧,三代之後,不依靠這些人和羅馬掰腕子,袁家都沒有什麼怕的,因為到了那種體量,就算是輸,也不會死!
問題是荀彧直言不諱的點出這一點,對於荀諶而言就不甚美好了,跨海攻擊羅馬,確實是曹氏的發展方向,但就算是拿到手,對於曹操而言也隻是一塊飛地,除非曹操敢於舍棄了北貴的天險,北貴的富碩,帶著自己的創業團隊落到非洲。
然而相比於袁氏的毛線,曹操如果選擇將自己的團隊遷移到非洲,那真就不止這麼一點點的危險了,那近乎相當於再創業,成功來的話,曹氏立於非洲,再創帝業並沒有什麼問題,而且可以說是徹底脫離了漢室的鉗製,可失敗了的話……
“我就奇怪了,你居然不進去聽聽?”陳宮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毛玠,一臉詭異的說道。
“不了,荀友若會說什麼,我大致心裡有數。”毛玠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不管怎麼開口,最後都會被促成的,因為我們也沒有太多的選擇,所以我就不去了。”
曹操麾下戰略眼光最好的除了荀彧,恐怕就是毛玠,能早早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軍資的戰略規劃,就眼光而言真的不是說笑的,因而他早早就發現了從赫拉特進入北貴的弊端。
荀彧等人也都發現了,但這是漢室,是劉備坑曹操嗎?不算。
“我倒覺得你該去聽聽,說不定荀友若會道出天機呢!”陳宮自斟自飲,幫著毛玠也倒了杯酒。
“袁家和羅馬對上了,現在完全不是對手,但隻要撐住,未來是誰還是兩說,因而袁家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撐到未來。”毛玠端著酒杯平淡的說道,“帝業就在袁家的眼前了,所以他們會想儘一切辦法撐住,有時候我甚至懷疑陳子川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不用懷疑,他就是故意的。”陳宮咧嘴一笑,兩人對視一眼,然後舉杯相碰,將杯中之酒飲下。
“那這麼說的話,袁家不虧啊。”毛玠長歎了口氣說道。
“這世上有什麼虧或者不虧的事情,命很重要,但自身的奮鬥也很重要,至少當年放出去的時候,沒人看好這一步,可現在走到了這個程度,誰又敢說不是?”陳宮無比的平靜,老袁家想要做什麼,陳曦想要做什麼,陳宮都心中有數。
“那你覺得,袁家真的能說動中亞那些人嗎?”毛玠笑眯眯的看著陳宮詢問道。
“我覺得說不動,但就算是說不動,老袁家該出手還是得出手,基業這種東西不能假托餘人,憑自己能力得來的才是最安全的,依靠彆人不過是空中樓閣,鄴侯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因而,中亞那群人就算是不動,袁家也會動的。”陳宮輕聲的講述道。
毛玠點了點頭,確實是如此,如果說現在天下間所有的家族之中,哪一個家族最為激進,動力最為恐怖,那不用說,肯定是袁家,那不僅僅是複仇的動力,還有霸業的動力。
因而中亞世家,甚至是曹氏的聯盟對於袁家而言都不過是除夕夜撿兔子,有他過年,沒他也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