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汜的聲音不高,但他也不想讓貴霜的人聽到,他心通是一種很神奇的力量,既不是使用內氣,也不是使用意誌,而是一種比較詭異的方式,明明說的是完全聽不懂的話,卻能完美的翻譯成對方完全能理解的意思,一種非常厲害的神通。
這句話在郭汜看來有一種莫名的煽動力量,尤其是退無可退,已經身處最底層的時候,這句話可以引動一大片人的共鳴,郭汜不想造成麻煩,所以他從未給麾下的達利特說過這句話。
不同於後世發展至巔峰的婆羅門,現在的婆羅門教並沒有形成那種堪稱終極的人身管製能力,達利特依舊在反抗,吠舍和首陀羅偶爾也會誕生出一些其他不必要的意識。
這個時代到六世紀期間可以說是這種反抗意識最後的存在時期,過了這個時代之後,婆羅門就發展到了終極形態,吠舍和首陀羅連成為輔兵的權力都失去了,在外敵進攻的時候,他們不能去攻擊外敵,需要給敵人讓路,因為他們是低種姓,而婆羅門規定外國人是刹帝利。
至於達利特,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甚至連反抗的意識都消散了,被扭曲到連自己都認為自己是不可接觸的卑賤者。
整個社會的階級徹底劃分清楚,每一個階級都認同這種劃分,而達利特的反抗意識已經消散了,天生卑賤的牲口,所有人認同,所有的牲口也認同!
郭汜不知道這些,但是郭汜清楚有些話不能說出來,語言的力量是脆弱的,但同樣也是偉大的,能將自己煽動起來的語言,說不定能讓這些人覺悟出某種意識,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郭汜是混沌邪惡,沒有良心,不需要良心,尤其是在對外的時候,郭汜完全不會在乎手上沾了那些所謂的善良人的血,也完全不會因此而感覺到罪惡感,天生的惡人,混沌惡!
“殺!敵人就在前方碾碎他們!”郭汜咂吧了兩下嘴,看著前方已經接戰的戰線大聲的下令道。
至於折損,十餘年的戰爭郭汜早就已經不在乎了,戰爭哪能不死人,自己人死了有感情,所以傷心,死的是彆人家的孩子,算了吧,這麼多年下來,郭汜沒有那麼多感情給其他國家的士卒傾注!
伴隨著郭汜大聲的喝令,所有的達利特緊握著長槍怒吼著朝著前方直刺了過去,黑暗迷蒙之中,他們的雙眼隻能看到前方的影影綽綽,不過沒有什麼,戰死在這裡又能如何?
沒有防禦,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教學過防禦,長槍刺入身軀之中痛苦讓達利特慘叫,但是那種刺痛,卻讓這些人更為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並非夢中,而是真正的戰場。
為了自己的信念在奮鬥,哪怕是為人所驅使,但好歹也有著為人所用的價值,連最低級的尊嚴都不具有的他們,手持著長槍,奮死而戰的那一刻,至少站在了所謂的人類的對立麵。
傷口的刺痛,鮮血的流逝,讓這些達利特清楚的感覺到了死亡的陰影,但是這種恐怖不僅不沒有讓他們惶恐敬畏,反倒像是刺激了他們內心之中身為人的血性,哪怕是死亡加身,哪怕是隻剩下一口氣,他們依舊奮死刺出那最後一槍。
潮水一般的擁上,密密麻麻的長槍直刺,一批批的倒下,達利特哪怕是激發了內心的血性,也沒有辦法消除自身素質帶來的影響,巨大的素質差距讓他們如同撲向礁石的巨浪一樣,撞的粉身碎骨。
然而恐怖的地方在於,哪怕是前者已經粉身碎骨而死,後者依舊如同浪潮一樣洶湧的撲了上去,一波連著一波,達利特的眼中沒有恐懼,沒有對於死亡的敬畏,哪怕是屍體已經堆了一層,這些在夜晚看不到的瞎子依舊在瘋狂的戰鬥。
終於,礁石崩潰了,就算是朱羅王朝的正卒有著多麼嚴苛的訓練,麵對這種完全不計傷亡的戰鬥,麵對這種前者戰死,後者抄起武器無畏無懼依舊前衝的敵人,也心生畏懼。
如果說一開始,還能殺死對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如同浪潮一樣洶湧而來的士卒,在倒下的瞬間,身後的戰友就補充了上來,還是那簡單的直刺,郭汜沒教其他的東西,隻有這一招,槍法的核心,中平槍,最難躲,而且自身空檔也最大的招數。
從一開始訓練到現在,數十萬次的直刺,到現在近乎已經成為了本能,不管看得到,看不到,對著那影影綽綽,麵目模糊的方位提槍就是一槍直刺,生死立分。
誠然朱羅王朝的士卒有著更高的素質,更好的訓練,但是麵對這種槍術,不可能所有的士卒都能躲過,戰場有些時候是沒有辦法閃避的,隻能硬扛,隻能先一步擊殺對手,而這便是差距。
達利特不閃不避,或者更應該說是他們根本沒有辦法閃避,看不清楚,也沒有訓練過相關的戰術,他們的方式隻有一種,持槍,直刺!
數百根長槍的對刺,每一次都有人死亡,或是達利特,或是朱羅正卒,也許達利特的死亡人數是朱羅正卒的數倍,但是達利特看不到,或者說是達利特就算是看到了,早就有了赴死覺悟的他們,也不在乎自身的死亡,而朱羅王朝的士卒並沒有這種意誌。
最後明明是承受了更大戰損的達利特和初期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機械性的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浪潮攻擊,而之前如礁石一般的朱羅正卒完全承受不住這種心理壓力,逐漸的崩盤了。
從接戰的戰線開始崩盤,這種理論上應該是雙方戰鬥力差距極大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情況,就這麼發生在了現實之中,朱羅王朝身處一線的士卒,有不少已經無法承受這種悍不畏死的浪潮攻擊了。
想要後退的他們,導致戰線的波動,進而影響了身邊士卒的發揮,最後導致整個戰線的波動,而打了二十年戰爭的郭汜在瞬間抓住這個機會大聲的下令道,“全軍強攻,對方要崩潰了!”
一眾達利特聞言大吼,看不清真正形勢的他們,好歹能感受到己方戰線的壓力,自然他們也能發覺一些問題,比方說相比於之前現在朱羅王朝的攻勢不像之前那麼猛了。
之前還在奇怪為什麼有這種變化,而郭汜一聲大吼讓他們明白了原因,當即大吼著朝著對方發動了強襲,在竭儘全力的基礎上,甚至壓榨自身的生命發動最為凶猛的攻擊。
抓住對方的槍杆,奮死角力給己方的戰友創造殺敵的機會,奮力前衝,擋住對方的攻勢,拚著同歸於儘,將對方的戰線打出豁口。
這種慘烈的氣勢,在瞬間將就將原本有些毛毛的朱羅王朝的士卒給震懾住了,原本就有些縮手縮腳,不願意和達利特拚命,覺得完全不值得的朱羅士卒,在麵對這一刻徹底瘋了的達利特,完全壓不住了。
薩洛裡大聲的指揮著督戰隊進行督戰,然而麵對達利特自殺性的突襲根本無法穩住戰線,尤其是隨著某一處戰線的崩碎,代表著郭汜剛性防禦,以及三分之一熒惑之輝的軍團天賦也直接綻放了開來。
一時間這些已經奮死的達利特在朱羅王朝的士卒眼中,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索命的鬼神,雙方的角力在一方士氣徹底崩盤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戰爭結束,不管薩洛裡再怎麼大吼,怎麼命令士卒進行督戰都沒有辦法解決問題。
甚至到最後連督戰的督戰隊也被裹挾走了,薩洛裡深感恥辱,奮而想要自刎,結果被身邊的親衛抱住,硬生生拖走,而郭汜則帶著張林默默的看著這一幕,跟在己方士卒的身後一路追到了天明。
“你確實厲害。”張林在東方泛白的時候突然開口說道。
“嗬。”郭汜無所謂地說道,“這些士卒,如果不是受限於素質,他們確實是具備成就雙天賦的資本,他們的意誌,就跟當年我們在西涼掙紮時一模一樣,螻蟻尚且偷生,沒人願意去死,但是有些時候為了所有弟兄的未來,總需要賭上性命去搏一把。”
張林默默地點頭,“是啊,當年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反倒敢打敢拚,現在的話,不管怎麼說都有一些顧忌。”
“哼,誰能想到當年還是馬匪的我,現在能位列侯位,裂土分茅?現在的我們變強了很多很多,但迎著刀山衝過去的意誌,嗬,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現在都沒有了。”郭汜冷笑著說道。
張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當年他們是連刀山都能碾碎的鐵騎,現在換了鎧甲,裝備,填補了虧空,但他們那種意誌反倒不如曾經了,駕馭著比曾經更為強大的身軀,卻沒有當年那種神鬼辟易的精神。
“他們很像我們當年,但他們完全沒有希望,素質補不回來,幾年的調養能恢複素質,但過後他們就不是他們了。”郭汜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