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已經在朱羅國境內了,畢竟提前了十多天出發,又順水而下,應該沒問題吧。”張林估摸著說道,他雖說是李優點出來給郭汜當腦子用的,但是這個腦子水平並不高,很多時候都是靠經驗。
“哦,那就做好今晚乾一架的準備。”郭汜摸著下巴說道,“管他的,對手是誰都無所謂,乾一架就行了。”
“我比較想說的是,我們現在不是西涼鐵騎。”張林一臉唏噓的說道,郭汜這家夥完全不靠譜,“身後的這些士卒很多連正卒都算不上,過於脆弱的身體素質,根本沒有辦法發揮出來他們的意誌。”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問題是彆人已經乾掉了我們的斥候,我們能這麼掉頭就走?”郭汜一副看廢物的表情,而張林則是翻了翻白眼,廢物就廢物吧,反正大家都差不多。
“你既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說什麼,開殺就是了。”張林一副將生死不放在心上的感覺。
“好,你去通知士卒,今晚說不定要和正規軍開戰了。”郭汜隨口應付著張林說道,而張林翻了翻白眼,點頭表示沒問題。
“敢將我的斥候弄丟,我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才怪。”郭汜等張林離開之後,帶著一抹狂躁的神色說道,最近沒殺人,郭汜已經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殺戮欲望了,十幾年的征戰和放縱,除了殺人,郭汜彆的行當都不行,就算是所謂的職業殺手和這種人都有著巨大差距。
張林很快就通知到位,然後跑了回來對郭汜說道,“阿多,兄弟我給你說句中肯的話,我覺得我們現在形勢不妙。”
“說的好像軍師給我們派的任務妙過一樣?”郭汜差點一口口水噴在張林的臉上,大剌剌的叱責道。
“也是!”張林並沒有因為郭汜的斥責而感覺到不滿,實際上西涼將校基本都是這種罵人的莽夫,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我的意思是晚上我們的士卒差不多就是瞎子了,看不到啊。”
“看不到好啊!”郭汜無所謂地說道,“當年在涼州的時候不也是很多人都看不到,這完全不是問題,大規模衝鋒,要什麼能看到,看不到,隻要不退,提著槍往前衝,管他什麼玩意兒,也還能真殺不死,不用怕,這個我有經驗!”
“……”張林表示自己想罵人了,但最後硬是沒有開口。
“好了,彆說了,什麼情況我能不知道,遇到了就打,逃是不可能逃的,未戰先怯肯定死,告訴士卒,就跟當時我們安排好的一樣,管他看得到,看不到,提著長槍往前衝,隻要是正麵麵對你的都是敵人,戰友都在身邊,衝!”郭汜猙獰的臉色上帶著一抹猖狂。
“萬一頂不住呢?”張林嘴角抽搐的說道。
“他們不是看不到嗎?告訴他們達特利的尊嚴就在他們的那杆槍上,死前殺一個就不虧了,殺兩個死賺,首陀羅,吠舍,刹帝利,婆羅門,隨便乾死一個這輩子都不虧了。”郭汜一副敷衍的語氣,但是聽起來卻那麼像一回事,尤其是對於達利特來說。
“我從來沒想過你這能說會道。”張林敬服的看著郭汜說道。
“說的我好像沒有經曆過這種戰爭一樣,當年鐵騎不也是一抹黑嗎?哦,當年也是沒有馬,沒有鐵,啥都沒有,不也和羌人之中的那些硬茬子死磕嗎?你看最後那些羌人都不被我們搞死了嗎?滅族的滅族,當狗的當狗,怕個屁。”郭汜無所謂地說道。
“我有些明白為什麼咱們都當了十多年的鐵騎,你這家夥混上了大統領,我還是個千夫。”張林吐了一口唾沫,一臉不爽的說道。
“我給你說吧,打了二十年的戰爭,我算是看清楚這戰爭了,計略個屁,武力個屁,這些咱們統統沒用,咱的政策就一條,乾!”郭汜帶著猖狂說道,“什麼雜兵比正卒弱,什麼正卒比精銳弱,誰給的定義,不打一場,誰知道自己弱還是強,遇到了就是剛!”
“……”張林默默地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郭汜這話說的,莫名的覺得這家夥能活到現在也不容易。
“遇到了直接上手,打過再說,打不打得贏是一方麵的問題,敢不敢打是另一方麵的問題,莽就是了。”郭汜擺了擺手,極其敷衍的說道,“這麼多年的經驗讓我無比確定。”
“不怕被打死?”張林突然說了一句,郭汜上去就是一掌,結果被張林躲開,郭汜也沒有追趕。
“死不了,實際上這麼多年戰爭下來,真正在戰場上拚命死戰,最後戰死在戰場的人不到五分之一,更多是因為不抵抗然後被對方俘虜,實際上隻要雙方差距不大,保證大軍一直不崩潰,努力殺敵,很多時候,對方會先垮掉。”郭汜不屑的說道。
“那是因為你率領的是西涼鐵騎。”張林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咱們身後都是雜魚。”
“對手也是雜魚。”郭汜抱臂說道,“不是我看不起朱羅王朝,對方的士卒也是雜魚,好歹我們的士卒還都見了血,算得上是正卒了,大致在一條水平線上的情況下,達利特的意誌可以保證我們獲勝。”
張林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卒,默默地點頭,他們麾下的這些士卒,也就意誌能拿得出手,如果素質沒有問題的話,就憑當前表現出來那種為了希望的曙光,可以訓練到死的意誌,成就雙天賦絕對是時間問題,可惜素質太差了。
一天賦就是極限,這是郭汜給出的論斷,和涼州的百姓不同,涼州百姓混的再慘,大不了去當兵,好歹有個出身,雖說士卒在東漢也不是好職業,可混個口糧還是沒問題的。
因而大多數的涼州人不論如何不會虧空到達利特的那種程度,以現在漢室的情況,都是丟到軍營裡麵,先進行一段時間的輕度適應訓練和進補,一個月的營養餐過去之後,各個身體素質都達標了。
畢竟這個時代野山參真心是到處都是,上百年的老參熬湯給士卒進步,要不了半個月,就有些身體偏虛的家夥開始流鼻血,這麼喂上一個月,就那點虧空,還能補不回來,毛毛雨了!
而達利特那就完全不同了,這個階層絕大多數人虧空的程度根本補不回來,很有可能一碗湯下去,對麵就死了。
真要放在漢室的話,要挽救這些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五色米,慢慢食補,花費個五到十年的時間,靠著食療的方式將虧空慢慢補回來,問題在於後者這種方式花費的時間多的根本就不現實。
“好了,去告訴他們,我之前所說的一切。”郭汜擺了擺手說道,張林點了點頭,不管是郭汜和張林都很清楚,這些士卒之中的大多數都隻是消耗品而已,也許靠著基數裡麵不乏有天賦異稟之輩,但是絕大多數大概都會為了那一抹希望化作土灰。
郭汜等張林離開之後,默默地看著遠處的夕陽,多年戰爭的直覺告訴他,戰爭的陰影再一次籠罩了自己,到了他這種程度,有時候某些分析,還不如他心血來潮的感覺。
張林將郭汜的話傳遞給了所有的達利特,就跟郭汜估計的那樣,這些士卒沒有絲毫的畏懼,郭汜那一句,你們隨便在戰場上殺個誰,隻要不是自己人,那都是夠本的,殺兩個那都屬於大賺特賺,這句話確實是讓達利特動容。
他們突然發覺自己以前好傻,自己爛命一條,不想活的時候,就應該隨便找個人殺了,好歹乾掉的都是比自己更高階層的敵人,再怎麼都不虧,生出這個想法之後,他們將手上的武器握的更緊了。
“到了晚上,你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可能看不到太遠,不過不需要擔心,你們隻需要朝著前方攻擊就行了,任何不是和你們同向的都是敵人。”張林再次叮囑道。
一群達利特聞言連連點頭,和其他士卒當逃兵是有更好的生存意義不同,他們這些人如果逃了,連軍隊賦予他們的身份都會失去,而相比於以前毫無尊嚴,毫無價值的日子,現在他們至少有了一些價值。
被人尊重,被人賦予價值是一無所有者最重要的意義之一,因而哪怕是有一些達利特猜到了郭汜其實是漢軍的將領,他們也無所謂,至少跟在郭汜的身邊他們像是人一樣,而不是像牲口一樣。
因而哪怕是猜到了郭汜身份的那些人,也依舊願意追隨郭汜,跟隨著郭汜,好歹還能感受到自己活著的價值,而為了所謂貴霜,所謂的婆羅門而放棄追隨郭汜的話,又能得到什麼?
因而在郭汜的命令他們準備作戰的時候,絕大多數的達利特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至於理由,郭汜的給的那個理由很好,還有一部分理由則是這種戰死在戰場之上的事情,對於達利特而言,已經是死的像是一個貴族一樣了,畢竟婆羅門規定,唯有刹帝利可為武士!